第2章
我渾身顫抖,推開門衝進去衝著聞一白那張曾經讓我痴迷的臉狠狠甩了一巴掌。
聞一白可能被我打蒙了,過了兩分鍾才緩緩站起身。
他攥著我打過他的那隻手的手腕,微微彎下腰,說出的話像是惡魔的低喃。
「杜萌萌你痛嗎?痛就對了!當年我媽跟著你爸走的時候,我也很痛。」
終於,他撕去了包裹在溫潤外殼下的偽善。
10
掙脫他的手,我跑下樓衝進屋外漫天的雨簾中。
雨水很快打湿了我的衣服,貼在身上黏黏膩膩的。淚水混在雨水裡,順著臉頰往下淌。
聞一白的話一遍遍在我腦海裡輪回播放,撕扯著我的神經。
曾經有多愛,現在就有多恨!我甚至惡毒地想要捅他一刀!
可我知道,我不能。
蜷著身子蹲在角落裡,無聲地哭了好久。
可能因為母愛的缺失,我對感情很敏感。別人對我三分好,我都會回報十分,更遑論聞一白接近我時掏心掏肺地對待。
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絲毫沒注意到有人靠近。直到一把傘遮擋住了落下的雨滴。
我仰頭看去,一張極好看的臉正俯身注視著我。
視線對上,他擰了下眉,不過很快便笑了,漏出右側尖尖的小虎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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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幹嗎呢。」他問我。
我抿著唇不作答。總不能說我在想如何捅渣男一刀吧。
我的沉默激起了他的興趣。他索性舉著傘坐到我旁邊。
雨越下越大,雨滴砸到地上濺起一朵朵水花。
「看你這樣是失戀了?」他直視前方,聲音裡帶上淡淡的失落,「我喜歡的女生,和我最好的哥們在一起了。」
他呵呵一笑。
「想開點,沒什麼大不了。」
對於陌生人,我防備心一直很重。而且我現在並不想坐在這裡和他探討失戀心得。
往旁邊挪了一下,起身準備離開。
他也跟著站起來,把傘強塞進我手裡。
「你拿著吧。」
他後退幾步衝我揮揮手,小虎牙若隱若現。
「我叫程銘恩。」他邊往後退邊喊,「記住,我叫程銘恩。」
喊完不等我回應,拔腿消失在滂沱的暴雨中。
11
不想繼續和聞一白待在一個屋檐下。我讓朋友幫我找了個工作。
在燒烤店當服務員,剛好能幹完這個暑假。
晚上吃飯時我把這件事告訴了我爸和周阿姨,並提出想搬出去住。
一旁的聞一白放下筷子,神情拘謹。
「是因為我嗎?」他依舊表現得像個謙謙君子,「女孩子住外面不安全,要不我還是回去吧。也打擾叔叔很久了。」
虛偽得讓人作嘔。
最惡心的是,看著周阿姨進退兩難,我還不得不配合他演戲。
「沒,就是想鍛煉一下自己。」我戳著碗裡的白米飯,想象那是聞一白的臉,手上的力道加重,「哥你別亂想。」
我可能也有演戲的天賦,還能擠出一個真誠的笑。
最終搬出去住的提議被駁回,好在工作可以去。
12
在燒烤店打工的第三天,我又見到了程銘恩。他穿著跟我一樣的圍裙,老遠就衝著我笑。
「真巧,這麼快就又見面了!」
我頷首,也衝他禮貌一笑:「是挺巧的。」
他歪著頭看我,俏皮的小虎牙為滿滿少年氣的俊臉添了幾分稚氣。
「你笑起來很好看,應該多笑笑的。」
我回他一個淡笑:「明天把傘還你,上次謝謝你。」
下班後程銘恩以取傘為借口,執意要送我回家。
酷夏的夜晚,撲面而來的風都帶著熱氣。
聞一白給我開門時看到程銘恩呆怔片刻,兩條英挺的眉毛緊緊蹙著。
在他開口前,程銘恩搶先一步衝他伸出右手。
「你好,我叫程銘恩,是杜萌萌的同事。」
又過了幾秒,聞一白才虛握了一下身在面前的手,語氣冷淡:「聞一白。」
此時看著他們互動的我並不知,他們是相交多年的好友。
13
送走程銘恩,聞一白陰沉著臉譏諷我:「還挺能招蜂引蝶。
「不過勸你有點自知之明,人家那一身行頭加起來能頂你爸一年的收入了。小心別再被人玩了!」
我氣得咬緊牙根,再?他倒是玩我玩得理直氣壯的!
克制住想揮手狠狠扇他一巴掌的衝動,我怒視著他:「聞一白你還是個人嗎?
「父母的恩怨不該由我來埋單,你應該知道,我是無辜的!」
聞一白眸子微閃,我沒再搭理他,從他身邊錯過上了樓。
程銘恩幽默健談,很快我們便混熟了。
他確實也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連最基本的洗盤子都不會。
好在那張臉能用來充門面,要不估計在他打碎第三個盤子的時候就被辭退了。
他站在一地的碎渣中可憐巴巴的樣子,莫名戳中了我的萌點。
我笑他:「程小仙男是下凡來體驗民間疾苦的嗎?」
他眨巴眨巴眼,也笑了,小虎牙若隱若現。
「有沒有那麼一種可能,我是為你而來。」
心被小小地撩動了一下,就像平靜的湖面落入一根羽毛,泛起細微的漣漪,很快又恢復平靜。
見我不搭理他,他又道:「哎,杜萌萌,你看你單身,我也單身,要不咱倆湊合湊合得了。」
我直視著他的眼睛,極其認真地回他:「我清楚忘記一段感情的最好方式可能是開始下一段感情,可是我覺得這是對愛情的褻瀆。我不想湊合,也不想將就。」
程銘恩移開視線,臉色有些潮紅。
他嗫嚅著:「我就開個玩笑,你那麼認真幹嗎。」
是啊,那麼認真幹嗎,要不是太認真,怎麼能讓聞一白玩弄得那般難堪。
14
那次之後,程銘恩再也沒提過湊合,但對我愈發好了。
好到連燒烤店老板都打趣問我們什麼時候在一起。
程銘恩隻笑著說我們是朋友。強撐的笑顏下是微不可見的落寞。
他跟我表白過,在微信上。措辭謹慎地問我能不能給他一次機會。
我問他,這麼快就走出失戀的陰影了?
我還記得那場暴雨裡,他跟我說他喜歡的女生和他最好的朋友在一起了這件事。
過了好久,他才回我。
「那都是瞎編的,這不是為了和你有話題聊嘛。」
「我看你那天挺慘的,就想把自己描述得更慘一點,這樣你可能就不會那麼難受了。」
我想,他真的是個極體貼的人。
15
變故發生在幾天後。
那天我照舊去包廂送菜,放桌上後卻被坐在門口的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拉住了胳膊。
「小妹妹,陪哥幾個喝一杯?」
邊說邊用力一拽,我跌坐進他懷裡。他另一隻空闲的大肉掌趁機在我身上摸來摸去。
在座的幾人哄笑,卻無人出面制止。
我渾身汗毛炸起,感覺成千上萬隻蛆蟲在我皮膚表面蠕動。
我尖叫一聲想掙脫他的鉗制,卻讓他抓得更緊。
「死三八,讓你陪我喝酒是給你面子,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他罵罵咧咧地拿過桌上的酒杯就想往我嘴裡灌。
我使出渾身力氣掙扎,嘶喊。
有人說過,當遇到危險時你想起的第一個人就是你最依賴的。
而此刻,我大腦裡浮現出來的第一個人,是程銘恩。
可能真的有心靈感應的存在。下一秒,門被人用力踹開。
程銘恩像隻被激怒的豹子,上前把我拽了出來,握緊的拳頭毫不猶豫地砸到了那男人臉上。
男人被打蒙了,隔了幾秒才反應過來。
「操,你竟然敢打老子!」
罵了句髒話,他抄起就近的酒瓶衝程銘恩砸過來。
我心一緊,轉身用力將程銘恩往後一推,酒瓶正中我的後腦勺。
意識模糊時,蒙眬地看著他那張慌亂的臉,我想,我是時候開始一段新感情了。
16
再醒來,是在醫院。
程銘恩坐在床邊攥著我的手,眼睛湿漉漉的,眼眶通紅。
見我醒過來,他忙不迭地往外跑,大聲喊著醫生。
冒冒失失地,毫不遮掩地關心。
醫生來給我做了個檢查,說隻是輕微腦震蕩,沒什麼事下午就可以出院了。
好在事不大,沒有驚動我爸。
我靠著床頭坐著,看程銘恩給我削蘋果。好好的一個蘋果被他削得像被五馬分屍。
我接過刀,讓他給我重新拿個蘋果,跟他開玩笑:「程銘恩,要是蘋果皮不斷,我們就在一起吧。」
「怎麼可能不斷!」
「你就是不想跟我在一起!」
隨著我嫻熟的動作,咋呼著表達不滿的程銘恩自動消音。
薄薄的果皮繞著果肉,一圈又一圈。直到收刀,都完好無比。
程銘恩眼睛瞪大,不可置信道:「你這也太厲害了吧。」
我衝他眨眨眼:「開心嗎,男朋友。」
他薄薄的耳垂迅速充血,臉上也蔓延上妍麗的紅色。
「開……開心,女……女朋友。」
還挺純情。
17
下午出院後我們去了遊樂園,因為在工作的時候受的傷,燒烤店也怕事鬧大,特意給我們倆帶薪休了三天假。
我和程銘恩一人抱著一個冰激凌啃。
「託你的福,我們有三天假,有沒有想好去哪玩。」
他說話時,嘴唇上粘上的奶油一顫一顫的,像是老爺爺的胡子。
我抽出紙巾,仔細地給擦幹淨。
程銘恩身體有些僵硬,我把紙扔進垃圾桶裡後才後知後覺地給我來了句:「你好像我媽哦。」
我笑:「你要想叫,我也不介意。」
他臉又紅了,嚷著不可能。忽然音色一轉,帶著點曖昧地對我低語:「就怕你以後會求饒叫我爸爸~」
我踢了他一腳,氣鼓鼓地跑開,心卻好像泡在了蜜罐裡。
這一個多月以來,程銘恩一直陪著我,他對我的好,我不是感受不到。
我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人。
可是……我萬萬沒想到,會被咬兩次。
18
回家時聞一白正坐在客廳等我。
我早已經習慣了。
從我上班第一天起,他每天都會等我回家後再去睡覺,在我爸和他媽面前樹立了一副好哥哥人設。
隻是在沒有長輩在的情況下,我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說過話了。
像往常一樣,我打算略過他直接上樓,卻被他喊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