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剛要湊過去解釋,薛俊冷著臉拎起外套:「你們先吃,我去買單。」
我小跑上去搶單:「我來吧。」
隨即就被人捉住了手腕。
我踉跄著後退半步,整個人就落在了一個懷裡,冷冽但溫暖。
「小心點。」拐角處走來一個端盤子的侍應生,差點相撞。
我回頭看,是謝靳。
我們的距離有些過於近了,我一時沒有推開,呆呆的仰頭看著他,氣息噴灑在謝靳脖子上。
然後他的喉結就動了動,我這才大夢初醒般推開他。
一時無言。
我就說,今天出門前該看看黃歷的。
「你......」我還想說點什麼,門口傳來一陣騷動。
謝靳的隊友帶頭,圍住了剛剛進門的一個人,看樣子也是個學生。
「怎麼了?」我歪頭去看,卻被謝靳死死擋住。
「找我的,你先回去。」謝靳淺淺笑了下,卻沒有什麼溫度,「一個煞筆而已。」
和球場上肆意張揚的少年不同,現在的謝靳和傳聞中的形象不謀而合。
「冷靜點。」我反手捏了捏他的小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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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學城鬧大,總是影響不好的。
謝靳的臉色緩和了幾分,抬手揉了揉我的頭發。
「嗯,知道了。」
一桌人動靜太大,謝靳敲敲桌子,示意大家出去解決。
我回到座位,惴惴不安地咬著金針菇。
半晌,宋妍拍拍我的手背:「弟,宿舍要鎖門了,我回去了。」
我跟著宋妍剛出門,看到謝靳抵在躁動的人群中間,旁若無人地抽著煙,像是亂世中的一根定海神針。
我收回目光,和大家告別後,朝反方向走去。
「怎麼,你看他眼神都直了,情根深種了?」
「我和謝靳就見過兩面,哪來的情根深種。」
謝靳是符合大多數人對於校草想象的,看起來不近人情的清冷範是 TM 真帥啊!
「那你喜歡?」宋妍眯了眯眼。
「......沒。」我扭頭摸了摸鼻子。
莫名心虛。
10
我搖搖晃晃地爬到上鋪,困但是睡不著。
從認錯人開始,樁樁件件尷尬的事情在腦海中鋪展開來。
謝謝,腳趾已經摳出了芭比夢幻城堡。
哦!偉大的腳趾。
我摸出手機,隨手發了一條朋友圈:「本人視力近瞎,10 萬包郵出。」
剛剛發送成功,手機就接連振動了幾聲。
室友 1——【十萬一出嗎?出報警了。】
姐——【鴨頭,你在欲擒故縱?叔年紀大了,不懂這些。這 3 塊拿去買東西。】
發小——【錢給我,本座可以當你的眼睛。】
謝靳——轉賬 10 萬
我騰的一下從床上坐起來,室友敲敲我的床板:「詐屍了?」
【?】我沒有收,顫顫巍巍發去一個問號。
【我下周五有比賽。】
【下午三點籃球場。】
【可以來看嘛?當我的眼睛。】
......我的沉默震耳欲聾。
我沒敢點,怕自己出現在國家反詐中心的頭版頭條上。
抱著虛飄飄的十萬,我漸漸有了睡意。
睡前,腦海中擠進的最後一絲念頭是——看來,謝靳沒出事。
我睡得昏天黑地,夢裡,謝靳穿著我的高中校服,拖著撕扯的膝蓋質問我,為什麼不來看他的比賽?
從夢中驚醒,我額頭上出了一層薄汗。
昨天謝靳發的消息,我沒回。
看著沉寂下來的對話框,我反而有些心慌慌的。
夢境,應該是相反的吧。
11
宿醉醒來,我去了一趟實驗室溝通實驗進度。
過兩周,實驗就可以步入正軌了。
「爹,給我帶點感冒藥,栓 q。」室友發來信息。
他都這麼叫了,我也剛好順路去校醫室。
我大喇喇地直奔屋裡,剛推開門,就看到了夢裡的那張面孔。
林姐正低頭燙著毛巾:「正好你來了,替我敷一下,我去收個貨。」
我還沒反應過來,林姐已經把毛巾遞到我了手上。
毛巾熾熱滾燙,我左手倒右手,挪到了謝靳面前。
我半蹲下來,找到左腿膝蓋上發紅的位置,將白色的毛巾覆了上去。
「你都這樣了,明天還要比賽?」
「所以,明天你來嗎?」
我抬頭,正對上他的眼眸,堅定深邃,還帶著幾分期許。
和那個戴著銀色項鏈的「靳哥」判若兩人。
就在這時,林姐風風火火地走進屋,錯位看來,我正以曖昧的姿勢蹲在謝靳的雙腿之間......
「呦,耽誤你們搞對象了?」林姐狗嘴裡就吐不出象牙。
謝靳瞬間就紅了耳尖,腿不自然地縮了回去。
「別瞎說,忙你的。」我把毛巾扔給林姐,大步走了出去。
救命,母單二十多年,最近是捅了什麼桃花窩?
夢裡糾結了一晚上,第二天頂著烏青的黑眼圈去了籃球場。
12
天公作美。
我像瓜田裡的猹一樣到處亂竄。
混跡在薛俊那替我姐傳話。
聽到場上歡呼後,又跑去替謝靳加油助威。
我簡直比打球的還累。
賽程過半,我找了個角落盤腿休息。
我抬頭,越過層層人群的間隙,看到謝靳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大口地喘氣,晶瑩的汗珠從脖頸間滑落,眼尾泛紅。
膝蓋上的膏藥出現不規則的褶皺,被汗水浸湿後像張揚飛舞的千紙鶴。
我盯著他的膝蓋出神,目光上移時,被他的雙眸逮個正著。
每次,謝靳總能準確地在人群中捕捉到我的眼睛。
進球後的第一次回眸,他都在找我嗎?
網上說,男生投籃後,會率先看向自己喜歡的人。
那個徒手打斷別人兩根肋骨的謝靳。
領著一群小混混,靠在牆角抽煙的謝靳。
帶著傷依舊堅持上場比賽的謝靳。
每次投球後,在人群中尋找我的謝靳。
人影憧憧,在眼前交疊的到底哪個才是真的他?
他歪頭,又指了指我手中的水。
算了,看在沒人給 MVP 送水的分上,我親自跑一趟吧。
盤坐的腿有些發麻,我掙扎著剛要起身,飛來一個旋轉的黑影。
「砰」的一聲,剛好砸在了頭頂上。
救命,我一生積德行善,我還沒有讀研究生,我還沒有談過戀愛啊。
我側躺在發燙的籃球場上,暈過去之前,看到遠處跑來一個慌張的身影。
13
再次醒來時,校醫院內空無一人。
我扶著額頭,一步一挪地去裡屋找水喝。
剛推開門,就看到一個赤裸上身的男生,背對著門口坐在病床上。
「醒啦?」林姐率先看到了我。
謝靳緊接著轉過身來,下床查看我的額頭:
「還疼不疼,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我剛清醒過來,腦子還是一片混沌,隻是愣愣地指了指他赤裸的上身。
蛙趣,這胸肌,大!男菩薩啊!
這要是發到抖音上哄小哥哥小姐姐背單詞,不得火死!?
我摸了摸後頸轉過身去,林姐在旁邊看破不說破。
「正好,你幫我給他上個藥,我去看看外邊那個。」
又來?
謝靳後腰上有一道幾公分的擦傷,傷口不深,但看著有些駭人,周圍的沙礫已經清除幹淨,就等上藥了。
我咽了咽口水,讓他轉過身去。
「林姐說過雙氧水會有點痛,你忍一下啊。」
謝靳轉過身,紅暈一直蔓延到了脖頸。
藥水微涼,他止不住微微戰慄,我的手也跟著抖了起來。
這緊致的後背......誰能不緊張?
我深吸一口氣,岔開了話題:「今天病人還挺多的。」
「嗯,薛俊病了,你要去看他嗎?」謝靳轉過身來,湿漉漉的眼眸緊緊盯著我。
他怎麼也在這裡?
我不過疑惑了三十秒,就全被他看在了眼裡。
他轉過頭,忽而開口:「沒事,你去看他吧,畢竟感冒可是大事,我這小傷口不著急。」
我望著幾公分的「小傷口」,猶豫著棉籤到底要落在哪裡。
「我來吧。」林姐雙手插在白大褂裡,頭發攏得幹淨利落。
還得是我林姐。
我剛側過身,就看到了跟在她身後的薛俊。
他也是剛從球場下來,將手中的熱水遞給了我:「喏。」
林姐搖頭「嘖」了一聲:「行了啊,頭上的傷不嚴重。」
我接過水,咕咕灌了下去。
林姐上完藥,轉頭去外屋取藥:「傷口不要碰水,藥按時塗。」
畢竟是因為我受傷的,我狗腿似的付錢拿藥,忙完時,發現薛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不見了蹤影。
14
林姐把我們轟出醫務室後,我死死揪著謝靳後腰上的衣服,走在他身側。
「林姐說包扎容易粘連傷口,你睡覺的時候就趴著吧。」
我姐這三年沒少生病,我跟著林姐,大小也能當個小助手了。
謝靳個子很高,明明是我抓著他的衣服,遠看卻像他在遛狗。
他奶奶的,老子要跟你們這些 190 的拼了!
「百多邦軟膏塗在傷口上。」
「嗯。」我 180。
「生長因子凝膠等結痂之後再塗。」
「嗯。」180。
我原地立定,他被我牽著,也隻得停下來。
「需要我幫你上藥嗎?」
期待,但無言,像奶奶家養的大金毛。但我是 180。
「......好了,知道啦,你 180。」他忽而拖長聲音,揶揄道。
我......我大驚失色。
「你怎麼......我......」
「是的,你剛剛說出來了。」
「算了,你今天贏了嗎?」我微仰頭問他。
「贏了,你來看的每一場,我都會贏的。」
天色漸暗,他站在林蔭的深處。
和我枯燥求學生涯中曾經憧憬過的那個少年,驟然重合在了一起。
他還是他。
15
正式進實驗室的那個周末,我姐宋妍和薛俊終於和好了。
「大四都要結束了,為什麼不再來段黃昏戀?」
母單多年,這種話術,對我已經沒用了。
隻是......獨自回寢室的路上,有些惆悵。
幸福大道上的路燈,已經壞掉三天了。
我打開手電慢慢回宿舍時,身後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腦海中閃過了無數的連環殺人狂魔的樣子。
我加快了腳步,身後的腳步聲也跟著變換了頻率,如影隨形。
我擦,變態?
當我小學苦練的跆拳道放屁嗎?
我剛想把他引進小黑道胖揍一頓就看見前方一個高挑的身影。
他戴著白色的頭戴式耳機,頭歪向一邊單手玩著手機。灰色的運動褲包裹長腿,慵懶的依靠在路燈下。
昏黃的燈光,清爽的少年。
是謝靳,我心念一動。
「有人跟著我。」我飛奔過去拉過他的手,牽著他一起跑。
他愣了一下,看清來人是我後,便順從的跟著我。
他周身散發的一股凌冽的氣息,像薄荷,又像海水。我慢慢冷靜了下來。
等甩開追蹤者,謝靳望向我的身後,無聲問我。
「不認識。」
他手指微抬,輕輕捏了捏我的食指:「沒事了,我查下,先送你回去。」
這時我才發現我們還握著手,我不自然的微掙開,抹了抹鼻子。
「你怎麼在這兒?」
「路過。」
?倚著燈路過?
謝靳摩挲了下手指,沉聲:「......也是想來看看你。」
「看我做什麼,我又不會跑。」
「想你。」他微不可聞的說,但我還是聽到了,以及隨之而來的心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