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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銜枝 4942 2024-11-27 13:4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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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明日一睜眼,沈敘站在我面前,還是那個克己復禮的嫡長子。


    可此刻,我卻忍不住溺在他眸ṭû₇中。


    他呢喃:「枝枝,看著我。」


    我疲乏地睜開眼。


    醒了。


    入目是繡著花鳥魚蟲的床帳,侍女捧著水盆魚貫而入。


    「小夫人,今日家祭。」


    「要早些梳洗。」


    13


    祠堂掛上白幡,點燃了香燭。


    四姑娘也不似往日跳脫,跟在大夫人身側,忙前忙後。


    我隨意找了個蒲團,往上一跪。


    便打起了瞌睡。


    不是我不敬死者,實在是夢裡,沈敘太過纏人,像是有使不完的力。


    到最後,我同他,如同兩尾魚,擱淺在水灘中。


    蒲團柔軟,我跪在其上,漸漸靠向桌案,耳邊嘈雜聲音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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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得平靜的夢中,突然響起了腳步聲。


    直到停在了我面前。


    我迷迷茫茫地抬頭去看他。


    白煙繚繞,來人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眸深邃,倒映著白燭火光。


    是我那嫡長子,沈敘。


    他連白日夢,都不曾放過我。


    我淚水漣漣求上他:「我好幾日睡不好,今晚你可不可以……不要那樣了。」


    「你說什麼?」沈敘嗓音低沉,危險。


    他輕輕喚我,「枝枝。」


    夢中,他也同我玩這樣的小把戲。


    我正欲再說一遍。


    遠處傳來四姑娘的聲音,「大哥哥,你有看到小娘嗎?」


    心突然漏跳一拍。


    我的夢中,向來隻有我和沈敘二人!


    這不是夢!


    而沈敘已然蹲在了我面前。


    他伸手撫摸著我長發,手掌撫在我後頸,慢條斯理地笑了起來。


    「小娘。」


    「原來不是我一個人的夢。」


    14


    我的好日子到頭了。


    已記不清是如何站在人群中,如同木偶一般度過了家祭。


    回憶這幾夜夢中。


    我對沈敘所做所為,他知道了我心底最隱秘的想法。


    和我經歷過同一個夢境。


    他要怎麼看待我——


    一個覬覦嫡長子的小娘?


    我渾渾噩噩地回到房中,讓侍女為我泡了一大壺濃茶。


    從黃昏開始喝茶。


    又找來兩根筷子,頂在眼皮上。


    我沒讀過書,想不到什麼好法子,一心想著隻要不入睡,就不會夢到沈敘。


    但沈敘還是來了。


    昏暗燭光下他的面容忽明忽暗,像被微弱的燭火凝住。


    「枝枝。」


    他喚我名諱,尾音纏綿。


    沈敘湊近我,抽走了筷子,他約摸喝了酒,身上隱隱有甜酒香味。


    我揉了揉眼睛,燭火跳了跳。


    「我又睡著了嘛?Ṫū₇」


    「沒有。」沈敘聲音輕輕的,「我總也夢不到你,便來看看你。」


    他沒有怪我,可是我好想哭。


    「嫡長子,你不該來看我的。」


    「我是個壞女人,竟然在夢裡對你做那樣的事,如若被人知道我對你的心思,我會被拉去浸豬籠的。」


    沈敘把我抱在腿上。


    他吻去我淚水。


    「是我引誘小娘,對你有了非分之想,如果有十八層地獄,一定是我進。」


    「別哭了。」


    「枝枝,我娶你。」


    15


    我心中顫了顫。


    隔著一道稀薄燭光,去看搖搖欲墜的沈敘。


    他應是在哄我。


    「沈敘,嫁娶是我們兩個人的事嗎?」


    「你能讓我成為你的正妻,能讓我和我們的孩子光明正大地出現在你身邊嗎?」


    沈敘少年及第,連中三元,風光無限。


    我曾聽四姑娘說,她最為仰慕的就是大哥哥,雖為人有些冷淡,卻是沈家最出息的。


    我如何能嫁給他?


    「自然可以。」沈敘很堅定,「枝枝,我若想娶你,山攔水阻,亦是勇往直前。」


    可我是膽小鬼。


    如若時間可以倒流,知道會對嫡長子心生愛慕,我寧願在沈家為奴為婢。


    也不來當這個姨娘。


    我推開了沈敘。


    「嫡長子,讓一切都停在夢裡吧。」


    沈敘突然伸手碾在我唇上,稍稍用力往下壓了壓,迫使我半張著嘴。


    低頭吻住了我。


    我同夢中做過無數次那樣,回應他、抱住他。


    直到舌尖痛楚傳來。


    沈敘聲音在耳畔響起,他的嗓音低沉、危險,帶著幾分愉悅。


    「枝枝,你說了不算。」


    16


    我是清晨才睡的,到了晌午才醒。


    舌尖殘留痛楚告訴我,昨夜不是夢,是沈敘親來院中找我。


    這樣下去真的不行。


    我自小便懂得明哲保身。


    不敢將自己置於無路可退的境地。


    我尋上了四姑娘,說我夜裡總做噩夢,心中惶惶,想同她一道住。


    四姑娘是個熱心腸。


    「小娘柔弱可憐,我怎能坐視不理?我八字可旺,小娘宿在我身邊,定然神鬼不侵。」


    我信了她。


    在四姑娘香甜的小咕嚕聲中,墜入夢境。


    夢中,是在祠堂。


    沈老爺牌位就擺在上頭,黑底金字寫著他的名字。


    而我被沈敘壓在桌案前。


    「枝枝,你來了。」


    沈敘似在等我。


    他將臉埋在我脖頸處,深深地呼氣,又深深地吸氣。


    酥痒的躁意,從尾椎直蹿耳心。


    全身都麻了。


    「沈敘!」


    我聲音在抖,甚至還刻意壓低了:「你別亂來,四姑娘就宿在我身邊!」


    「我知道。」沈敘聲音也被刻意壓低。


    隻有我們兩個人的夢裡,活像是背著人……


    沈敘也發現了這一點。


    他掌心墊在我腦後,指尖插入我發中,在我驚叫推拒的時候。


    兀然噓了一聲。


    「枝枝,小聲點。」


    沈敘似笑非笑,「你還在小四房中。」


    我一怔。


    卻被他趁人之危。


    他吞咽我所有抵抗,隻餘下急促凌亂的呼吸,和喉嚨裡悶出的哽咽。


    「枝枝,叫我的名字。」


    我倚著他輕輕顫抖,那兩個字在嘴邊轉了一圈,又一圈。


    「沈敘。」


    17


    四姑娘醒來時,臉紅撲撲的。


    她扭扭捏捏的,不願再和我睡在一起。


    「小娘總做噩夢也不是回事,不然我陪你去廟裡求一張符吧。」


    我心中緊張,生怕昨夜露出破綻。


    做出泫然欲泣的模樣,「是我哪兒做的不好,惹得四姑娘嫌棄了嘛?」


    「不是不是。」四姑娘來牽我的手,她咬咬牙才艱難開口。


    「小娘,你昨夜睡下後,半夜總來摸我。我、我……睡不好。」


    ……


    天殺的!


    我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18


    四姑娘陪我去普濟寺求了張符。


    住持吹得天花亂墜。


    「你身上有大機緣,本同人有三世姻緣,隻是兩世都陰差陽錯,才會在這一世同他夢裡連枝。」


    這樣的機緣,我才不要!


    見我實在堅定,主持畫了張符,黃底紅字看著就可靠。


    至少得出五百兩開光!


    那符才管用。


    沈家人都大方,來沈府這些日子,我也攢了不少小金庫。


    暈暈乎乎地添了香油錢。


    隻盼這符真能管用,長長久久地不同沈敘在夢中相見。


    夜裡,我摸出一本經書。


    裝模作樣地讀。


    雖然一個字也不認識,但我想神佛不會怪罪我的,畢竟心誠則靈。


    果然。


    一夜無夢。


    窗外陽光正好,鳥雀爭鳴,綠藤爬在牆上開出了紅的、紫的花。


    隻是……


    我心中突然有點空蕩。


    19


    沈敘突然去了京都。


    他雖在孝中,該丁憂三年,但頗得重用,臨去前,他來尋我。


    但我避過了。


    待他走後,我發現他整理了一箱書簡,還有他親寫的描紅貼。


    墨跡很新。


    想來,是為我連夜寫就的。


    我把箱子塞進了床底,卻沒想到四姑娘日日來尋我。


    她開始教我讀書,卻趁機順走了我的符!


    時隔數月,我又在夢中見到沈敘。


    他身著大紅官袍,更襯得面白如玉,手中拿著笏板。


    顯然生了氣。


    哪怕見了我,也一言不發,手中笏板碾於我唇上,頂得我舌尖無法伸展。


    隻能發出含糊聲音。


    無法申辯討饒,更閉不上嘴,我氣急在他身上亂撓,直到那些束縛我的桎梏全部松開。


    溫熱氣息籠罩了上來。


    沈敘先認了輸。


    「枝枝,真是個狠心的姑娘。」


    「等我回來。」


    次日便是中秋。


    遠在京都的嫡長子,終於回了府。


    有些時日沒見,他清瘦了許多。


    看著像是從話本裡走出的郎君,鼻子高挺,眸若星辰,亭亭若竹,清新俊逸。


    他向大夫人行禮,「母親。」


    又轉向我。


    那雙漆黑的眼直直看向我,火光之下泛起淡淡的金色。


    他開口:「小娘。」


    這聲小娘,叫得陰森森的。


    我打了個寒顫。


    連家宴也是味同嚼蠟。


    借口身子不適提前離宴,卻在離家宴不遠的假山那兒,被一隻手拉了進去。


    他狠狠地咬我的唇。


    將所有疑問、斥責、虛張聲勢都堵在了唇舌之間,滾燙掌心掐在我腰上。


    逼我仰頭,看他。


    我冷下臉來:「沈敘,鬧夠了嗎?」


    沈敘喝了些酒,面頰發紅。


    「枝枝,躲我躲得很辛苦吧?」


    「可我很想你。」


    我突然就心軟了。


    連推開他的力道都小了很多,看著他的眼睛,不忍地喚道:


    「沈敘,我們不能這樣。」


    但他比我堅定。


    珠釵散在地上。


    連羅襪也被褪去半截,知了叫聲響在頭頂。


    我能聽見不遠處四姑娘哈哈笑聲,也能聽見大夫人應和的聲音。


    而她們的兄長、兒子。


    此刻卻伏在我羅裙之下,他挑起山濤與海浪,露出湿漉漉的下颌角。


    我緊張地聲音發顫,「沈敘!」


    沈敘抽出帕子,慢條斯理地替我擦拭。


    「我在。」


    20


    四姑娘宴散後,特意來尋我。


    還給我帶了大肘子。


    在我威逼利誘下,將符還給了我。


    「小娘,你都沒吃多少,晚上肯定得餓。」她似是想到好玩的事,咯咯地笑。


    「今日大哥哥不知道去哪了,回宴席上的時候,袖子湿了半截。」


    沈敘的袖子……


    熱氣騰騰上湧,我臉燒得通紅,不敢應聲。


    「母親問他去哪了,他也不說,隻說救了隻小貓,但是小貓呢?」


    四姑娘咳了咳,壓低了聲音,學著沈敘雲淡風輕的模樣。


    「跑了。」


    「母親也奇怪,她說周家也曾有個小貓,勾的小主子不學好。


    「主母沒了法子,便當著小主子的面,揪出府中所有貓狗,一同打殺了去。」


    她眉眼天真爛漫,隻當說一件玩笑話。


    而我心中卻湧起驚濤駭浪。


    這說的哪裡是貓。


    分明是……指我。


    如若有朝一日,東窗事發,我又要如何面對大夫人?


    如何面對四姑娘?


    又要如何自處?


    思來想去,在月黑風高的夜,我揣著大筆金銀珠寶,跳上了沈府牆頭。


    跑路了。


    21


    其實我也沒跑遠。


    我回到了曾經和爹娘住過的鄉下屋子裡,換上了曾經的粗布麻衣。


    院中撒上了種子,待到開春就能結果。


    日子雖平淡,卻很踏實,不用提心吊膽醜事撞破。


    卻始終抑制不住心底思念。


    直到某日,聽到村頭大娘提到沈家。


    「橋東那個沈家在派米面!」


    「這半年,先是沈老爺死了,又是什麼姨娘死了,家運不濟呀!」


    「說是隻要給姨娘上三炷香,米面自取。」


    這般好事。


    村裡一下子都空了。


    隻餘下我,躺在院中椅上。


    沈敘如此高調,切斷了我同沈家所有瓜葛。


    往後,我不是沈府姨娘。


    也不是沈敘小娘。


    又是身家幹淨清白的好姑娘。


    日頭曬在臉上,催人生困,我拿著舊蒲扇蓋在臉上,迷迷糊糊中被人取下了蒲扇。


    很輕的吻,落在我臉上。


    「枝枝。」


    我猛地睜開眼,清俊面容落入眼底。


    那雙眼盈著笑意盯在我身上。


    「沈家姨娘已逝,公子來這做什麼?」我心中惶惶,起身便要進屋。


    卻被沈敘牽住。


    他噙著笑,遞上一張婚書。


    「我來接夫人回家。」


    番外(男主視角)


    沈敘做過很久的夢。


    夢裡,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奸臣,卻對娘娘生了不軌之心。


    他伴她左右,看她掌權勢、弄人心。


    最後身首異處。


    她被處死那天,他連夜趕回,為她收屍下葬,落入京都天羅地網。


    那日,沈敘是因心悸驚醒的。


    他本以為這個夢,到這就結束了。


    卻沒想到,還有第二世。


    這一世,他是君。


    她卻是他的弟妻。


    本該選秀入宮的女子,陰差陽錯被不著調的親王看中,求了太後旨意賜婚。


    他要當千古名君。


    夢裡百轉千回,依舊邁不出君奪臣妻的路。


    後來才知,她過得半點不好。


    夫君多情、妾室爭寵,年紀輕輕便抑鬱而終。


    沈敘醒來,去廟裡為她們點了燈念了經。


    卻被主持攔住,他說這是三世姻緣,隻剩最後一世嘍。


    再把握不住,連老天都幫不了你。


    那日回去,他在路邊看到有少女賣身葬父,讓人送了銀錢。


    又匆匆趕回了京都。


    再回府,已是父親亡故。


    那日少女成了他父親的姨娘,柔弱可憐倚在靈堂,哭得梨花帶雨。


    好不可憐。


    當夜,沈敘守在靈堂。


    又做了一個夢。


    夢裡, 他將小娘囚在身下,順著自己心意, 做盡了糊塗事。


    醒來隻得匆匆換洗褻褲。


    沈敘自幼在祖父膝下長大,逼出了一副萬事藏在心底的性子。


    但,夢裡總能放縱一回。


    有一便有二, 此後他夢境裡全都是她,教她讀書、教她寫字。


    同她歡好。


    夜裡,沈敘醒來再難入睡,那條竹屋去小院的路,他走過無數遍。


    他會在亭中坐到天明。


    遙遙的Ṫũ̂ₙ, 望著漆黑的那間屋子。


    此刻, 她在做什麼?


    會同他一般, 如墜油鍋, 再難入眠嗎?


    還是算了。


    這般苦實在磨人, 他藏起自己齷齪的心思,將覬覦小娘這件事藏在心底。


    白日裡, 依舊裝出疏離模樣。


    直到夢裡,越來越放縱,沈敘溺在夢中, 醒來便開始寫字帖。


    字帖冰涼。


    卻澆不滅那顆思念的心。


    直到家祭那日,她倚在桌案邊打瞌睡, 見他來了, 卻求他今晚不要再那樣了。


    哪樣?


    是夜裡走過石子路,聞著花香守在涼亭, 還是夢中不知不知節制地索取?


    他試探叫她名字。


    她臉上卻一絲驚訝也無。


    那一瞬間,沈敘一顆心墜入地獄, 她竟也同他有同一個夢境!


    他斯文疏離的面具,被鮮血淋漓地剝下。


    骯髒的心思, 便顯露在面前。


    可其中, 又升起了隱秘的歡喜, 所有的心思匯聚在一起。


    他隻想做一件事——


    得到她。


    明明是他救的人, 卻成了父親的姨娘, 好在她並未同父親成婚。


    也不曾正兒八經抬進府。


    是她無處可去。


    求了母親, 要留在府裡。


    那便留下來,留在他身邊, 功名利祿金銀珠寶, 他都會獻在她面前。


    但是她害怕。


    她害怕世人指指點點、害怕那些戳人脊骨的目光、害怕有朝一日他會背叛。


    留下鮮血淋漓的她自己。


    沈敘想,這世道何其艱難, 如何能讓小小女子,為他的任性付出代價。


    他尋了母親,所有心思一五一十交代出來。


    受了家法五十鞭。


    母親讓他就此了斷, 他隻得搖頭。


    斷不掉。


    他太明白那種心悸的感覺, 如何能再看到心上人所託非人。


    了卻此生?


    既然她離開沈家。


    那便幹脆大張旗鼓,讓所有人知曉,沈家再無謝姨娘這個人。


    而他, 則帶上婚書,三媒六聘。


    迎她進門。


    一夢萬骨枯,一夢枕黃粱。


    一夢終成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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