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他回過身，一雙眼睛在背光下發出藍瀅瀅的光，原本怒氣衝衝的道格忽然就感覺到背脊一絲涼意，他緩緩往後退了半步，別開臉。
靖軼幽幽開口：“淨主不是物件，她不屬於任何人。”
他往前走了一步，站在道格史密斯身前，戴著白手套的手指點了點對方胸口掛著的一排軍功獎章：“聯邦戰火勳章、一級勇敢勳章，這些獎章不是你耀武揚威的資本。史密斯少將，如果你覺得這些軍章已經不適合你，我可以幫你把它們收回。”
鴉雀無聲。
明明他的身材沒有自己強壯，語氣也沒多少怒意，道格卻生生感覺到了來自面前這個男人的沉重壓迫感，他被壓彎了腰，他甚至不敢和對方對視！他甚至還相信，如果是靖軼說的，那麼他勢必就會做到——被剝奪獎章，史密斯家族會成為軍部的恥辱。
場面一度緊繃得難以控制。
其餘在座的將軍沒人膽敢說話，最後還是斯圖爾特出了聲，他是在場軍銜最高、年齡資歷最老的，因此講話也最有分量。
“好了好了，典禮就要開始了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史密斯少將你今天失言，下午自己去領軍罰吧。”斯圖爾特面露不悅，靖軼姿態優雅地重新坐下，仿佛剛才那一出沒有發生過似的。
道格站在原地有點失神。軍部元帥級的將領就那麼幾位，就算互相沒有什麼交情，也大多混個臉熟，而且他們彼此的家族都是龐然大物，礙於局勢也不會大動幹戈。
而道格直到現在才意識到，如果是為了那位，靖軼會毫不猶豫地鏟除對手。
……
大廳裡明明聚集了上百人，卻都安安靜靜仿佛不存在一樣，沒有人交頭接耳，氣氛嚴肅又緊張，空氣仿佛凝滯的固體。
段沫顏和室友們也不敢動彈，沒過多久，深色幕布忽然徐徐拉開，一名花白頭發的中年軍官走了出來，他臉上法令紋很深，一副古板嚴肅的模樣，看起來是要主持淨化典禮了。
軍官掃視了一圈會場，隨後對著座位前排的淨化師女生們微微致禮，他似乎並不打算做什麼開場白，或念點發言稿烘託氣氛，更別提播放催淚音樂了，他隻是拿出一張紙，機械的聲音默然地重復上頭的名字。
“接下來公布本次淨化名單：第十軍團猛犸中隊上校，凱撒·布蘭斯特。”
“第十九軍團遠程中隊中校，李程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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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軍團……”
段沫顏悄悄問身旁的南目：“你之前參加過淨化典禮嗎？”
後者回答：“沒有，我們都是第一次見，淨主，有什麼問題嗎？”
段沫顏搖搖頭。初級淨化師一次最多可壓制五十人，中級淨化師起碼可以壓制兩百人，全天下基因暴動的人那麼多，她以為淨化們會盡全力幫助別人，現在看來完全不是這樣。
隨著軍官嚴肅的聲音，被點到名字的男人一個個從觀眾席起身，他們幾乎都年輕有為、身材健壯，膚色人種五花八門，這些候選人依次有秩序地走上演講臺，排成一行以軍姿站定，面容嚴肅、目不斜視。
軍官不再念出新的名字，段沫顏這才驚訝地發現，臺上一共隻有九個人。
這個比例對於中級淨化師的能力阈值，和聯邦軍隊的人員總量來說，簡直是杯水車薪。
“你們都是榮獲二等功的勇士，從眾多士兵當中脫穎而出，今日有幸得到中級淨化師艾米·塔利西亞大人的幫助，是對你們人品、努力和天賦的肯定，同樣也是吾等軍人的榮耀。未來，你們一定要牢記自己的使命，將此身化為聯邦的利劍，斬除一切敵人。”
中年軍官說了一番場面話，那九人齊齊行了一個軍禮，然後刷的一聲單膝下跪。
“聽從指揮、浴血奮戰、絕不動搖。”渾厚的誓言回蕩在會場中，段沫顏仔細注視著，看那軍官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打開了幕布後的一道門，一名年紀稍長的女子走了出來。場內變得非常寂靜，九人恭恭敬敬低垂著頭，沒有人動一下。
這女子穿著和議會如出一轍的白色長袍，模樣是歐洲人的長相，棕色長發編成辮子盤在腦後，身上墜飾著許多昂貴的珠寶，她的胳膊上帶有中級淨化師的徽記——金色的五角星。
初級淨化師是四角星，中級為五角星，如果升到高級淨化師則是五角星纏著橄欖枝，大淨化者為一輪明月，聖者是太陽。
淺顯卻又明確的等級劃分。
艾米·塔利西亞冷豔地掃了眼單膝跪地的九名軍人，又看了看場下好奇圍觀的女學生們，一言不發抬起了手。
幾乎就在動作的一瞬間，段沫顏眉梢一跳，她感覺到了那位淨化師手中醞釀的淨化之力，比班裡的同學們要渾厚許多，她眼看著這股力量均分，挪到了九人身上，他們各自表現出了不同的反應，有表情舒展的，有眉頭緊擰的。
而那名淨化師已經轉身準備離開了，全程一言不發，也沒有任何接觸和交流。
段沫顏：就這？
她滿臉疑惑，然而從其他人的表情裡，他們似乎覺得這種淨化儀式十分正常，甚至有些軍人臉上還帶著羨慕神色。
莉迪亞有些激動：“哇，你們看見了嗎，那些軍官的氣質一下就不一樣了。”
“是呢，仿佛整個人都平穩了下來，可真厲害。”南目也道。
段沫顏沒吱聲，她看著那九人再次排隊走下來，沒有一個有要昏睡的跡象，雖說他們身上確實有一定程度的基因穩定，但和裴績、墨菲、喬伊斯等人的淨化反應大相徑庭。
教科書上說淨化之力的濃度與強弱會影響被淨化者的反應，可中級淨化師的力量已經不算弱，這真的是唯一的原因麼？
段沫顏還在暗自思考，那位準備離開的中級淨化師忽然回頭看了她一眼，女人的表情無悲無喜，但她卻有種肯定：艾米·塔利西亞就是在茫茫人海裡看她。
作者有話要說：聯邦打算：給她安排挑選婚約者。
第46章 混亂
那位中級淨化師離開之後, 這個短暫的淨化典禮就算結束了，臺上軍官指揮著士兵打開會場大門，讓在座的眾多女學生先行退場。
段沫顏還在思考剛才的驚鴻一瞥, 那女人看過來的古怪眼神，漠然的像機器人一樣，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這很不正常。
少女們排成隊往外走，因為這鮮少的外出經歷而格外興奮，嘰嘰喳喳互相訴說什麼，像一群放出籠子的金絲雀。
先前護送她們進來的冷面將軍格瑞斯·安德森依然站在門口, 他眉心擠出深深的褶皺，厲聲呵斥：“安靜！收起你們的攝像機，軍營不是玩耍的地方，我不是你們的老師，也沒人會照顧你們。”
他的聲音威嚴粗重，加上那副可怕的模樣，女學生們當即噤了聲，個個低垂著頭如焉巴巴的麻雀, 誰也不敢再說一句。
段沫顏還是頭一回見到敢用這種態度面對淨化師的男人, 不禁多看了兩眼，走在她身旁的班主任馬洛見此連忙解釋：“淨主，您別在意, 格瑞斯將軍的妻子剛去世不久, 他心情不好見人就懟。”
段沫顏愣了一下：“抱歉，我不知道。”
馬洛道：“沒關系, 他會變成這樣大家也都表示理解。”
“他們夫妻新婚才沒多久, 感情很好, 而且阿芙拉不僅是一名天才淨化師，還是聯邦出名的抽象派畫家，她一直很健康，沒想到會突發心髒病去世。”馬洛搖搖頭表示遺憾。
一路上，段沫顏發現那位嚴厲冷酷的格瑞斯將軍一直護衛在隊伍右側，但始終面無表情神態冷漠，她不禁想：大概是畢生的溫柔已死，所以再也不會笑了吧。
……
1區聯合駐軍的兵營非常大，不斷有巨型軍卡、坦克大炮匆匆駛離，時不時頭頂還會呼嘯而過幾架戰鬥機。穿著統一制服的健壯士兵排成方陣或隊列前進，就算身旁軍官叫他們目不斜視，這些男人依然無法阻止自己亂瞟的眼睛。
那些被保護在人群中間的少女，猶如黑夜裡的燈塔，所到之處可以吸引全部的視線。
不斷有士兵停下腳步來看她們，他們站在坦克上，他們從車窗探出頭來，狂熱的目光在人群裡逡巡著，僅僅隻是看著她們，自胸腔傳遞出的激動就足以盈滿四肢。
然而這群光彩奪目的女性中間，有一人如同繁星拱衛月亮，叫人根本無法忽視她的存在……
“那、那位就是淨主殿下嗎？”新兵的反應要來得直接的多，他們擠擠攘攘在一起，爭先恐後遙望探尋，年輕的臉上揚著仰慕和激動。
“是格瑞斯少將身旁的那位嗎？像帶露珠的花苞一樣，她可真美。”
一名年輕的戰士面向段沫顏離去的方向深呼吸：“僅僅隻是看了她一眼，我就覺得難以呼吸了。傳說中一己之力可以救贖萬人的大淨化者，真想在她身邊效力啊。”
段沫顏也發覺了四周這些戰士熱切的眼神，但她的注意力顯然不在他們身上。鐵血的軍營就算此刻對她們敞開了“和藹參觀”的懷抱，一磚一瓦依然浸透了陳年鮮血，蘊含著不知道多少殺戮，這顯然並不是個適合少女們學習的地方。
班主任馬洛還在試圖讓女孩子們開心：“大家有沒有看見右前方黑色的高樓，那就是軍部的食堂啦，如果不是今天時間緊迫，我們可以試一下這裡的每日特惠套餐，豬排比臉還大……”
“右邊不遠處是1號遊泳池，有一個足球場那麼大，專門給水行獸基因者訓練的，水下憋氣兩個小時訓練。”
“前面是陸地訓練場，包含[鐵人二百項全能]等多種項目。”
馬洛介紹得唾沫橫飛，莉迪亞忽然指著一處建築問：“那是什麼地方？”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段沫顏看到一處隱蔽在鐵絲網後頭的平房，大大的紅色鐵門上寫著兩種文字的【禁行STOP】標語，平房的窗戶全部封閉，用鐵條焊死，看不出來裡面有沒有人。
馬洛看了一眼，臉色一白，喉嚨裡發出一聲模糊的咕嚕，沒說出話。
兩秒鍾的寂靜後，反倒是一旁始終默不吭聲的格瑞斯少將開口了，他露出一個嘲諷的冷笑：“那是我們最後的歸宿。”
格瑞斯眼睛赤紅，兇悍的模樣仿佛要吃人，莉迪亞被嚇壞了，她以為自己又說錯了話，求救一般看向段沫顏，後者拍拍她的手背表示安慰。
馬洛咳嗽一聲：“別怕，那沒什麼……好了好了，大家快上車吧。”
他催促著少女們往前走，一輛大客車早已停在路邊，少女們魚貫登車，段沫顏排在隊伍後方。
南目和莉迪亞剛爬上去，段沫顏忽然聽到身後不遠處傳來幾聲指甲抓撓金屬的刺耳雜音，嘎吱嘎吱。
她似有所覺地回過頭，眼睜睜看著那漆紅的大門微微一晃，然後上頭落的電子鎖——忽然嘎嘣一聲自己打開了。
段沫顏皺起眉頭，下一秒鍾，整個軍營都響起了刺耳的蜂鳴。
【警報！警報！系統故障，7號牢房封鎖失效！】
格瑞斯表情倏地一變，他猛地拔出腰間的佩刀，大聲吼道：“有囚犯逃脫！保護淨主！”
那些環繞在大巴車周圍的士兵們瞬間變了氣勢，他們幾乎不用思考，飛快地組成隊列，以肉體織成網格，讓自己變成橫隔在少女們和危險之間的盾牌。
“六點鍾方向目標二十個已鎖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