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死烏龜王八蛋。
那些亮晶晶的小珠子快從他深邃的眼裡掉落,她下意識說:“不準哭。”
“那親我一下。”
“......滾。”
江歸一憂鬱可憐地說:“幺幺,不知怎麼了,我胸口的舊傷好疼,心也好疼,疼得想哭了。”
陳窈:“......”
前座的司機:“......”
“快點啊。我要哭了。”他焦急催促。
她鐵面無私,“你愛哭不哭。”
於是身著高檔西裝的男人,眼皮鼻尖慢慢緋紅,窗外燈光一晃,那張臉漂亮得驚人,眼淚像細碎奢華的軟水晶,一閃一閃,一顆一顆啪嗒啪嗒掉進她肩窩。
陳窈板著臉,扭頭望窗外。
過了五分鍾,江家車隊追上,江歸一還在哭,江頌竹的車並肩而行,還在哭,車上了二環,還在哭。
並非無聲,啜泣聲在耳畔縈繞不絕。
她頭都哭大了,無語低罵:“王八蛋,你裝什麼?要不要臉?”
他不說話,兩米高的體格佔據後座車廂大部分空間,然而卻牢牢抱住她小聲啜泣,勢必泡爛她耳根子。
她無法忍受,低頭往他湿潤的鼻尖啄了下,“別煩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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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摸鼻尖,哽咽道:“......再親一下,嘴巴。”
陳窈氣血上湧,反手扼住他規整領帶,“江歸一,你別逼我,再做這幅哭啼啼的蠢樣試試?”
哭聲戛然而止,江歸一安靜地靠向她的肩,垂臉覷著指骨淚漬,漫不經心摩挲兩下,嘴角慢慢揚起微妙弧度。
男兒有淚不輕彈,笑話,但凡能達到目的,必然不擇手段。
軟硬兼施,方為上策。
.
一小時後,到達涼川規格最高的宴會廳,江歸一掌權江家、改名gallop以來首次出席公開場合,且攜帶的女伴非交際圈內人,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紅毯盡頭旋轉門堆積的賓客紛紛駐足回頭張望,很快引發不小騷亂。
陳窈恍然大悟,江歸一把她從暗處推到眾目睽睽之下的目的,從今天開始,她的臉與名不再籍籍無名,日後逃脫不止要躲江歸一,還有其他人。
她身體逐漸僵硬,他將她的手扣在臂彎,“要抱嗎。”
陳窈氣沒地撒,表情又冷又臭,“江二爺,好手段,但您這身份何必費盡心機。”
江歸一帶薄繭的掌心將她的手包裹住,不讓她逃離分毫,“無奈之舉。”
他掃過賓客,再度看向她的衣香鬢影,“不如我忍下挖人眼珠子的衝動來得困難。”
她不再說話,尋思為何不見江頌竹。
江歸一錮著她越過豔羨人影,花團錦簇,進入紙醉金迷的廳內。幾名商業大亨與高官包圍,舉杯問盞,明裡暗裡打探江家雄厚財富的下一步流向,或是否有意向投資開發涼川的建設項目。
江歸一與剛剛在車裡判若兩人,斡旋之間盡顯商人精明缜密,滴水不漏,甚至三言兩語從那些老狐狸口中套出更具價值的信息。但他這地位確實有資本倨傲,畢竟十五個系的現金流龐大,隨便一擲,足以填飽巴結之人的胃口。
名利場的人嘴臉光怪陸離,一圈應酬下來,陳窈背靠顯赫大山,得到的阿諛奉承溜須拍馬堪比江歸一。最多的問題,那便是詢問他們的感情狀況。江歸一隻道兩字“快了”。
以至陳窈更焦躁,絞盡腦汁琢磨怎麼從中擺脫,酒宴開場前十分鍾,他們由禮儀小姐引領入席至第一排。南楚顧邢仇三家已經佔據了三個位置,四方王座的聚集,吸引所有人目光。
如今四方關系不算融洽,仇舒悅之事讓仇江兩家徹底結下梁子,另外兩家在兩年間被江歸一壓著玩。
如此一來四家掌權人客套寒暄幾句,開始新一輪勾心鬥角。
陳窈這才見識江歸一那張嘴有多犀
利毒辣,強勢1V3,且他掌握的信息可謂恐怖。連人家二奶寵物的名字都一清二楚。之後江頌竹的落座便將這波唇槍舌戰推至巔峰。
江家兩兄弟雖然呈水火之勢,但面對外敵齊心協力。
陳窈驚訝於江頌竹的表現,江歸一捏她的手,低聲:“看到了,他不是好東西。”
說完又還了一嘴,“仇先生的新歡大名鼎鼎,聽說上家今天也在場,想必你們之間可深入交流番心得。”
暗戳戳點人家二奶是風月場的名妓,陳窈尋思這江歸一這王八蛋有什麼資格說別人。
幾人臉色青紅變幻之際,嚴雲朝和何商岐姍姍來遲。兩人分別身穿低調正裝,以及版正軍裝,落坐與他們無間距空位的座椅。
大概身份敏感,江歸一表現如點頭之交。陳窈看了眼嚴雲朝,果真如她所想,單從面相就見城府之深。
“阿朝。”何商岐以茶杯做掩,“她怎麼看你。”
嚴雲朝淡淡地說:“大概我豐神俊朗。”
接近油滑的挑撥離間,不明真相的江頌竹、何商岐同時扭頭。而江歸一不言不語看向陳窈,握她手的力道加重,暗含警告,腔調意味深長,“他這話什麼意思。”
第086章 金蟬脫殼086
拍賣會正在進行。
因為賓客皆位高權重或身份敏感, 不便露面,防止現場有人泄露隱私。席座前方降下高清顯示屏與單面帷幕,各家代理無序入座, 戴好耳機連接內線。
而江歸一那雙手鎖鏈般錮著, 陳窈掙不開, 她猜測大抵有何商岐前車之鑑, 以江歸一的性格很難不對近乎曖昧的話心生猜忌醋意。
如果利用這點報仇,逃出升天......
陳窈斟酌的時間, 江歸一耐心殆盡,轉而矛頭指向嚴雲朝。
“嚴先生的胃口令人刮目相看,不止想水上分一杯羹, 還覬覦他人盤中珍馐。”
他用長指抵額, 神情慵懶又自帶幾分狡詐與凌厲,“我好心提醒一句,這椅子的四條腿由木料搭建,底下由民眾託舉, 少一條腿難以保持平衡, 嚴先生坐不穩椅子事小, 壓死下面的人誰也救不了。”
這番話說的極巧妙,字字針鋒, 非內行人聽不明白。但珍馐顯而易見,必定指陳窈, 她和嚴雲朝沒見過面, 江歸一的敵意從何處萌生。
江頌竹與何商岐非愚笨之輩, 稍微聯想, 事情的來龍去脈摸得七七八八,於是眼神復雜無比。
何商岐更耐不住, 自己的發小不止生了其它心思,竟還從他手中偷天換日。他盯著嚴雲朝,目光是審視、質疑。
嚴雲朝面上淡定,唯有手中的青花瓷蓋失了平衡磕向杯口的清脆聲,暴露內心不平靜。
江歸一手段高明,以其人之道還之其人之身。三言兩語輕而易舉挑撥何嚴雙方原本穩固的關系。
再者,港口貨被扣,江家給的理由,懷疑船上有違禁品,表示需24小時全天候監控,直至上級發布進一步指示才能有所動作。
這虛晃一招,貨究竟放還是不放,亦或交涉是否有效,沒準信,全憑他江歸一說了算。
嚴雲朝思忖片刻,緩緩道:“江先生很幽默,我這種公僕不比資本家,怎敢凌駕於人之上。其次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江先生一人把持船槳,若遇風浪翻船的幾率記以倍數。至於他人盤中珍馐——”
他停頓,故作回味神態,“珍馐的香味自然引人向往,隻要未入腹,盤中餐的說法言之甚早。”
“對嗎,陳小姐。”
重點一撇,欲蓋彌彰,戰火又燒回陳窈。
她看熱鬧不嫌事大,巴不得他們陷入混戰,江歸一無暇顧及她。再者兩人都對她玩陰招,她咽不下這口氣。
“我就是普通人,哪聽得懂嚴先生高深莫測的哲學理論,不過以前上學時老師曾教導,空洞的邏輯思辨隻會帶來蕪雜。”
罵完嚴雲朝,她瞥了眼獨自暗爽的江歸一,“珍馐不珍馐又由誰判定,說不定到時被自認為的食物反撲。”
誰想他不知抽什麼風,不辯喜怒地盯著她。
這時臺上拍賣師宣布競品,“本次拍賣標的位於涼川經濟開發區,金鑫有限公司的廠房、辦公樓、實驗室等建築物,取得不動產權建築物共計21處,建築面積41.23平方米……”
“衝壓線、激光焊接、機器人等設備......”
“三宗土地使用權,面積合計57.28萬平方米......”
“非專利技術共24項,商標權共125項……”
“根據涼川土地房地產評估有限公司評估報告,確定標的物清算起拍價,不含稅,人民幣28億元整......”
“本次拍賣加價規則,遞增報數,加價金額人民幣1000萬元、3000萬元、5000萬元......”
“開始競拍!”
江歸一稍側頭,飛速咬了下陳窈的唇瓣,對桌面話筒吩咐:“加價。”
臺上拍賣師落槌,“2號,28億1000萬元一次!”
江歸一的拇指從唇角擦向唇心,伸出舌尖將從陳窈唇上蹭來的口紅卷進嘴巴,撩起眼皮看她,“反撲我也認,誰叫幺幺的味道這麼香甜可口。”
現場鴉雀無聲,江歸一這番赤裸直接的表白,無異於告訴所有人——
我江歸一就是鬼迷心竅非你不可,哪怕你使我傾覆也在所不惜。
陳窈的手被他牢牢禁錮,他手背青筋暴起,掌心紋路緊緊相貼,炙熱到每分每秒的流逝都能引發涔涔薄汗。
她心口撲騰跳,似乎被蠱惑。
而何商岐打斷了這幕,他拉著話筒:“加價。”
然後對陳窈一笑,意有所指地說:“陳小姐,這競品絕佳,改建成實驗基地正好。”
拍賣師:“6號,28億2000萬元。”
江頌竹緊跟其後,直接將加價金額增至3000萬元。
拍賣師:“3號,28億5000萬元!”
嚴雲朝一派淡然模樣跟後面加價,江歸一刺他一句,“原以為嚴先生兩袖空空,想不到也如此大手筆。”
“江先生言重,在場誰祖輩沒點積業。”
四方王座的掌權人都是精明且消息四通八達的商人,這競品背後帶來的價值不止明面的價格,況且能給別人添堵,那就是給自己開道。於是紛紛開始加價。
另外一些實力偏弱的按了話筒,靜坐看戲。
相反江歸一暫定叫價,捏著陳窈的手左看右看,直到價格漲至30億元,他加了三倍。
拍賣師:“2號,30億5000萬元!”
這下四方王座的人瞬間熄火,南楚誰不知但凡江二爺看上的東西絕不松口,雖然他們不知他為何盯上涼川這塊地,但衝他勢在必得的態度,即便他們拍得,避免被報復,果斷卸了話筒。
而這時江歸一又不言語了,如此隻有何嚴兩家與江頌竹相繼爭搶。到40億元時,江頌竹從江歸一運籌帷幄而不露聲色的模樣中窺得出門道,沉吟片刻,緩緩撂了牌子。
而嚴何兩家大抵受家族所託,死咬不放,偏偏江歸一每次在關鍵時刻反超,價格越抬越高,兩人在一次次叫價中生了嫌隙。
“六號,50億元!”
嚴雲朝加到這天價數字後,滿堂爆發騷亂,何商岐黑著臉說:“阿朝,沒想到二十多年我竟從未看清你。”
江歸一假模假樣地拍手鼓掌,“我拿這麼多錢都得斟酌再三,嚴先生果然財大氣粗。”
陳窈瞅了他一眼,總覺得他在醞釀壞心思。
拍賣師落槌三次,砰地聲巨響,宣布競品花落六號,但嚴雲朝臉色已經黑青,顯然競品因為江歸一的出面超過了他預料的價格。他整理衣衫,嗓音發冷,“江先生過獎,既然挑起紛爭,何必謙讓。”
“謙讓?”江歸一疑惑,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嚴雲朝,上挑的眼尾浮現輕佻和意味深長之色,“我以為這是嚴先生為盡地主之誼,饋贈給我的禮物,我這人素來秉持成人之美的美德,隻能成全你了。”
這話聽不懂就是傻子。
陳窈莫名哽住,她當然明白他不惜得罪嚴雲朝的目的。
江頌竹挑
了下眉,何商岐表情難以言喻,而嚴雲朝的面目頓時陰沉猙獰。
“嚴先生。”江歸一旋著袖扣,慢條斯理地說:“今時今日的地位獨善其身怕是難,明暗劃不清,很可能付諸東流滿盤皆輸。”
嚴雲朝哪還能保持岿然不動,幾乎咬牙切齒地說:“你想怎樣。”
江歸一低笑兩聲,伸出手,比出二、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