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江歸一陡然清醒,想起為何當初知道她是玫瑰園的犯罪天才,那麼著急在她身上刺自己的名字。
而她從被他囚禁,就提前預知有這麼一天,並且現在親口告訴他答案。
“因為天生精神變態永遠長不出真心,更不可能有愛。”
江歸一抿唇,蒙住她的眼睛,心髒卻被這些字眼纏繞到窒息,酸澀的液體從縫隙一點點擠出來。
那是心髒的眼淚嗎?
“那......”他頹喪地埋在她肩頭,深深吸入發香,啞聲問:“有沒有奇跡?”
陳窈無力閉眼,想起父親雨裡悲痛萬分的嚎啕大哭,想起吳汜臨死前的話,又想起碧海藍天下江烏龜求她的愛。
也許為了報復江歸一,她搖頭,慢慢說:“沒有。”
感受到肩膀湿潤,陳窈怔然良久,發顫的手撫上他的頭,可連嘆息也有幾分殘忍味道,“除非海水逆流,太陽西升。”
到處都是水,江歸一卻再次有了被熊熊大火包圍的錯覺。那是無法撲滅的絕望。
“所以,放我離開是你的最優選。”
他緊緊抱住她,執迷不悟,“除非我死。”
第069章 調虎離山069
晚上十二點半。江頌竹接到江歸一的電話。
從他拿到十二系回到榆寧, 拋頭露面的時間很少,大部分時間遠程操控,其中對仇舒悅母子的打擊報復力度最大。
而這三天江之賢對此視而不見, 天天與日本商會打交道, 絲綢之路的歸屬權也放任不管, 導致其他系爭得頭破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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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家簡直亂成一鍋粥。
江歸一這幾年的布局, 他多少了解,江頌竹隻想明哲保身, 按下接聽鍵,男人語氣非常著急,“你的醫生在?”
江歸一隻信任自己的屬下, 從未找他借過醫生, 江頌竹略微有點訝異
,但很快調整好。
“肯定在。”
他身體不好,醫生長期居住在第六棟。
“怎麼了?馬伯松呢?”
“他來得太慢,你讓醫生備好退燒藥點滴之類到第五棟, 速度。”
以江歸一的身體素質斷然不會生病, 江頌竹一猜便知陳窈出事了。經過跳海事件, 他便打消了對陳窈的念頭。
江頌竹吩咐醫生獨自去第五棟,打開手機隱藏相冊, 注視照片半響,走進音影室, 觀看劇情臺詞滾瓜爛熟的電影。
一個小時後醫生回來向江頌竹匯報, 說陳窈受涼發燒了, 眼神略閃爍, 似乎有什麼話想說但不知道是否合適。
“說吧,還發生什麼了。”
“陳小姐......向您求救, 希望您能幫助她脫離二爺。”
江頌竹摩挲著腕表,“行,我知道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醫生欲言又止。
“還有事?”
醫生和江頌竹認識十多年,多少了解狀況,他頷首,“恕我多嘴。我看病前被強行戴上橡膠手套,並被警告眼睛保持安分。可以看出來二爺對這位陳小姐的獨佔欲非常強,您還是慎重考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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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室主燈沒開,光線暗得有些粗糙的顆粒感,轉動的黑膠唱機播放著一首舒緩的鋼琴曲。
江歸一靠在床頭,按住陳窈手背的膠帶,視線在沒有血色的指甲蓋轉悠,問道:“你晚上吃得很少,餓不餓?”
陳窈閉著眼不回應,他知道她沒睡,隻是單純不想理他。
江歸一沉默地注視她,感覺針眼差不多愈合,拿著手機起身前往廚房。
他一手拿著菜譜,一手撕下冰箱櫃門的舊菜譜扔進垃圾桶。
三分鍾後磁力貼吸住新菜譜殘頁,冰箱冒著冷氣,四個保鮮櫃裝滿大廚房處理好的菜和水果。
江歸一邊看邊把頭發扎成半髻,取出食材熬制菠菜雞蛋羹,接著將草莓鮮橙倒進料理機,開始煎鱈魚排。
整個過程有條不紊,他行事向來以效率為主從不浪費時間,所以菜餚的出爐基本一致。
最完整成色最好的鱈魚排挑出盛進盤,他取了雙銀筷吃剩下的碎肉,又拆了幾塊速食牛肉塞進嘴裡。
這幾天事情很多,照顧陳窈耗費大量時間,晚上的跨國會議無法更改時間,這是他今天的晚飯,準確來說是明日的第一餐,因為現在已經是凌晨一點。
不知想到什麼,江歸一用另隻手食指側面貼向尚且發燙的鍋緣,面色不改地繼續吃魚,很快皮膚向大腦傳遞燙傷訊號,他將菜餚放進保溫箱,前往浴室衝澡洗頭發。
镣銬已經解了,陳窈可以自由在房間活動,她四周巡視摸索,沒找到任何可以利用的材料。
這幾天陳窈發現家世差次帶來的差距,她家名副其實的高知家庭,但與江家相比不值一提,江歸一從小接受最優質的教育,腦子存儲的知識簡直像本百科全書。即使沒她專業,收掉危險物品綽綽有餘,譬如最重要的火源與通訊設備。
她無奈作罷,立在落地窗前遙望榆寧上空的滿天星辰,思考如何逃出生天。
難道必須殺了江歸一?
背後門滑動聲中斷思緒,聞到飯菜的香味,她擰眉。
這瘋子聘請的廚師,每天做的菜齁鹹。平日白天吃就算了,今天這麼晚喝那麼多水又要起夜。
“過來吃宵夜。”
陳窈煩躁地走向酒櫃小吧臺,看到特制高度的高腳凳更加窩火。江歸一自然地攔腰抱她起來放到凳子,拿起勺子舀湯喂到她唇邊。
這三天都是江歸一喂飯,習慣成自然,等陳窈意識手上沒有镣銬束縛,湯水已經入了喉。
味蕾殘留的味道恰到好處,且非常熟悉。
怔然的時間,第二勺送至唇邊,她張嘴吃進去,含著那勺湯,腮幫子不動了。
“怎麼?”
她咽下去,看著他沒說話。
江歸一放下勺子,以標準規範握筷,自顧自地說:“生病得吃清淡的。”
男人修長食指的側面紅了一片,不平整的水泡浮在皮膚表面,看起來觸目驚心。
她收回視線,“我自己吃。”
總算說話了。江歸一差點控制不住表情。今天在浴室陳窈太絕然,他心裡越不安越想從別的方面滿足。沒節制地折騰,後面灌滿了。不知道是感冒還是這原因,沒過多久就發燒了,然後徹底不理他了。
他說:“你打了針。”
陳窈面無表情,“我打了針不是殘廢。”
“好吧。”江歸一坐到旁邊,右手撐著腦袋,左手漫不經心地把玩銀色的蝴蝶刀。
雪白細膩的臉頰與燙傷的瘢痕對比鮮明,尤其引人注目。
陳窈吃了幾口,覺得實在影響食欲,提醒道:“起泡了。”
“啊——”江歸一慢悠悠扭頭,表情疑惑不解,“哪兒?”
“你的腦子。”
“……”
她放下餐具,“這招沒用,醜,趕緊挑掉。”
“......哦。”江歸一說:“我不會。”
“不會去死。”
江歸一畢竟久居上位,下意識想懟回去,但陳窈白色的棉質睡衣在暗灰色的房間有種靜謐的美好,他咽下火氣,刀往她面前一扔,手伸過去,“給我弄。”
陳窈二話不說拿起蝴蝶刀,掰開,刀刃抵向他的脖子,“弄什麼?弄死你?”
江歸一臉色瞬間陰沉,但心裡又很痛,他撫上她的臉,嗓音不透亮,發悶,“刀開了鋒,隻要你下得了手。”
“你當我傻?”陳窈冷笑,“刀了你我能活著從榆寧離開?”
江歸一不怒反笑,“看來你對江家的認知很準確,但似乎也不夠準確。”
“陳窈,我很明白地告訴你。”他語氣鑿實,“就算你成功逃跑,我一樣可以抓到你。中國、亞洲、歐洲、全世界,隻要我給予足夠多的獎勵,多得是人爭先恐後為我服務。”
“除非你一輩子不用身份證,不用銀行卡,永遠與世隔絕,否則你跑不掉。”
赤裸裸而現實的威脅。陳窈氣得把刀往江歸一脖子上橫,他抓住她的腕,挪到動脈位置,笑得更厲害,“我想通了,反正你沒心,跟誰一起不是一起?你答應我不再逃跑,雖然我不信,但你乖一點,我可以給你最大限度的自由。”
陳窈盯著他,“你覺得我會信?”
江歸一低頭,伸出舌頭慢慢舔刀刃,留下稀薄的血痕,場面說不出的詭譎妖冶。
“你看,刀尖舔血的後面就是我的項上人頭,等我掌權江家,世界上想要我命的人更多,我把遺產全部留給你,我一死你立刻擁有幾輩子用不完的錢,那時你就自由了......”
“怎麼樣?這筆交易是不是很劃算?”
他抬頭,睫毛半垂,金色的瞳孔旖麗,血從殷紅的嘴角流下來,像活了幾個世紀剛蘇醒的吸血鬼。
而她就是被盯上的倒霉獵物。
陳窈猛地掙脫江歸一,抓起他的手,用刀尖使勁一劃,再把刀重重拍到他掌心,“妄想症吧你!能不能掌權江家都是未知數,還有,誰要你的錢?”
江歸一慢慢笑起來,花枝亂顫的,“為了表示我的誠意,你親我一下,我明天帶你出去玩。”
他懶洋洋地豎起三根手指,“三、二——”
陳窈飛快地往江歸一臉頰啜了下,後頸立刻被一雙大掌壓住,他用破開的舌尖舔她的唇,血腥味迅速蔓延。
陳窈掙扎,但江歸一的力道太強勢了,他與她額頭相抵,凝視著她,似懇求,“等我拿到江家權杖,說不定能發現海水倒流的方法。”
“能不能......”
“不能。”陳窈非常幹脆果決。
江歸一眼睛一黯再黯,苦澀地笑了下,無奈地問:“是不是即使我創造奇跡也沒用?”
她避而不談,
“你答應我明天可以出去。”
沉默少傾,他捏捏她的臉,“好,你肯定想不到的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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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歸一口中說的場面,是山間株式會社與江家的會面,關於近期留守在國內的梨花組組員襲擊了江家的人。這打破了和平條例,雙方需要對此解釋。
談判地點在江家的法務事務所。山間株式會社一方以梨花組的甄佩文為首席代表,而江家以江歸一為代表。
這種跨國兩大家族的會面,南楚警方自然不會坐視不管,立刻出警二百餘人在屋外巡邏進行監控,一方面隨時拘捕可疑人員,一方面防止談判失敗出現火拼。
而人選的要求是甄佩文提出的,並且她要求所有人隻能在屋外戒備,不得進入談判場所。
陳窈穿著男款西裝,與雙胞胎一並站在江歸一身後。他慵懶靠在沙發,雙腿交疊翹到茶幾。而甄佩文坐對面,戴著帽子和墨鏡,頭發剪得非常短,一米八高,完全看不出來是女人。
母子二人時隔二十多年的正式會面竟在這種場合,氣氛十分詭異。
陳窈猜不透江歸一的想法,他究竟與江之賢說沒說甄佩文是郦沛白。她也不明白甄佩文這次是為了幫她還是衝著江歸一或江之賢。
半響,甄佩文禮貌溫和地問:“斬掉他的右手可以嗎?”
陳窈古怪地看向她。
甄佩文揮手,下屬搬來一隻砧板和一把斬刀,隨即牽來一隻狼狗。這是黑色家族的規矩,防止受刑方把斷手帶回植起來。
江歸一漠然地覷著甄佩文,“費勁心思找我出來,到底有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