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陳窈斟酌片刻,拿了件外套披在肩膀出了房間,下樓的途中一個人都沒有,電梯打開的瞬間,侵入鼻端的是股令人胃口大開的焦香,油汪汪的煙火氣。
循著香味走,二樓開放式的廚房,江歸一頭發高束,穿著黑色貴氣的居家服,正在做飯。
寬闊石紋料理臺,零零碎碎擺好了成品,煎蛋、蘿卜絲、土豆絲混搭的九層塔,擠上幾圈芝士,撒了大量卷薄的柴魚片,小鍋裝著的蟹膏鮮蝦鮑魚海鮮粥,還有一壺散發甜香的桂圓紅棗茶。
油炸的土豆塔太吸引人,陳窈本來不餓,但也耐不住饞,在料理臺餐吧椅坐下,支起下巴看著男人的背影。
不由得想到郵輪上江歸一也做了盤健康食物,但他鄙夷垃圾食品,隻有巴瑤族的江烏龜才會剔魚刺,看她沒胃口做海膽飯。
由此陳窈確信了面前的人是江烏龜。
“還在做什麼?”
“油條。”
她看著氤氲的熱氣,心裡有塊微不足道的地方暖烘烘。
“要炸得焦脆點。”
江歸一心想有得吃就不錯了,榆寧的廚子根本不做這些垃圾食物,他琢磨了幾頁菜譜才會做,居然還提要求。
嘴角卻若有似無地笑起來,“好,聽幺幺的。”
他用筷子夾住油淋淋的碳水化合物爆棚的玩意,面露嫌棄,轉身又換上溫柔的表情,全部撂進陳窈的盤子,往她對面輕巧一坐,“還想吃什麼?”
“小籠包,油酥餅。”陳窈毫不客氣,看著土豆做的九層塔不知道怎麼下口,幹脆歪頭咬,嘎嘣嘎嘣咀嚼,含混地說:“下次要番茄醬。”
江歸一撐著頭,饒有興致地注視陳窈,“好吃嗎?”
“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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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了,慢條斯理舀勺粥,遞到她嘴邊,她敷衍地抿了口,繼續幹土豆。
江歸一眉梢揚了下,視線遊弋著。
滑潤絲綢與她的皮膚在光源漫著細膩緞光,面料輕薄,下方依稀透出纖細的身體輪廓曲線。
他喉結滾了滾,看到她吃得微微泛紅的嘴角,心間猛地跳動,低頭,掩飾性地翹起腿,然後用她舔過的勺子舀粥送進嘴裡。
明明粥更好喝。
不過,難怪別人喜歡養貓狗之類的,比養螞蟻好玩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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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飯兩人各自回房間,江歸一剛進房間就把沾染油煙的衣服全扔進了垃圾桶,手機驀地響了聲,一條好友申請,備注陳窈。
之前她拒絕建立好友關系,他隻能通過短信和轉賬備注聊天。
江歸一連忙同意,不屑地笑了笑,敲了句【幺幺想我了?】
陳窈:【短信浪費話費方便溝通】
一個標點符號都沒有。
江歸一走到陽臺,若有所思望著夜空,思考數秒,反手把陳窈刪了。
他靠著燈柱單手滑屏,找了半天充話費的界面,遊覽完套餐價格,按照198元80年的標準,給陳窈充了190080元的話費。
【繳費提醒:尊敬的客戶……】
吃多了的陳窈正欣賞瓊瑤劇的愛恨情仇,看到短信下方十九萬元的話費人有點懵。
能做出不知疾苦的少爺行為的人,貌似隻有江歸一那腦殘,但也不排除和他腦回路相似的蠢蛋江烏龜。
她琢磨著發了條信息準備試探一番。
【秦始皇開啟了朋友驗證,你還不是他(她)朋友......】
陳窈:“......”
她看著紅色感嘆號陷入沉默,過了會兒撥通江歸一
電話,音筒傳來冰冷的電子音:“對不起,您的電話已停機......”
陳窈:“?”
五分鍾後陳窈接到110電話,警方詢問是否最近接觸過以低價格高充值為噱頭的販子,懷疑她涉嫌詐騙。
陳窈:“..................”
陳窈第一次有種腦溢血的感覺,靠著沙發深呼吸數次,平復後撥打內線。
“你什麼意思?”
江歸一剛洗完澡,光著結實的上半身,腰胯松松垮垮系著條浴巾,因幻想陳窈穿旗袍的模樣,浴巾顯出一個非常突兀明顯的形狀。
他靠坐進沙發,口焦舌燥,擰開礦泉水喝了幾口,傻笑兩聲,用天真而愚蠢的語氣說:“幺幺怎麼用內線給我打電話,話費沒到賬嗎?”
“警方說我涉嫌詐騙,強制停機了。”
“.......”
“與其用十幾萬充話費。”陳窈劈頭蓋臉地罵:“不如用這錢治治長滿虱子的腦袋,我真懷疑你上輩子和豬同生共死過......”
為保持聽話的傻子人設,江歸一壓著火沒反駁半句,聽著聽著,那些羞辱的字眼自動隱匿了,惟有動聽聲線縈繞在耳。
他突然笑出聲。
陳窈:“......”
“有病!”
冷漠無情的嘟嘟聲讓江歸一清醒,轉頭搞到營業廳和警局經偵部門的電話,問候了半小時。
睡前江歸一等到陳窈手機通訊恢復的消息,結果他的號碼和微信都被拉黑了,溝通橋梁徹底斷裂,手機也在隱怒中被掰成兩半。
大半夜,年輕的暴君下達了有史以來最莫名其妙的命令——向上級警察機關舉報榆寧所在區域的警方違法亂紀,務必舉報至降級處分公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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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江頌竹和江梵從拉斯維加斯回到榆寧。
所有人到齊,江之賢坐在書房,望著桌面的相框。
那是一年前拍攝的家族照片。
他的目光在趙妄銘、吳汜、鄧六奇三人的面孔停留,飲下一杯未經調制的威士忌,須臾,不明含義地嘆息數聲,布滿傷痕和歲月痕跡的手慢慢扣下相框。
江之賢戴上佛珠串,袖扣,拿起電話,吩咐林忠派遣各位管家通知各樓棟,著正式而整潔的穿戴,十一點在廣場集合。
第058章 假痴不顛058
各系的老派掌權者從左邊走向廣場, 他們代表江家世界各地的勢力,福祉影響深遠,南楚隻是對外展示的綠色窗口。
當他們看到駕在中央的三角攝影機, 每人心思百轉千回。
本來外七系不住榆寧, 自從見識境外的屠戮, 心裡上了杆衡量的秤, 畢竟他們手裡都不幹淨,把柄全由內七系拿捏。
而內七系, 對比上代靠血緣緊密結合,他們作為拐了山路十八彎的堂表兄弟。這群人曾靠決絕殘暴生活,現在稱得上聖賢之道, 之所以按兵不動的最主要原因, 他們親眼見證了江之賢上位過程的以暴制暴,堪稱毫無人性、滅絕型的屠殺。
右邊而來的則是年輕的新血液。
直屬一系江弘義,協助管理日常事務的二系,背靠仇家的長子江亞卿。
娛樂業十三系, 過去控制毒暴走私產業現在整頓成新型互聯網的十四系, 次子江歸一。
另外兩兄弟, 港澳、境外賭.博業的十二系,江頌竹;今早繼任, 家族監督權的四系,江梵。
如此這般場景, 所有人的目光卻突然定格某一點。
女人臉龐像經過晨霧洗禮, 清脆脆的瓷色, 頭發蓬松泛金, 香檳色耳釘和同色的襯衣裙相互呼應,皮質寬腰封束出腰弧, 兩條筆直纖細的腿下一雙及膝羊皮短靴——很明顯右腳短靴款扣沒系好。
那位手握重權的江二爺猝不及防在她身後屈膝,兩臂從她腿後繞到前面,旁若無人地為她綁短靴搭扣。
懸殊的身高差,看起來就像,她坐在他的右肩。
這……
昨天他還叫她母親。
但這怎麼瞅怎麼像掌心寵的小把戲。
“......”陳窈避開眾人探尋的視線,看著男人高馬尾的天珠,屈食指彈了下,“幹什麼?又犯什麼蠢?你父親馬上來了。”
“鞋帶開了。”江歸一理所當然,“不系緊幺幺會摔倒。”
雙胞胎心想陳窈又不是智障,一臉沒眼看的表情,同時扭頭。
陳窈無語,“你跟我說啊,我自己會系。”
利落系好搭扣,江歸一盯著她膝蓋上方的裙擺,想到江頌竹的眼神,心裡把秦倩罵了一頓,不動聲色拈住一角往下扯,仰起臉衝陳窈傻笑,“我想跟幺幺系。”
陳窈不買賬,“別嬉皮笑臉,在外面叫母親。”
江歸一:“......”
雙胞胎:“......”
陳窈嫌棄地扒開男人,獨自往前走。
說實話,她不喜歡蠢蛋,有時候有點懷念智商在線的江歸一。
突然視線被刺晃了下,她望著前方水煮蛋般的光腦殼,“江安東是天主教徒嗎?”
早晨雙胞胎匯報,關於首個目標十一系江安東的進度,股票的收購計劃正常運作,但最關鍵的致命點沒找到——他父親是江家少有的大善人,天主教教徒,當年不滿意江安東的所作所為,立了份秘密遺囑。據說為了贖罪。
聞確說:“不是,江安東嗜殺。”
陳窈看著水煮蛋手裡把玩的那尊雕像,特徵非洲式,但臉龐的表情是白人的聖瑪利亞像。
她若有所思地伸出手,手掌合攏在半空掂了掂——那種大小雕像的重量,以人體科學的角度不可能用如此輕松的姿勢掂量。
隻有一種可能,雕像空心,不足重量。
陳窈腳步慢下來,伸出兩隻手,像喚狗同時勾勾食指。
江歸一有點想把她小巧可愛的手指含進嘴裡吮一吮,他別開眼,單手抄兜側彎腰。
雙胞胎見狀也湊了過去。
陳窈壓低聲音,毫無道德感地說:“你們想辦法,不管偷還是騙,把江安東手裡的雕像弄到手。”
江歸一平日眼高於頂,誰想竟然漏掉這種細節。他想拍拍她的腦袋瓜子,考慮到不符合現在的人設,隻好露出崇拜的眼神,“幺幺真聰明,一下找到遺囑的位置了。”
她沒說遺囑在雕像他反應這麼快?陳窈目光落向江歸一,在他察覺前收回,眉心微微壓緊,然後被一根修長有力手指頭戳了戳,她煩躁地拍開,繼續話題,“遺囑大概率在雕像裡,如果不好弄來,打開雕像,看看裡面是否有遺囑。”
“可砸碎了不就被發現了?”聞確說:“今天鬧出大動靜不太合適。”
聞徹脫口而出:“用刀砍啊。”
同一個細胞體智商差距如此大。陳窈露出假面微笑,“太粗魯了。用結實的線勒住雕像的脖子,使勁一拉頭就掉了,記得黏合了再還回去,別打草驚蛇。”
聞確看向江歸一,眼神分明寫著“她是不是太熟練了”。
江歸一懶得搭理,盡心盡力扮演角色,努力誇贊陳窈的絕妙好計。
觀光車下來的江之賢恰巧看到這幕,頗為無奈地扶了下額。兩個壞心眼的湊一起準沒好事。他對江弘義說:“盯好歸一那群人。”
“怎麼了?”
“防止榆寧被炸。”
“......”
這時仇舒悅和管家從側道走過來,她挽住江之賢的胳膊,仰起妝容精致的臉,“先生,你看我頸子的勒痕。”
“嗯,下手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