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等吳貞芳走進探測門,一身灰色西裝,氣質斯文出眾的江頌竹出現在面前。
“陳小姐,父親叫你。”
她掃了眼周圍,起身跟在他後面進電梯,來到三樓的咖啡廳。沒有服務生,他神色自若走進吧臺,親手做了一杯美式和卡布基諾,甚至頗為專業地用打發好的奶油拉了個漂亮圖案。
兩人面對面坐下,江頌竹想到什麼,又站起來端了盤盛著精致甜品的託盤推到她面前。
“抱歉,是我的疏忽,沒想到江歸一在那裡,並且讓你親眼目睹那樣血腥的事。”
“你還好嗎?”
他語氣柔和,神態得體,比起江歸一確實算得上紳士。
陳窈笑,“我很好,不過被趙妄銘碰了,又被江歸一碰了,現在還很痛。”
這話說的非常有歧義,很容易理解為被兩人強迫了。
江頌竹頓住,抿抿唇,“抱歉,不會有下次了。”
“我保證。”
陳窈安靜地注視他,須臾,說:“第二次了。”
江頌竹從西裝口袋掏出一張支票,放在她面前,“抱歉,我隻能給你這種補償。”
明顯早準備好的。
她掃了眼,收回視線,拿起小銀叉挑起慕斯蛋糕上的奶油,評價道:“太甜。”
吃口馬卡龍,“也太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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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口咖啡,“太苦。”
最後說:“太少。”
男人對她的挑刺置若罔聞,笑了笑,“我現在沒帶,下午再給你送一張。”
“嗯......”陳窈摸了摸口袋,取下脖頸的梨花項鏈,慢慢纏在四根手指,“那也不夠。”
江頌竹擰了下眉沒說話。椅子哗啦聲響,對面的小姑娘站起來走到面前,冷不丁抓住他的肩膀,按死。
他甚至沒反應過來她想做什麼。
啪!
臉頰劇痛,江頌竹的頭猝不及防被一耳光打得偏了過去。
他臉上昨天被吳貞芳指甲劃破的傷口再次被尖銳的首飾劃開,滲出血珠。
他有些呆愣,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在公共場合被一小姑娘抽了一耳光。
接著,小小的手撫上他的臉,溫柔地問:“疼嗎?”
下一秒。
啪!啪!啪!
江頌竹反應過來,溫潤的臉上第一次有了無法掩飾的怒意,“陳——”
啪!啪!
又是迅速、利落、均勻的兩巴掌。
下手非常狠,空蕩的咖啡廳還有回聲。
陳窈松開江頌竹肩膀,優雅地坐回對面,繞開手指的項鏈,重新戴好,慢條斯理地說:“現在夠了。”
處在震驚中的江頌竹終於回過神,拍桌而起,以往的紳士假面皲裂得一絲不剩,頭發凌亂地搭在額前,左右兩邊臉,留下六道幾乎復刻的紅色指印和劃痕。
“陳窈!”
陳窈仰視高大的男人,眼尾洇紅,烏黑的瞳膜覆一層透明湿潤的霧。
“甄先生。”她委屈地說:“您以前不會生氣的,還會問我手疼不疼......”
——喜歡裝,那就給我裝好了。
江頌竹臉上火辣辣得疼,胸膛有團鬱結的氣四處亂竄。
但他能說什麼!難道打回去不成?這麼瘦弱、平時病怏怏的小姑娘下手又快又狠,甚至帶著項鏈抽他巴掌!他怎麼知道甄先生到底是不是被抽六巴掌還問她手疼不疼的受虐狂!
小姑娘眼裡掉出顆豆大淚珠,“您知道我昨天有多疼嗎?我還以為您不要我了……”
江頌竹忍了又忍,硬是把那口氣憋住了,坐了回去。
這時陳窈又站了起來,他條件反射地肩膀往後挪,她皺著眉看了眼自己的手,又看向他。
“抱歉。”她哽咽,晶瑩剔透的淚珠掛在下巴,“我太難過了,一時沒控制住情緒,您能原諒我嗎?”
江頌竹:“......”
陳窈抬手,不給男人反應時間,撫摸他的臉,眼神滿是心疼,語氣輕得和小貓咪一樣,“疼嗎?”
江頌竹瞠目結舌。
她彎腰,湊近,近在咫尺,對著他的臉輕輕吹了吹,吐息之間還有甜蜜香味。
“甄先生,還疼嗎?”
他默了幾秒,“不疼。”
第031章 無中生有031
兩年前的陰雨天, 江頌竹去美國唐人街辦事,管良取車之際,他站在一家老舊電影院門口避雨, 充斥憂鬱冷色的街頭, 一位小姑娘闖進視野, 她沒帶傘, 雨水落在肩頭濺起透明水花,鴉青色圍巾遮住了她下半張臉, 隻露出一雙漫著霧氣、異常冷漠的眼睛。
並肩站了會兒,她轉身走進電影院,他坐車離開。
回國前他再次去到那家電影院, 再次碰見她, 隔一個座位,他們觀看了同一部電影《閃靈》。
後來再見到她就是在江家了。
進病房發現她的意圖,於是在父親面前做了次推手,他想成全她, 利用她牽制仇舒悅。
那天她在江歸一的房間, 他沒拆穿, 可後來她將他認錯,他才發現她根本不記得自己, 既然她與另外一個人沒見過面,抱著好奇的心態參與了她的遊戲做順水推舟的人。
令江頌竹沒想到, 陳窈竟然發現吳貞芳與江弘義的奸情。如果她為了那位置鏟除異己, 如果她說出去, 等待母親、等待他的結果可想而知。
隻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 這是他從小接觸的生存法則。
要怪就怪她運氣不好,要怪她就怪她愚蠢錯認他。
可他心軟了, 管良百般提醒,不要進去,不要出頭,您忘了腿怎麼斷的了嗎?
“等下擦點藥吧。”
臉上火辣辣的位置被有些冰涼的手降溫,陳窈又湊近了點,江頌竹斷觸的目光蜷縮,心跳怦然,慌亂抓住她的手腕。
陳窈不解地看著他。
似被燙到,江頌竹趕緊扔開她的手。
這女人並不單純,平日的小白花形象都是偽裝,他冷靜下來,領會了她打一巴掌給顆甜棗的手段。
她是不是猜到他其實不是甄先生。
而且她提起在看守所待過,但她的兩份履歷皆無任何汙點。
她究竟是誰?
她真的是陳窈嗎?
“怎麼了?”
“沒有。”江頌竹摸了下膝蓋,默然幾秒,當臉上的巴掌印不存在,露出往日俊雅溫潤的笑容,“趙妄銘死了,你下一步準備做什麼?”
看來那幾巴掌還沒把他打醒。陳窈笑了笑,坐回原位,巧妙地繞開話題,“您之前說,和江歸一既是朋友也是宿敵,他現在掣肘我讓我寸步難行,您不出手牽制嗎?”
江歸一始終是定時炸彈,以她目前的能力玩不過他,隻能借助外力。江頌竹是最好的人選,希望他比江亞卿給力。
“你想我怎麼做?”
看到櫥窗外陸陸續續走過人,她看了眼牆壁的掛鍾,將甜品盤和支票一起推向江頌竹,悄悄抬起一根手指示意今天到此為止,“那一向是您該考慮的事啊,甄先生。”
不等他回答,起身走出咖啡廳。
回到一層,搜查結束的秦倩和嶽山正在找她,她捂住肚子佯裝自己不舒服,捏造剛剛離開的動機。
吳貞芳看著陳窈。
過探測門時她分明看到江頌竹的背影。而且昨夜他一反常態譏諷回嘴,問她為什麼連江梵都可以爭,大家都是父親的兒子唯獨他不可以。
打量著那張年輕漂亮的臉蛋,吳貞芳表情逐漸變得若有所思。陳窈看她一眼,她連忙關切地問:“陳小姐,沒事兒吧?”
“裝什麼金貴,”仇舒悅冷哼,“大家都吃一樣的東西,就你不舒服。”
“不一樣,江先生帶我吃的。”陳窈小聲嘟囔。
眾人俱是吃驚地看著她,從陳窈進榆寧,面對仇舒悅的冷嘲熱諷向來罵不還口能避則避,今天居然反擊了。
顯然這種炫耀惹惱了仇舒悅,她眼睛冒出火,但不知為何撂下句“看你還能得瑟幾天”就帶著管家拂袖而去。
陳窈聽懂了,一場精心策劃的暗殺不日便會找上門。
趙妄銘在泰國身亡,以江之賢的性格絕對不會帶他的遺體回南楚,那麼出郵輪趙妄銘出殯那日就是仇舒悅心中制造混亂的最好時機。
她輕而易舉推算出結果,沉吟片刻,和吳貞芳告別後前往餐廳。
.
送走抽查人員,江家高層和直系都被傳喚到郵輪第六層會議室,橢圓形會議桌的首位坐著的男人梳著油亮背頭,五官周正,擁有一雙魔術師般修長柔韌的手。他是十二系掌權人千王鄧六奇,大部分時間在港澳、摩納哥、黎巴嫩等賭業發達的國家,是江家與盛義集團鍾家的樞紐,而暗地則掌控亞洲規模名列前三的□□。
說實話,鄧六奇喜歡鷸蚌相爭漁人獲利,江之賢個老狐狸不知道葫蘆裡裝著什麼毒藥,趙妄銘的死也蹊蹺,留下十三系一堆爛攤子。
那麼多錢沒了命怎麼享受,養那麼多漂亮女人再多幾位身體也受不住。
這高位現在就是活靶子。
鄧六奇看了眼坐在沙發喝茶的江之賢,又掃了圈圓桌的豺狼虎豹,心裡罵得很髒,揮揮手示可以開始了,笑著說:“十三系可不如表面那般風光。”
ZH集團旗下的十多個主要子公司的年度報告,報表躍然電子屏。趙妄銘的秘書開始進行匯報工作。
在場都是商場浸淫多年的老油條,聽出不對勁,利潤起伏,股價跌漲正常,隻要大體穩定就行,可這ZH集團的利潤增長了30億,一年前開始股價卻跌了80%。
趙妄銘就是土匪又不精通企業管理,誰知道集團裡有沒有髒手?萬一再把自己的公司拖垮豈不得不償失?香饽饽成了燙手山芋,誰敢接盤?
議論聲此起彼伏。
鄧六奇咳了聲,“想必數據很清楚了,雖然ZH集團影視娛樂產業這幾年擴展了非常多,風險也非常高。我想了個法子,大家情同手足,不如一起託起ZH,等它恢復正常再決定誰來做這個位置如何?”
笑話,等託起來了,他鄧六奇掌權,十三系最後還不是收入他囊中。
“地產流動資金少,政府還壓著十幾個億,我就算了。”
“運輸業不景氣,有力無心啊!”
“我們那業務壓得比山高,哪有時間
管十三系。”
……
吳汜看著賣慘的眾人冷笑,鄧六奇早知如此,掃了眼江之賢的四位兒子,說出第二個方案,“既然大家沒精力,不如把這機會讓給晚輩,給他們練練手?”
眾人交頭接耳半響紛紛表示贊同,可是交給誰成了問題。十三系底下那群人皆是亡命之徒,而且經營權還在江歸一那瘋子手裡,誰有能力管束他們?
江亞卿背後有仇舒悅的娘家支撐,心高氣傲慣了,當即說自己不行。
吳貞芳告誡過江頌竹和江梵,現在萬萬不能觸碰江家的權杖,江梵雙手舉起嬉皮笑臉地說我退出,眼見江頌竹沒反應,用腳踢了下他的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