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江歸一嫌棄空間狹窄, 無法忍受撞頭的屈辱, 腿翹在駕駛位,仰著頭邊抽煙邊打電話, 襯衫領口半敞著,喉結和頸側牙印非常明顯。
“給榆寧電話說她家中親戚有突發情況今天不回去,不用來, 你們自己回去。”
陳窈側靠門離他遠遠的, 她揉了揉止不住發顫的雙腿,氣息微弱地說:“叫秦倩來接我。”
他斜睨她,嘴裡叼的煙還在冒煙氣。
她說:“我要回家。”
江歸一忍不住朝她胸口瞥了兩眼,沒由得口幹舌燥。
如果再不收回視線, 恐怕他又要開始脫褲子。
他趁早打消腦內愈演愈烈的下流思想, 端正松動的面色, 彎曲手指,抵在扶手盒輕叩, “你家人死光了,有什麼家?”
這瘋子除了上床有點人情味, 其它時候仍舊刻薄。她閉眼, 反唇相譏, “你家人沒死, 你有家?”
“要家,做什麼?”
男人語調沒有絲毫起伏。
陳窈不意外。
大學專業老師講, 反社會人格大腦缺少過濾機制,對外界各種刺激缺乏相應的情感反應,厭惡喜愛關心都不在乎,任何出發點都是為自己心中的“利益”。
正常人的反應“i want to do ”,他們這類人則是“i must get it”。
他的身體發膚皆由欲望而生,藐視萬物,制定遊戲規則操控一切。
所以才不放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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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望毫無共情能力的人嘴裡吐出好話,指望他這種隻有嫉妒憤怒傷感情緒的人,指望他因為幾滴眼淚懊悔內疚。
不如指望母豬上樹。
陳窈不想再與江歸一交談,靠著窗子眼神空空地望向窗外。
傷感,傷感會有嗎?
江歸一沒得到回應,回正脖子繼續保持仰望天窗的姿勢。
“秦倩,把她弄走。”
天穹之上的月亮搖搖欲墜,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改口了,“五分鍾後再來。”
陳窈以為江歸一又要做什麼,可他隻是摁滅手機往座椅一扔,雙手松散抱在胸前,袖口向上折到肘彎,露出一截線條優美而包含力度的小臂。
目光逗留在那顆天珠,飄向他的頭發。月光從天窗傾灑,襯得烏黑亮麗的頭發像有層華光粉黛,看起來特別漂亮。
她扭頭望向窗外,腦子閃過許多標本模具。寂靜讓身體疲憊擴散,眼皮慢慢合攏,頭往下沉。
江歸一的手及時託住,溫熱的指尖不可見輕抖了下。
第一次做這種事,他不知如何處理這顆愚蠢的黃毛腦袋。
男人的眸光深不可測,暗金,冷淡,幽邃而專注。
夜色綿延,重重壓在絲綢之路的田野。
.
陳窈睜開眼睛的那刻,已經是第二天了。天花板和牆壁都是冷色調的淺白,父親設計的性冷淡風,不在榆寧,回家了。
默然幾秒,她起身,下.體的挫疼中夾雜絲絲涼感。
有人幫她擦過藥。陳窈想到什麼,趿著拖鞋快步出房間。聞到飯菜香味,徑直奔向廚房,秦倩嶽山並肩在料理臺做飯。
“嶽山,你把雞肝挑出來做什麼?”察覺到動靜,秦倩回頭,“陳小姐,您醒了。”
還好江歸一沒跟鬼似的纏著不放。
“不在江家,叫我陳窈就行。”
陳窈走近,掃了眼賣相菜餚,山藥青筍炒雞肝,木瓜燉燕窩,豬尾蓮子紅棗湯,海帶炆鯉魚……貌似全是豐胸的配方,而且還有她不喜歡的內髒。她皺眉看向嶽山,“為什麼點這些?”
秦倩看了眼陳窈,繼續拆包裝。嶽山撓頭,“二爺叫人送的。”
陳窈:“............”
江歸一確實沒碰過她的胸,老像狗一樣啃肩胛骨和鎖骨。陳窈按鼻梁,“我再去休息會兒,你們吃吧。”
轉身離開廚房時,回頭,“秦倩,你先過來,我有話問你。”
房子三室一廳,外加小型儲物間,房門的鎖仿佛封存不可說的故事。
最深層次的記憶裡的虛像小點,迅速在腦海連成線,變成灰暗晦澀的畫面。
陳窈順其自然路過,抬手拂過,確認鎖完好無損,走進書房。
兩面牆的書櫃擺滿心理書籍和文學作品。秦倩跟進來時,視線正巧落到第四層,全是費洛伊德的書,還有一本黑封紅字的特別顯眼,書名《天生變態狂》。
陳窈走過去,抬手拂了拂,“積灰了。”
隨後看著秦倩,笑著問:“藥是你幫我擦的嗎?”
秦倩說是。
昨天他們四人組麻將局從十一點玩到凌晨,再見到陳窈,她被男人的西裝包的嚴實,頭發散亂湿透。
回到這裡解開西裝紐扣,她的裙子撕壞了,內褲不翼而飛,脊背鎖骨臀部都是紅痕,像被狠狠凌虐過。
想到之前的慘況,秦倩特意看了眼,細窄的線變成紅腫小洞。
她是女生自然知道意味什麼,於是幫她擦了藥。
陳窈低頭,似乎覺得難堪。過了幾秒,她走到秦倩面前,拉起她的手,眼睛發紅,清亮的瞳膜墜了層湿霧。
“秦倩,謝謝你......”
“你肯定很瞧不起我吧,為進江家勾引比自己大三十歲的男人,現在又和他的兒子不清不楚。”她語氣低落,“但世上真的很多事身不由己,尤其面對手握強權的畜……男人,像我這樣的女人隻有被玩弄的份。”
眼淚啪嗒啪嗒掉出來,掛在陳窈尖峭骨感的下巴。秦倩抿唇,用指腹揩掉溫熱的淚水,“你別哭啊。”
陳窈握住她的手,蒼白的唇因隱忍微微顫抖,“我以前有個特別好的朋友,她也是這樣幫我擦眼淚,可惜家裡出事後,她就與我疏遠了。”
“為什麼?”
“可能覺得我不配吧。”她自嘲地笑了笑。
“不會,陳小姐您……”看著她幽怨的眼神,秦倩立刻改口,“陳窈,你特別好。”
“我特別好嗎?”陳窈的表情出現一種遲滯的模樣,又恍然般苦笑,搖頭,眼淚不要命地流,“我好不了,我感覺自己慢慢在爛掉。秦倩,我沒有正經談過戀愛,沒有和喜歡的男生逛街看電影,可我現在卻......我們都是女生,你能理解我這種感受嗎?”
秦倩之前和大老爺們一起訓練,哪裡見過這樣哭的女生,手忙腳亂幫她擦眼淚,卻怎麼都擦不完,“我理解我理解,你別哭啊......”
“我也不想哭嗚嗚,你理解嗎......”
“我理解我理解……”
“欺人太甚,我真的不想,你理解嗎?”
“我理解我理解,別哭了啊。”
秦倩比陳窈高十公分,她雙手抱住她的腰,邊哭邊重復問,最後仰著淚痕交錯的小臉,模樣委屈可憐極了。
“你真的理解我不想和二爺有牽扯嗎?”
到這輪陳窈已經問了十多次句式相同的問題了,秦倩下意識,“我理解。”
回答完感覺到不太對勁,但陳窈卻不再開口,劇烈地喘氣,似乎哭得缺氧了,然後低頭無聲哭,眼淚打湿了西裝領。
秦倩多少從雙胞胎口中聽了關於陳窈的事。小小一隻的身軀背負那麼多,平時稍不注意就摔跤,著涼就生病,喜歡吃薯片小餅幹追狗血劇。
二爺怎麼忍心?
反正她不忍心。
看著陳窈蓬松柔軟的發頂,秦倩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背,溫柔地說:“別哭了,不想吃飯,我們等下去超市買零食。”
陳窈嘴唇不輕不淺地勾了下,“好。”
這隻是第一步。
第二步,陳窈和秦倩出去逛超市,她特意選了素來有迷宮之城的super fun,然後從衣帽群順了頂新帽子,拐到旁邊小規模連鎖咖啡店。
江
頌竹坐在綠植後的監控死角。他攪拌好點好的卡布基諾,推到她面前。兜兜轉轉說了幾個不痛不痒的問題,他姿態輕松平常,仿若不經意隨便談及,“昨晚去絲綢之路,呆了一夜?”
“沒有。”陳窈直言,“我碰到江歸一,他纏我不放。”
江頌竹喝咖啡的動作一頓,不動聲色掃了眼她全身裸露在外的皮膚,包括不限於手腕、頸子、耳朵、嘴。他皺著眉頭認真想了想,“今天約這裡,找我幫忙擺脫他。”
“對,也不全對。”
陳窈不想討論這話題,看著江頌竹三分書卷氣的臉說:“江之賢前兩天說一星期之內帶著全家人乘坐郵輪出境航海。”
出境,意味即將展開血腥的一面。
“仇麗舒這幾日沒動靜,肯定得知了這消息,她能做什麼,大概率故技重施準備趁隙處理我。是時候回擊了,我想趁此機會讓她和江之賢的關系決裂。”
男人輕而易舉應允了,“可以。”
她便把他計劃改良後的計劃娓娓道來。說得差不多喝了口咖啡,一根手指伸過來刮掉了唇邊白色奶油,她猛然抬頭,江頌竹輕輕扶著額頭,看著她笑。
他的眼神,陳窈覺得熟悉。
和江歸一昨日莫名其妙那會很像。
荒謬的念頭一閃而過。
她不假思索拒絕。
江頌竹抽了張紙擦手,不解釋剛剛的行為,雲淡風輕地說:“我母親的醜事也可借此機會曝光。”
吳貞芳偷情的事,他之前不知道,這要多虧了陳窈,否則他又要做被蒙在鼓裡的傻子。
“不行,江弘義沒那麼好對付,”回想每次撞見的場景,陳窈不由得嘆氣,“我總覺得他也想處理我。”
他口吻揶揄,“小姑娘,你怎麼那麼招人?”
“倒霉。”
“嗯。有點。”江頌竹雙手相互交握,右手三條極細的環形刺青明顯,嘴角笑意減淡了,“所以你準備怎麼解決江歸一?你們走得太近了。”
“我與他沒牽扯。”陳窈直接否認。
他語調硬邦邦地強調,“我是說,你和他,一而再、再而三發生關系的近。”
第024章 借刀殺人024
和江頌竹的對話結束於一句“希望你不要失了本心”, 陳窈沒將計劃全盤託出,因為圍魏救趙早用了,下一步她的策略是借刀殺人。而且他瘸腿的起因經過並沒有告訴她, 把生母當棋子的人誰能保證其下限。
從咖啡廳出來, 謹慎起見陳窈轉頭去一層化妝品店買了遮瑕膏, 在廁所塗勻了才和秦倩嶽山匯合。
回家後, 樓下停了排豪車,都是平日大街上見不到的牌子。圍觀人群相隔一米, 按耐著好奇心又趨於畏懼不敢上前。
“是首領的車。”秦倩低聲。
陳窈拉上半高領的拉鏈,手心捏出層汗。靠近後,江弘義淡淡掃她一眼, 拉開車門, 江之賢從後座風度翩翩地下來,笑得和善,“碰巧商會路過此地,正好參觀窈窈從小的生活環境。”
如果沒有上次他親自握著她的手, 一次又一次殘忍揮杆, 漠然對血肉模糊的腦袋。陳窈也許被他營造的假象欺騙了。
他到底來做什麼?
難道發現了端倪?
她攙住他的臂彎, 乖巧地說:“那我家的房子可要蓬荜生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