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這滋味如何?是不是很快樂?”
“二爺、二爺……我能補償,我還有價值……那邊不知道我被發現了,我可以幫您做線人!監視他們!隻要您繞了我這條狗命!”
“可你們這次失敗了,你怎麼確保江亞卿認為你沒有被我策反?”
“透露這條消息的是陌生人!他本就沒指望這次能成功!”男人激動地說。
“哈,原來如此。”江歸一笑著問:“江亞卿什麼時候指派你行動?”
“三天……哦不,五天前!”
他眯了下眼,思索片刻,刀尖往上移動,“就算你後續能提供更有價值的信息,那我又該如何信任你。”
男人仰望那對冰冷妖異的金瞳,語氣謙卑而愷切:“我發誓、啊——”
“噓。”欺霜賽雪的白皮濺了幾滴血,江歸一拿著刀柄的手青筋微微隆起,俯視的眼睛審判蛆蟲一樣的人,語氣輕蔑,“誓言是世上最大的謊言。”
男人叫不出聲,嘴裡塞了布條,隻能眼睜睜看著面前那隻手,不斷在夜裡隨風搖曳,寒光快出虛影。
“你該慶幸在國內。”
他克制收刀,抽出胸口潔淨的白帕擦拭刀刃。再不看一眼,刀口對自己扔給聞徹,對聞確冷聲吩咐,“押給烏警官衝業績,起訴他向國外商貿泄露機密,賠完錢再告他故意殺人。”
“......是。”
隨從遞上兩條湿毛巾,江歸一先後擦幹淨臉和手指,側頭就隨從的手深吸一口煙,面無表情地問:“父親那邊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
“回榆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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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八點半。江家宴會廳後廚房。金屬和玻璃碰撞聲和吆喝混雜,家僕們忙得熱火朝天,他們正在準備第二輪食物和酒水。
家宴比外頭的酒會更細致麻煩,得按照每個人的口味搭配,女雋的酒水大部分是酒精度數低口味偏甜的香檳雞尾酒,男士的口味則偏向刺激的烈酒。而首領和二把手大概從小關系好,他們的口味獨特且相同,偏好白蘭地加普洱1:0.8的比例。
“這酒啊和人一樣,有不同個性。”調酒師邊調配,邊教自己的小徒弟,他打開雪克壺,將淺棕色的液體傾倒,“行了,拿到桌子的第一個金色託盤。”
廚房人來人往,誰都沒注意小學徒的袖子滑出了一片泡騰片,同樣他也沒看之後的五分鍾,幾撥人在備置桌前和他做了相仿的事,先後在江之賢、江弘義、江頌竹、江梵的酒杯動了手腳,第四波人換了酒杯的順序,而最後一撥人
端著託盤出廚房時,給江之賢重新換了杯新酒,可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另一邊,陳窈被二太呂貞芳纏得脫不了身,她無語地望著前方,江之賢和趙妄銘吳汜幾人舉杯換盞談笑風生,她想不明白呂貞芳對自己熱情似火究竟圖什麼。
“哎呀皮膚真好!”呂貞芳握住陳窈的手,笑著說:“最近用什麼護膚品?吃了什麼補品?讓我人老珠黃的老太婆取點經!”
正在用紙巾蘸清鼻涕的陳窈:“......”
連灌幾杯酒,本來今天就沒吃藥,腦袋昏昏沉沉,她實在不想再周旋,“早睡早起。”
鼻音很重,一聽就知道是感冒加重導致的狀況。
“你倆倒好得快!”
踱過來的女人是在江之賢那討不得笑臉的仇麗舒,她保養得很好,鵝蛋臉,五官散開大氣,身上那條流金長袖旗袍,讓她像鍍金瓶裡的牡丹,看起來有點潑辣。
以陳窈的眼光,她比呂貞芳更漂亮。
“呵,果然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仇麗舒瞧著兩位年輕的女人,眼中嫉妒毫不掩飾,但她今天不打算鬧,因為陳窈和呂貞芳即將出局。
呂貞芳斜眼瞅回去,一雙嫵媚的眼睛彎彎地在臉上笑,“姐姐,你怎麼還是這麼想不開,這麼大個宅子,多個人陪不好嗎?再說,名不名分有那麼重要嗎?等入了土啊那——”
“三夫人。”路過的江弘義沉聲提醒。
她甩了甩玫瑰紅的絨衫袖子,捂嘴呸呸兩聲,“哎呀,我這嘴沒個把門兒,您可千萬別在先生那告我的狀。”
男人情緒不辨地瞥她一眼,正準備拿起侍應託盤裡的酒杯,宴廳大門哐地聲開,門口出現三道身影。
為首那位一身筆挺的純黑西裝,剪裁厚重的長外套搭在肩頭,頭發高束,滿身殺伐氣,就像剛幹了票大的。他視線梭巡一圈,定格鎖定,側頭跟雙胞胎交代幾句,邁著長腿走向本就是焦點的位置,霎時眾人目光刷刷投了過去,簡直像隔空杵起了長槍短炮的攝像頭。
想到那筆巨額匯款,陳窈默默往後退半步,今天是重要的日子,她可不想再出岔子。
呂貞芳和仇麗舒個子高挑,江弘義也是一米□□的大高個,陳窈這麼一退,本來沒看到她的江歸一看到了,他挑了下眉,順手拿起江弘義手邊的酒杯晃了晃,“不介意吧?”
江弘義:“我的口味怕你喝不慣。”
“都是酒,本是同根生。”江歸一地看向仇麗舒,不鹹不淡地說:“對嗎,母親。”
郦沛白死後,江歸一被養在仇麗舒名下的,直到五歲江之賢把江歸一重新養在自己身邊教導。
仇麗舒冷哼,“你一向不參加家宴,這次怎麼有興致?”
“來了新人,以後也算長輩,我作為後輩自然得敬酒。”這話簡直往仇麗舒心窩子戳,她臉色瞬時黑了。江歸一繼續慢悠悠地說:“大哥一向講規矩,怎麼不來敬酒,還在外面應酬嗎?”
十三系經營管理權移交,仇麗舒已經知道了,她不明白這小雜種為何總有通天本事般輕而易舉化解危機,她臉部肌肉細微抽搐,幾乎咬牙吐出幾字,“亞卿在那邊陪你大嫂。”
“聽說前幾天亞卿外頭養的女人找上門,小夫妻大吵一架,現在好了哇?”呂貞芳看熱鬧不嫌事大。
“有你什麼事兒?管好你自己的兒子!
“說兩句不成啊?”
仇麗舒和呂貞芳兩位母親,牽扯到自家兒子,那可謂牙尖嘴利,你一眼我一語吵了起開。
陳窈啃著檸檬味的小蛋糕,專注地觀賞現場演出。
“好吃嗎?”
她入了迷,下意識點頭,“還行,太甜。”
回完話才意識到那句好吃嗎誰問的,陳窈如芒在背,臉上立刻掛起虛偽客套的笑容,仰頭,江歸目光深而透徹,淬著冰,仿佛看穿了她。
江亞卿外頭女人的身份陳窈捏造的,她在江晚暮朋友圈找到他妻子的微信,故意挑釁,等待魚上鉤,然後把瞞天過海的計劃原封不動相告。
誰知道江歸一言而守信真的轉了筆足夠揮霍的錢,搞得她像背後捅刀子還騙財的小人。陳窈揉著裙子邊緣,心虛地笑,“二爺,您吃飯了嗎?要不要也來一個?”
這在江歸一看來就是“粉飾太平”,畢竟她擅長演戲。
“快十點了吃什麼飯。”他抬杯,非常紳士地遷就她的身高降低高度,笑得那叫個如沐春風,“陳小姐,賞個臉?”
陳窈覺得恐怖。
“歸一。”呂貞芳插話,笑吟吟地說:“小竹說找你有事,在偏廳等很久了。”
有人解圍陳窈松了口氣。
男人收回視線,抬杯至唇邊。
呂貞芳催促道:“他身體不好,你快去啊!”
江歸一並不理會,稍抬下颌,唇卡住杯子,金褐色液體一滴不剩地灌入了滾動的喉結。這期間,他撩著眼皮緊盯陳窈,那是“等我有空再找你算賬”的眼神,隨後空杯瀟灑反扣在託盤,大步離開。
呂貞芳臉色慘白地望著江歸一的背影,唇微微發抖,仇麗舒罵了好幾句她才回過神,“我身體不舒服,你們先聊。”
說完慌慌張張跑了。
戲臺散了,江弘義和仇麗舒一並退場。江之賢抽空過來慰問幾句又繼續和各派系的掌權人交談。陳窈沒家世沒地位,江之賢態度不明,沒人巴結她,秦倩也不在,她樂得清闲,暗中觀察分析他們之間的矛盾與利益糾葛。
十一點左右,宴廳的絲竹古琴交響樂冗長繁重,陳窈吃飽喝足從宴廳偏門溜了出去,準備散散步順便欣賞榆寧夜景。
雲層灰而皺,似乎要下雨了。她迎著風掏出紙巾擤鼻涕,像迷宮一樣的格局,垃圾桶沒找到,她站在疏疏兩盞路燈撞見了甄先生資料中沒有的、禁忌的一幕。
主廳後邊的死角,光線低垂黯啞,女人玫瑰紅的衣衫照成鏽色,她踮起腳雙手吊住男人的脖子,滿臉淚痕地索吻,嘴裡念叨著:“叔……我不是故意的,您最近沒理我,我才……”
“救救我……被發現我就死定了。”
男人沒有任何反應,直到她的手小蛇般滑到西裝裡面,他捉住那條蛇,扣住七寸按到鏤空的木雕牆壁,偏著頭吻下去。
宴廳交響樂洶洶進入最高潮,陳窈這隅顯得如此寂靜,呂貞芳和江弘義偷情的畫面像百十輛火車嗚嗚放著汽,開足馬力朝她眼裡衝。
榆寧半空砰地聲炸開煙火,陳窈趕緊低頭,轉身就跑,當背後傳開追逐的腳步聲,她心裡罵出了髒話。甄先生資料裡明明說江弘義是江之賢最忠誠的狗,絕對不會背叛,這又是怎麼回事?
她拼命朝主樓跑,隻有那裡最安全,風雲詭譎的榆寧隻有江之賢能庇護自己。
砰——
迎面與一隻隊伍相撞。
她警惕地與數張陌生面孔對峙。
“陳小姐,我們正在找您,首領吩咐我們為您梳洗換衣。”
背後隱約傳來腳步聲,陳窈強裝鎮定地說:“好,快點,我酒喝多了,有點急。”
領頭男人微笑,“這邊請,佣人在朱雀廳等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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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廳。
不知道為什麼感覺有點燥動。江歸一又點了支煙,“你說那些我知道,倒是你摻合進來幫陳窈進江家想做什麼?”
“順手幫忙。”江頌竹說:“你今天別亂喝酒。”
江歸一以耐人尋味的眼神短暫地審度完他的表情,問:“什麼意思?”
“上次和陳窈在停車場被江梵看見了,他誤會我對她有意思,在我酒杯下了藥,還找了一堆人劫持陳窈,準備把她扔給我,以此斷了她和父親之間的關系,一箭雙雕。”
“?”
“然後我順藤摸瓜發現今天貌似不止我這一杯下了藥,有的人坐不住了。”
江歸一沒了表情。
照例他隻喝自帶酒壺的酒,但今天為了試探那廢物女人,搶了江弘義手中的酒,現在渾身氣血仿佛都朝下腹攢湧的狀態,明顯已經中招了。
“你這表情。”江頌竹撐著額角,嘴角彎彎地問:“已經喝了?”
“沒喝。”
在過去二十五年眼中隻有自己,隻信自己,萬般謹慎的男人,這對他來說簡直奇恥大辱。
江之賢到底有沒有中招,管不著了,江歸一現在自顧不暇。他中過招,但沒有哪一次如此強烈,甚至,心裡有種詭異猜想,吳汜所謂的“烈性中的烈性”,會不會被自己喝了.......
被人圍觀因為藥物起生理反應,丟人現眼。江歸一非常自然地起身,非常自然地面對下屬,回到了第四棟樓。他揮退房間那層樓的所有人家僕,也沒叫醫生,準備自己硬抗。
沒什麼了不起,低等動物才克制不住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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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房間直接反鎖門,江歸一脫掉西裝外套,雙手把高束的頭發挽了挽,松松扎了個發髻,順勢躺到沙發,雙臂舒展,領口的扣子解開,露出鎖骨和大片胸肌。
藥效開始發揮作用。
熱,不尋常的熱,莫名其妙的燥參雜其中,欲望越來越強烈。
洗個冷水澡算了。
就在這時,黑暗中傳來窸窣聲,他警惕掀開睫,眼睛被酒精和欲望燒得通紅,還有無限延伸的趨勢。
他朝響聲那邊望,床上一道身影,從起伏的曲線判斷是位女人。
該死!哪個膽大包天的蠢貨往他房間塞人?
本來被算計就讓江歸一不爽透頂,他起身大步朝床邊走。
房間寬敞空曠,突兀腳步聲不斷回響,陳窈雖早做好獻身準備,但不免緊張以及無法掩飾的厭惡。
當時被帶到朱雀廳,先收走了手機,之後洗漱完,佣人拿了套薄如蟬翼的內衣和天鵝絨的黑色眼罩。她現在什麼也看不見,而且大概晚上跑了一身汗又吹了冷風,鼻子也堵死了。
五感喪失最重要的兩感,任何人都會惴惴不安。
她也不例外。
窗外的月亮在短短幾步路裡,暗昏昏隱進雲層,積蓄已久的雨水潑了下來。可江歸一感覺不到絲毫涼意,身體的水分快燒幹了。
他雙目漫著濃重陰翳,視野的物件出現重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