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會不會是三姨太那邊的人?”
“要我說肯定是大少爺和大夫人,兩年前他們陷害二爺入獄,不就想謀權篡位!不對,說不定是外七系那幫雜種!”
“不重要。”江歸一眼裡閃爍寒光,“無論是誰,準備得如此周全,我若不握住這把殺人的刀,豈不辜負了他們的煞費苦
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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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徹扛著陳窈塞進後座,江歸一眯了下眼,沒想到如此輕易就跟搬麻袋似地把人搞回來了。
等車裡彌漫香粉味,他後知後覺,這是第一次自己的車裡出現除雄性以外的生物。
她蜷縮在右手邊的座椅,身上穿著寬大的戲袍,銀色發飾精致,嫩肉色的油彩打到脖子,頰邊如初綻桃花。
惟有額頭蹭掉一塊粉,青紫滲血的皮膚異常突兀。
受傷了?不是她和黃天源?棄子?
血從陳窈的額骨往下流,江歸一視若無睹,視線從她的臉、耳朵、頸子、再到淡青色的對襟長帔。
兩條長長的青白色绾結成的帶子,飄垂在胸前,那裡秀著團錦簇的花。
他伸手捻住和早上一模一樣的穗子,莫名其妙松開,湊近壓緊的戲袍,伸開五指比劃,他的手掌薄長,幾乎比她腰的維度還長。
江歸一直接掐住了那截細瘦的腰。
是的,直接掐住。
沒有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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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想那麼做。
沒有羞愧之色。
反社會人格產生不了類似的私人情感。
江之賢從小強迫江歸一背誦抄寫各種法典,尤其刑法。為他日後取得法學金融雙碩士學位奠定了基礎。
總而言之,指望道德約束江歸一不可能,他隻對折磨、剝奪、毀滅這種事感興趣。
掐住陳窈腰的手又收緊了些。
乍一看,青色的長帔與飄帶如水般從男人手背猙獰的兇獸口裡往外漫。
也許能掐斷。
江歸一想。
她不舒服地蹙眉,無意識哼哼,血蜿蜒至眼角。
聞徹滿臉八卦地回頭,江歸一不避諱,沒松開陳窈,也沒任何旖旎想法。
男女之事江家一向開放,無論男女隻要第一次夢遺或初潮,江家長輩便遣人去問是否需要,若得到肯定答復,第二天後輩描述的理想型就會送到指定位置。
江家的孩子生來凌駕常人之上,無需顧忌,無論國界膚色年齡,燕瘦環肥,甚至性別。
家業如此龐大,培養的是利益至上的商人,殺伐果斷、肩負興盛家族使命的繼承人,而不是沉湎情愛的廢物。
幾乎沒人拒絕,畢竟錢和權能買到世界上大部分東西,包括謊言包裹的真心。
而江歸一是例外,他不好女色不好男色,準確來說,性.欲淡薄幾乎為零。
叩叩叩。
聞確敲玻璃,昏暗裡依稀能見神色慌張。
江歸一卸掉力道,粗暴地扯下陳窈的穗子,打開車窗扔出去。
“怎麼?”
“前面車上的人都不見了!”
“全死了才好。”
“......”
聞確正想說什麼,後腦勺猝不及防遭受重棍,他悶哼聲,先看了眼江歸一,接著擔憂地注視著弟弟,手抓窗框,身體無力地滑下去。
“哥!”聞徹大喊,推開車門迎頭一棒,“我操了……”
江歸一握住刀柄,神色自若地抬眼。
車窗被數個黑乎乎的槍口抵住,持槍的劫匪全部帶了面罩。
粗略估計完數量,他眼角微微抽搐,沉吟須臾,隨即放下刀舉起雙手,笑著說:“我投降。”
劫匪們被美貌震懾了幾秒,放棄強硬手段,掏了瓶鐵罐。
江歸一知道是麻醉劑,順從吸入,借身體前傾的姿勢做掩體,不動聲色摸出西裝內襯的金屬護指,用力捏進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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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逐漸回籠,額頭流下的血液讓眼皮黏滯,陳窈費力掀開,瞳孔無法聚焦,鼻腔充斥泥土、鐵鏽、草木等,還有空靈的焚香味。
幼時和看守所有過相似狀況,她根據經驗,用力閉眼,再睜開。
模糊的視野漸漸清晰,眼前是片廢棄的施工建築,牆柱裸露鋼筋,到處是水泥碎塊和油桶。
再往遠望,便是南楚北邊CBD最高的樓。
如此寸土寸金的地方,竟然有這樣巨大的爛尾工程。
陳窈再次閉眼,腕部綁了銬扎帶,掙脫無果,她皺眉,手指蜷縮,指甲扣進了泥。
今天的計劃,祭祖刷臉,晚上在戲院與江之賢偶遇。隧道事故不是甄先生的原本安排,亦或他改變了沒有通知她。
“醒了?”男人的嗓音幹澀嘶啞。
陳窈懶得回應,她的痛覺傳達神經遲鈍,額頭的傷口不太疼,但處境陷入被動心情糟糕透了,至於為什麼江歸一在此處,她沒興趣。
“陳幺,識時務者為俊傑,這裡隻有你、我二人,換句話,你想自救,隻能寄希望於我。”
陳窈霎了霎眼,側頭望去,江歸一坐靠油桶前支著條腿,駱馬絨西裝略微折痕。
他看著她,眼梢從下至上,帶著意味不明的笑,高束的發散落幾縷發絲,渾然天成的風情與貴氣。
憑什麼他坐著她趴地上?綁架還見碟下菜?總不能是顏控吧?
不過為何把他們綁在一起?謀財?害命?復仇?跟她這外人有半毛錢關系?
劫匪的行為動機簡直撲朔迷離。
陳窈用髋骨蹭地,穗子不見了。肯定是江歸一幹的好事。看了眼他掌緣的血跡,她楚楚可憐地問:“二爺,我們這是被綁架了嗎?戲臺班的人,我師父……他們怎麼樣了,您知道嗎?”
似乎她的話多有趣似的,江歸一笑了,“全死了,一個不留。”
全死了?!
陳窈表情微滯。
“聽見槍聲了?”
她搖頭。
“等等就能聽見了,他們正在樓下按順序撕票。”江歸一笑出聲,如果忽略現在的情形,那張突破次元的臉簡直和最完美的建模別無二致,他安慰道:“別急,馬上就輪到我和你,沒關系,挨槍子不是分屍,不疼。”
“......”沉默少頃,陳窈問:“我該怎麼做?”
“能站走過來,不能,”江歸一歪頭,語氣充滿期待,“那你就爬過來吧。”
陳窈當即用肘撐地,咬牙支起身體。
江歸一懶腔慢調地說:“還不如爬。”
要她像條蟲蠕動不如去死。陳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站起來,眼前發黑,原地等了數秒,慢慢靠向他。她身體素質差,體力嚴重透支,站他面前已氣喘籲籲。
南楚以搏擊格鬥聞名,更何況江家,人人追求強健體魄,江之賢這代,女人同樣得學防身術,就連榆寧後廚的阿姨都有幾兩腱子肉和一招半式的格鬥技巧,殺起豬那是手起刀落絕不含糊。
這廢物磕到頭昏了就算了,幾步路累成這樣,臉和身上也髒兮兮,像在泥坑裡滾了幾遭的狗。
江歸一很嫌棄,但麻醉劑停留體內,保持清醒已是最大限度。他習慣俯視人,踢開腳邊的小石子,說:“蹲下。”
陳窈照做,男人身形修長,她蹲下竟比他半坐還要矮一大截,並且他體格精悍異於常人,在他面前她像隻貓科動物。
巨大差異意味無法反抗,陳窈不喜歡,而且他的右手,青筋暴起,未擦幹的血跡看起來有些駭人。
迫於形勢,她腳尖往前挪半寸,抬起綁住的雙手伸了過去。
江歸一挑了下眉,也不廢話,攤開手掌,血肉模糊的掌心躺著枚護指,金屬稜面全是血。
早聽聞這瘋子心狠手辣,對自己也足夠狠。
他捏住護指,用尖銳稜面打磨她腕部的銬扎帶。
距離太近了。
江歸一身上的焚香味和血腥味縈繞不散,他的體溫非常高,兩人間的空氣都被加熱了。戲服本就繁贅,陳窈額頭背後出了層細密的汗。
他手背浮在兇獸獠牙處的筋絡隨摩擦而湧動,粗粝的指尖時不時蹭到她的腕。
速度越來越快,力道逐漸加大,血液從他掌心往下流,流到她的掌心,與分泌的汗液交融,再往下淌,湿潤了幹燥的銬扎帶。
江歸一停住。
如果完全浸湿,纖維密度變大,摩擦力變小,更加牢固難以磨斷。
他腳尖往前,膝蓋頂了下陳窈的肘,傲慢地命令:“放上來。”
陳窈二話不說把腕擱到江歸一的膝蓋骨,男人西褲包裹的腿屈著,薄布料下肌肉緊繃,呼之欲出的雄性氣息。
刀呢?怎麼帶那麼長的棍?
意識到什麼,視線堪堪打住,她偏過發燥的臉,雙手抻至最大。
“看來你很怕死。”
江歸一往前傾了點。他身上的香和血腥味攪太濃鬱了,陳窈屏住呼吸,“是人都怕死
。”
迷局還未水落石出,死在未知的人手中,她絕不容許。
“鼠輩。”江歸一評價,繼續專注割磨,發絲順垂到陳窈指尖,她無意識摩挲了下。他霍地抬眼,笑得露出陰森森白牙,“我若拿刀,你的手已經斷了。”
誰稀罕。陳窈撇開他的頭發,可當下還得靠江歸一,她想了想,按照記憶裡他人的行為模式補充,“抱歉,主要您的頭發太漂亮,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請原諒我。”
調戲般的言辭聽得江歸一想掐死她。
她又問:“二爺,您的刀呢?”
他不耐道:“閉嘴。”
銬扎帶應聲斷裂。陳窈雙腕的瘀痕觸目驚心,她按壓著起身,掃視周圍,尋找逃跑路線,壓根沒想幫江歸一。
江歸一看著腕部的銬扎帶,眉心逐漸擰出折痕。
這廢物女人的道德喂狗了?
即使有足夠把握自己不會出現安全問題,但心裡極不舒坦,他面無表情叫她名字,“陳幺。”
陳窈明顯是用過即丟的人,完全不理。
生死攸關,人得懂輕重緩急,報仇雪恨為次要,自己的性命最重要。
他又叫了遍,“陳幺。”
她解開礙事的長外袍往他腳邊一扔,快速扯掉亂七八糟的頭花,溫柔地說:“二爺,您別急,江家的人和警察應該馬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