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似鶴歸汀 4355 2024-11-26 18:01:16

  隻要能再看禮汀一面,無論以後會發生什麼,楊洵覺得自己可以安心的接受了。


  人在末日的時候,總盼望見到自己心裡的人。


  而楊洵覺得心裡唯一的支柱,就是禮汀。


  今天禮汀在家裡送江衍鶴離開後,又回嵐頤居,簡單地看了一下前年冬天兩人相處的地方。


  如果不是江衍鶴鬧了禮汀太久,她也不會想起下午再去掃墓。


  命運就是這麼陰差陽錯。


  待那人走後,她和管家湯叔打了招呼,說想去陳兮月阿姨那裡去探望她,所以接下來幾天都不在官山道休息。


  因為江衍鶴不在家,禮小姐一個人闲著也挺悶的。


  湯叔也沒多想,甚至還叮囑她,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有任何問題都可以聯系他。


  在巴塞羅那弄丟手機以後,電話卡也跟著遺失了。


  禮汀覺得補辦很麻煩,用新號注冊了微信。


  她性格清冷,之前聯系的朋友很少。


  孟絲玟和何玲芸,她都一一打電話告訴了她們她的近況。


  和沈鴻那一一群人雖然關系淡薄,但是她也沒忘記他們。


  她唯獨把楊洵忘在腦後。


  “禮汀。”楊洵在看見她的那一刻,幾乎按捺不住心裡的激動:“我就知道在這裡能遇見你,我剛下飛機,沒想到京域下雨了,冒雨在這裡等了很久......守墓的老周說你還沒來。我害怕錯過,就買了一把傘,繼續在這裡等你。”

Advertisement


  他隔著雨霧看著眼前的人,終於忍不住流露出了他的思念。


  楊洵知道禮汀心裡眼裡隻有江衍鶴,但他心裡有這個人,又怎麼控制得住。


  “想見的話以後還有很多機會呀。”


  禮汀和他並肩走在一起:“你的衣服都湿了,看起來好憔悴,我剛好探望完媽媽了。我陪你去喝點熱咖啡暖暖身體吧。”


  楊洵心裡有千般話想和她說,但又不知道從何說起,於是重重點了頭。


  他斟酌了一下語言才說:“實在抱歉.....讓你看到我這麼狼狽的一面,最近因為我妹妹的事,實在忙到心力交瘁.....前幾天我去港島那邊詢問了哪裡的醫院,港大的病理學專家我也找了。”


  兩人在咖啡館坐下。


  禮汀簡單地講了一下前段時間手機丟失,所以更換了電話號碼的事。


  隨後她穩定了楊洵的心神:“有什麼事,你慢慢講,如果我能幫到你的,我一定盡力。”


  楊洵正欲說什麼。


  送咖啡的服務生就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很意外的。


  這個可愛的女僕裝兼職大學生認出了禮汀的名字。


  “禮汀?”她有些激動地說:“你就是禮桃的姐姐禮汀嗎?”


  禮汀眼睫垂著,她反應了半晌,隨即對她露出溫柔的笑意:“嗯,我是。”


  服務生眼神有些激動:“我經常看禮桃的直播,她卡點跳舞的視頻我都翻來覆去的看。那天她直播化妝.......下面有粉絲說她長得漂亮,可以去選秀出道.......她說我哪裡漂亮啊,如果你們見到我姐姐,才知道什麼是美若天仙呢。”


  楊洵心裡暗道,禮桃怎麼可能會這麼好心。


  他對禮家的情況簡單地了解了一些,知道禮汀這個妹妹的為人。


  因為擔心自己說錯話,所以他沒有開口反駁。


  “那天人多,大家都起哄想看看天仙長什麼樣,禮桃就翻出來了你的京大運動會上彈奏琵琶的視頻。”


  “有人說你真的好漂亮,氣質太出塵了。然後禮桃就說.....說你對她很不好....她和你相處,你都對她愛答不理的樣子,隨後她又自嘲說,仙女不就是冷心冷肺的嗎,她喜歡的男生也拋棄她喜歡了你.....”


  服務生對她做了一個wink。


  “可是我就吃這一套呀....你長得真的太仙了,如果你性格惡劣,就更可愛了。可惜你太低調,我找了很久蛛絲馬跡,找到禮桃手滑點贊過一個叫Lynn的賬號.....我猜到這個可能是你。”


  “你翻譯的書.....還有你....幫助過的小孩...我覺得你不會是一個壞女人.....”


  “小劉,098號取餐碼配送一下,站在那裡和客人聊什麼天呢。”


  穿著圍裙戴著口罩的女人從隔間裡探出了一個腦袋。


  長得可愛的服務生立刻吐了吐舌頭:“仙女姐姐你們聊!我還在工作呢,一會你們續咖啡叫我,我可以給你們免費哦!”


  她跑起來差點摔倒,禮汀很溫柔地提醒她:“左側地板上很滑,走路小心。”


  今天的禮汀看起來的確好仙,黑衣襯託得她白皙如玉。


  她和江衍鶴的氣質有一種相似的冷淡。


  那人除了她以外什麼都不在乎,而她則很敏感地關注著每一位芸芸眾生。


  “小汀,事情是這樣的。”楊洵想到眼眶又有些微紅:“我不是和你說,我妹妹在塞斯坦那嗎,哪裡戰爭不斷,醫療資源匱乏,我妹妹在那裡拍照片,募捐挖井,協助醫療人員。”


  “一周前,我剛昨晚一個連續十四小時的手術,走出手術室,一通陌生電話打到我的手機上。”


  “對方很沉痛地詢問我,現在告訴我一個壞消息,問我能不能承受的住。”


  “我還沒反應過來,我妹妹楊舒彤就接過了電話,她舉重若輕地告訴我,她現在得了一個小病,沒什麼大礙,就是渾身皮下出血點,舌頭很紅而已。”


  “她雖然說起來雲淡風輕的,因為是從小養成的性格,那時候我們被父親家暴,也是渾身傷痕,她都說不疼。”


  楊洵想起來很久遠的事,想起當時被家暴的疼痛和親情的溫馨,很溫柔地笑了。


  “你還記得你去英國之前,我和你說我妹妹所在的地方,血疫鬧得人心惶惶,特別是一種叫斯託米的毒株。我早勸了她回來,她說,哥,我想要我一輩子過得有意義。”


  “接到電話,意識到我妹妹感染了血疫的那一刻,我渾身冰涼。”


  “我知道這個是不治之症,毒株就是斯託米。現在她已經被護送回國了,和六名同胞一起。她啊.....我和她這麼多年沒見了......沒想到再次見到她的時候,她在病床上,即將生離死別。”


  “我去醫院探望她,她和我隔著玻璃防護牆,她的臉色通紅,時不時嘔血,全身免疫系統都被病毒攻擊,我心如刀絞,卻無能為力。”


  “小汀,你可能難以想象這種病毒的可怕,她連眼睛都會滲血,你知道我看到有多心痛嗎。”


  楊洵說到這裡,手指按住自己的腦袋,不停地揪自己的頭發:“我隻恨我學的是心髒內科,完全不能幫到她。”


  “你先別急著否定自己。”禮汀柔聲安慰道:“真的就沒有一種治療的方法了嗎。”


  “沒有....沒有....斯託米的疫苗還沒有研發出來...她免疫系統裡的巨噬細胞已經被摧毀了,就算有預防的疫苗也沒有用。”


  禮汀似乎能感知到他的悲傷,她眼睫湿潤地看著他。


  她也不知道能用什麼辦法來幫助楊洵。


  面對這個從未謀面的少女,她也非常心痛。


  之前聽楊洵講過她,是媽媽的小粉絲。


  她一直聽說楊舒彤的傳聞.


  這個政治傳播學的女生,熬過暴力疼痛的童年,渡過蒼白孤獨的青春期,就把一生都交給了和平。


  話說到此,楊洵已經泣不成聲。


  “我能去探望一下她嗎?”禮汀用一種讓他安心的口吻:“她一直都令我敬佩,我有一些錢.....如果能幫助到她和那些令我敬佩的同胞們,我願意盡我的綿薄之力。”


  “再說你妹妹也是媽媽的粉絲,也是這個世界上為數不多記得她的人,我幫助她,也算是告慰媽媽的在天之靈了。”


  “可是,我妹妹的毒株有傳染性.....”楊洵略微不安道:“萬一你也感染什麼的,我不會放過我自己的。”


  她側著頭,看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眼神空靈。


  “今天是清明節,在路上我遇到了很多捧著菊花來祭祖的人,我有的時候,看見媽媽的靈位牌上隻刻了我的名字,萬一有一天.....萬一有一天連我也不在了....媽媽連掃墓的人都沒有了。”


  她淡淡笑著:“所以如果親人還在,我想陪你去看看她,不要她離開了,再後悔。多一個人看她,也是多一個人記住她,萬一我能稍微幫助到他們,不是更好嗎。”


  楊洵沉痛地看著她,看著禮汀堅定的表情,隨即重重點頭:“好!我帶你去見見她。”


  到達雲瀾那一刻,禮汀感覺到了嗚咽的熱帶風。


  京域的夏天還有好長一段時間,但是這裡似乎比京域熱一點,提前進入了下一個季節。


  去醫院的路上路過群山。


  楊洵眼睛通紅,趴在前排車靠背上睡著了。


  禮汀看著遠處晦澀的雲籠罩在天際,時值日暮,雲霧中有細微的縫隙,夕陽的光從縫隙裡灑下來。


  車輛緩緩移動,那簇細小的光斑就像一群遊曳的深海小魚,在覓食,在嬉戲。


  當地一個穿著民族服飾的阿姨看見禮汀向往的眼神:“很美吧,往前面的走,就是通往玉龍雪山的路,所以這裡的天氣才這麼漂亮。”


  禮汀點了點頭。


  她的思緒飄得很遠,想起之前在疊翠山的雪線上,想和江衍鶴相擁看日出的約定。


  已經很多年過去了,快五年了吧。


  五年。


  整整五年了,她已經擁有那個人五年了。


  防護無菌的透明玻璃牆隔開了病人和家屬。


  醫院裡聚集著幾個同胞的家人,他們個個衣著簡樸,神情悲戚地陪護在休息室裡。


  七個人,有三個確診感染,其他的幾個人都在留院觀察。


  其中有一個叫小霞的女孩,是裡面唯一一個沒有感染的人,她被大家保護地很好,她是最後去塞斯坦那的。


  小霞看見禮汀來,和她年齡差不多大,其實她還是有點欣喜的。


  因為她終於遇到可以講述的對象了。


  她不斷地重復當時的場景。


  那幾個人同胞察覺到自己感染了,就把她鎖到小房間裡,大使館找了當地的軍警來護送他們回去。


  小霞一個勁地哭:“他們幾個人,口鼻都在滲血,還一遍又一遍地問,小霞有沒有安全上機啊,能不能先接小霞回去,我們現在這裡治療就行。”


  “那時候我聽到他們用中文一聲又一聲地叮囑醫護人員照顧好我,覺得好感動.....”


  他們在異國他鄉,簡直給予了她全部的照顧。


  小霞覺得窩心又幸福。


  雖然那時候到處都是戰火和瘟疫,但是這六個人的陪伴,是小家庭之間的維護,也是國家對她的庇護。


  特別是楊舒彤姐姐,每天都會督促她很多遍洗手消毒。


  可是那時候,幾個人團結在一起,偏偏覺得好熱血。


  就好像為了正義,為了和平,為了一個沒有戰爭的時代。


  小霞有一點才藝,那時候她教會那些孩子唱,月亮代表我的心。


  她記得,有一天夜晚,她唱完你問我愛你有多深。


  幾個同胞別著國徽,遙遙地看著她,一個個熱淚盈眶。


  戰區昏黃的燈光下,燈罩已經被戰火和煤灰沾汙地黑黝黝的。


  但是她們胸口上的國徽圖案,熠熠生輝。


  你問我愛你有多深。


  祖國,月亮代表我的心。


  他們一個個胸口的閃爍的月亮,為他們每個人私有。


  可能那時候實在是太浪漫也悲戚。


  雖然被生存問題困擾著,可是一想到遙遠強大的祖國,就覺得是那些難民不一樣。


  他們都是有後盾的人,他們什麼都不怕,退一萬步講,就算真遇到什麼危險,他們還有彼此。


  走廊上有一個正在輸液的小孩聽到了,似乎感知到了什麼。


  他嗲聲嗲氣地說:“有媽媽在就不是流浪小貓哦。”


  小霞已經泣不成聲。


  祖國的確很好,知道他們幾個感染了,同意他們回國,讓他們每個人都住在單獨的病房治療。


  這是感染的病毒,是斯託米,是人人害怕的血疫。


  本來是懷著最溫熱的感情回國。


  在機場被強制隔離的時候。


  小霞非常理解,但是查了很多次她沒感染,本來以為周圍人都會替她開心的。


  沒想到回國以後,卻遭到了所有熟人的避諱。


  他們覺得她身上可能攜帶有病原體。


  可是,在塞斯坦那那段時間,能歌善舞的她,明明是大家的救贖和光芒的。


  為什麼回到這裡,就被所有人厭惡了呢。


  “你懂嗎,明明是和我說著相同語言的同胞。他們每一次避諱,都宛如一場把我趕去荒蕪人煙地區的流放啊.....我是異類,無法融入人群的異類。”


  “可是我完全理解他們的所作所為,因為我自己都好怕,自己醒過來就會突然滿身紅疹,做夢都會夢見七竅流血。”


  “不好意思,禮汀姐姐,嚇到你了吧....”


  小霞說到這裡,自嘲的笑出了聲:“我.....就是覺得有一點孤獨無依....”


  楊洵想說什麼安慰的話,但是他張了張口,把臉別過去。


  是啊,他能給予什麼安慰呢,唯一相依為命的妹妹還在病床上生死未卜,無藥可醫。


  病房裡溢滿消毒水的味道。


  楊洵想讓禮汀出去等,瘟疫的陰影在這裡籠罩,沒有健康的人願意來這裡久待。


  他就看見禮汀從座椅上站了起來。


  她在楊洵驚訝的目光裡,走到小霞面前。

作品推薦

  • 芙蓉亂

    "漢軍攻陷洛陽。 我那九五之尊的丈夫跪在叛軍腳下瑟瑟發抖,如待宰的羔羊。 「皇后在椒房殿,別殺朕….. 我嫁給他五年,生下女兒河清公主,危急關頭,他義無反顧地將我獻了出去。"

  • 其實我是大猛O

    忘帶抑制劑,哭著求死對頭咬我。死對頭愣了下,隨即笑得惡劣: 「行啊,但我有要求。」「我要以後每天都能看見你這張漂亮的臉,對我露出這種……迫不及待的表情。」

  • 你聽我言

    閨蜜的哥哥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那次聚會,我安靜地坐在角落,卻意外得到他的關注。閨蜜悄悄跟我說:「離我哥遠點,他不是什麼好人。」 我認真點頭,避之不及。

  • 全糖芋圓

    半夢半醒間,我錯把手機裏的限制級「小故事」,當成論文 發給了暗戀的師兄。

  • 灰姑娘的惡毒姐姐

    我成了灰姑娘的惡毒姐姐。瞎,被砍腳後跟的那個!為了抱大腿我只能使勁撮合灰姑娘和王子。但我發現,灰姑娘最近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對勁。舞會那晚,她雙手抱住我的腰不讓我參加,語氣帶著蠱惑勁兒:「姐姐,我害怕。」

  • 春潮夜行

    頒獎晚會上,新晉天才導演當眾向我求婚。 鏡頭掃到臺下的我。 也掃到了我身邊的影帝——我那少言冷漠的隱婚老公。 鏡頭之下,他不得不隨眾人拍手,笑著對我說:「哇哦,他在求婚耶。」

目錄
目錄
設定
設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