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似鶴歸汀 4481 2024-11-26 18:01:16

  原來以為他不會放在心上。


  第二天,禮汀醒過來,驚訝地發現自己之前的13個粉絲,變成了14個。


  頂著系統頭像的那個人,很虔誠認真地發來私信:“每個視頻我都特別喜歡,博主加油!”


  一想到那個人趁自己睡覺,在身邊敲打完這串鼓勵的話。


  江衍鶴也會感嘆號,他好可愛。


  她就覺得充滿了信心,又覺得十分感動。


  她最近把自己丟失了很多年的芭蕾舞也撿了起來。


  雖然動作也一點也不標準,但這些都不妨礙他欣賞她。


  今年他們沒有任何朋友陪伴在身邊,隻擁有彼此,但過得無比充實。


  她鑽進他的衣服,在他純白的襯衣領口,留下碾過一半的豔紅唇印。


  在房間撥弄唱針,在天鵝湖的音樂裡跳胡桃夾子,香檳被她含在嘴裡,轉彎一圈被他抱下來吻,空氣中蔓延著微醺的氣泡。


  她最近乳糖不耐受好了一點,喝牛奶的時候,像小貓一樣,往外卷,脖頸和鎖骨都有星星點點的白色奶漬。


  被人鎖著蝴蝶骨,一路蜿蜒著舔下去,仿佛她的身體可以榨出甜膩的蜜糖。


  然後他吻她湿漉漉地眼睛,一遍又一遍地進出。


  -


  四月是橙色底的,像柑橘一樣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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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國,準備畢業答辯的事情。


  禮汀和江衍鶴的母親康佩幗見了一面。


  那天,兩人剛從日本回國。


  江衍鶴去了公司,禮汀抱著他的被子睡得迷迷糊糊。


  臥室的門被推開,一杯甜牛奶放在床頭。


  禮汀感覺到有人來了,擋住了眼前的光。


  於是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


  她看起來很白,乖乖的,也很可愛。


  康佩幗的心髒柔軟地一塌糊塗。


  “你是誰呀。”禮汀看見陌生人出現在家裡,有點好奇。


  對方似乎也愣了一下,有些生硬地說:“你好,我是江衍鶴的母親。”


  那是一個很美很美的女人。


  禮汀從來沒有覺得世界上有人長款西服和風衣,居然能穿得那麼風情萬種。


  的確,江衍鶴長得那麼好看。


  就遺傳上來說。


  康佩幗的嘴唇和他的很像,很薄,幅度出塵,看上去很寡情的樣子。


  “阿姨您好,我失禮了。”禮汀慌慌張張地從床上爬起來。


  被子從她絲綢似地皮膚上劃過。


  曖昧的痕跡星星點點地出現在她的身上。


  康佩幗嘴角微微彎起來,她的舉手投足可以用端莊典雅來形容。


  讓禮汀覺得住進她的眼睛裡,都是一件甜蜜的事。


  “阿鶴沒和你提嗎?我和他說好,四月和你一面,但我太急於看見你了,就到官山道來了。”


  她的尾音上揚,憐愛地看著禮汀:“起身太快了,低血糖會頭暈吧,慢慢來。”


  禮汀心裡罵了天殺的江衍鶴一萬遍。


  她細白的手臂趕忙把裙子拖到被窩裡,加快節奏穿上。


  禮汀:“昨天才回國,有點沒倒過來時差,所以多睡了一小會。”


  “沒事,我等你。”康佩笑了,她從紙袋裡拿出來和她身上同款的一件白色絲綢裙和手袖。


  “試試這件,喜歡這個搭配嗎?”


  禮汀一愣。


  幻想裡的場景,是她被康佩幗逮住質問她為什麼要勾引自己的兒子。


  實際發生的,卻是對方帶了好多護膚品,還沒上市的名貴手袋和裙子來找她。


  “我......”禮汀穿好裙子,欲言又止。


  “有什麼心事嗎?”


  “我都沒想起來和他一起拜訪阿姨。他把一切都處理地很好,讓我不用被人情世故影響,這次反而是你們先來見我。”


  禮汀咬住下唇:“是我禮數不周了。”


  康佩幗:“好孩子,可別這麼說。過年的時候,我和阿鶴的外公,可是收到了很多你們寄過來的禮物呢。”


  禮汀記憶有點模糊,但當時她正在和哥哥鬧脾氣,在床上你死我活,她拒絕他,咬他,在他懷裡說討厭他。


  哪裡分得出心思,周道地給他們送禮物呢。


  唯一有一種可能——


  江衍鶴準備周到了一切,給他們都送了禮物,包括兮月阿姨。


  他的愛就像冰山,她之前隻發現水面以上的一部分。


  卻沒有注意到,還有厚重廣袤的愛意,隱匿在冰面以下。


  和康佩幗在一起,真的不需要有太大的壓力。


  她和她一起去逛濱湖公園,坐在春風中的湖邊柳樹旁。


  禮汀用油畫棒調了一個青綠的顏色,柳絮繞著兩人翩翩起舞。


  年長的女人,也安靜坐下來,花遠處波光裡的天鵝。


  日光灑在康佩幗的臉上,她靜謐地側臉觀賞著遠處放風箏的小孩。


  那一刻,禮汀的眼睛有點湿潤,仿佛她一直和他們是一家人。


  周末會一起去逛公園踏青,晚上全家在院子裡乘涼的平和普通的一家人。


  禮汀從畫板裡取出她臨摹的春日花園送給康佩幗。


  她的語氣很甜蜜,講起那年他是怎麼帶自己去荷蘭度過生日和媽媽的忌日的。


  康佩幗聽得也很認真。


  因為她也很想知道,在她缺席江衍鶴的人生裡,對方長成了怎樣一個人。


  聽起來還不錯,很有擔當。


  她把禮汀的畫夾在她名貴的鱷魚皮錢夾裡,“我會好好珍惜的。”


  禮汀生日那天下午,下起了蒙蒙細雨。


  女生穿了黑紗,準備去媽媽的墓碑前拜訪。


  今天天氣不好,她撐著一把黑傘,在春雨中走到墓園門口的時候。


  看到康佩幗也穿著一件長到腳踝的黑色長裙,手臂夾著黑灰漸變的銀鏈包,頭上戴著有緞帶的報童帽。


  康佩幗手裡捧著一束玻璃紙包起來的白菊花:“等你很久了,本來想自己一個人進去的。還是覺得由你把我介紹給她比較好。”


  禮汀的心髒像是被春天的風擊中似的,變得柔軟無比。


  她用力給她鞠了一個躬,“謝謝您對我和媽媽的關心。”


  康佩幗淡淡地笑,旋即溫柔地把禮汀肩頭的雨滴撫走:“帶我見見她吧。”


  媽媽的墓前很幹淨,已經堆滿了各種各樣的花。


  方蘭洲已經去世很多年了,依然被全國各地的影迷懷念著,寄花過來給她。


  禮汀雙手合十,今年她沒有別的心願,所愛的人平安順遂就可以了。


  康佩幗在方蘭洲的墓前站了很久。


  墓碑上的照片很年輕,笑起來讓人覺得的確稱得上風華絕代。


  為此,康佩幗憎恨惱怒逃避了很長一段時間。


  直到有一天,她發覺這一切其實根本不重要。


  因為江明旭對她來說,不重要了。


  飛機下西海岸的燈火璀璨,沒有人可以緩解她委屈憤怒的心境。


  她隻有拋棄它們,努力邁步走出來,開始新的人生。


  她的確撞過婚姻的南牆,但是前面還有廣袤無垠的人生在等她。


  可是泉下泥削骨的那個人,卻再也看不到了。


  怎麼可能恨她呢,康佩幗滿腔都是惋惜和感慨。


  回去的路上,康佩幗和禮汀短暫地聊了一會天。


  車外朦朧地下著春雨,霧蒙蒙地看不真切,雨絲很細,黏在車窗上形成了細長曖昧的水漬。


  “小汀,有過對未來的規劃嗎?”


  康佩幗彎起紅唇:“想和我聊聊這個話題嗎。”


  禮汀咬著下唇想了一會兒:“我最近在做一個小小的vlog日常分享,請到了一個性別和國際發展專業的教授,看了一些intersectionality和gender politics的書。我也不知道會成為什麼樣的人,但是在我看書或者旅行的時候,都想把此刻記錄下來。雖然沒什麼人會看我分享的生活日常,但一點點學習的過程,讓我覺得很充盈。”


  她凝視康佩幗的眼睛:“阿姨,你剛才緘默不語,是在對我媽媽的人生感到惋惜嗎。”


  “其實沒必要太難過,媽媽當時抑鬱症很嚴重,活著對她來說很痛苦,她也沒辦法接受自己變得衰老被人遺忘。她的生命是特別璀璨的煙火,可我想把人生活成春泥。”


  “很久很久之前,我喜歡江衍鶴之前。我很渴望得到踏實又穩定的愛。最大的期待,就是他的眼神落到我一個人身上,我很努力地走到他的身邊,和他並肩,擁有他的光環。我覺得您的兒子超級厲害,給予我一切支持和包容,我待在他旁邊哪裡都不想去,覺得非常幸福。”


  康佩幗笑了笑:“小汀好會說話,連我也一起誇了。”


  禮汀微微笑:“這幾天我也很幸福,你像媽媽一樣陪在我身邊,關心我照顧我。但你們問我,未來有什麼抉擇,我除了回答待在哥哥身邊,我想不出來別的。阿姨,我一直都有一個困惑,你說到底什麼樣,才是精彩的,有價值的人生呀。不瞞你說,我之前一直覺得江衍鶴是我生命中的一個神跡。就像博爾赫斯說“愛上一個人,就好像創造了一個信仰,侍奉著一個隨時隕落的神。”他不會隕落,我很確定我會一直喜歡他,但是我二十歲做的事情,我四十歲也會做,這是我憧憬的人生嗎。”


  康佩幗說:“神的定義當然不止這一種,我很能理解小汀所謂的精神支柱和信仰。我有個在港大教金融的教授朋友,終身未婚,前段時間,她去肯尼亞南部邊境做野象保護工作了,在東非裂谷的邊緣,拍攝群居的獅子。我在溫哥華陪阿鶴的外公燒香的時候,接到她的電話,她在電話那頭大笑,說拍到了很美的松間落日,但她差一點死於象蹄。”


  就像芥川龍之介說:“真正向往自由的人,就能立刻見到神的面孔。”


  禮汀在腦袋裡想象了一下暮色四合下的草原:“聽起來好浪漫。”


  康佩幗:“我蠻喜歡和金錢打交道的,看著錢逐漸進賬會覺得很幸福,是覺得你會喜歡這個故事,所以講給你聽的。你陪在阿鶴身邊,我相信你也可以開導他,和他互相治愈。你要想清楚,不要走像你媽媽一樣,毀滅燃燒自己的舊路。小汀,七十億人都有自己不同的人生選擇,我沒辦法評價誰的人生足夠精彩有有價值,誰的人生失敗頹喪。我清楚一點,勇敢地活下去,永遠向往自由和愛就足夠了。”


  禮汀沒有說話,隻是看著雨刮器把眼前匯聚的雨水拂掉:“我很勇敢,但這些都是他給予我的愛,讓我變得勇敢。帕斯卡爾說,人是有思想的蘆葦,我感覺隻要離開了他,我就會變成一株空心蘆葦。阿姨你說的很有道理,我還是不夠柔韌,他不會讓我經歷打擊的,我不明白我缺乏的到底是什麼。”


  康佩幗:“剛才你提到了gender studies是嗎。我平時太忙了,並沒有看過這方面啟蒙的書籍,但我在LA公司裡訂下一條規則,是優先錄取女性員工,優先提拔女性員工作為部門經理。當然這可以提到我當年和阿鶴他爸爸分居後的厭男情緒。但那個公司的業績,比在得克薩斯州的同類型公司,收益同比增長10%。”


  禮汀思考了很久:“是的,你說的對,我把很多事都放在理論的階段裡,從來沒有往外邁出一步,或許很多事情,我嘗試著實踐也許會更好。”


  康佩幗:“你要知道,我沒必要教你兼濟天下的意思,就像康刿旗下公司在得克薩斯州的生產部,涉及到機械和零件,常年和輪軸機油打交道,我就沒有照著LA的公司制定規則。在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幫助可以幫助的人就足夠了。即使被別人誤解也沒關系,隻要內心澄澈磊落,就能做一個強大的能讓別人倚靠的人。”


  禮汀很堅定地說:“嗯!”


  康佩幗看著禮汀一臉認真的樣子,忍不住很溫柔又循循善誘地笑起來:“你有試錯成本的,就算沒有阿鶴,我也會幫你。因為啊,我也是第一次做人生導師。怎麼說來著,我和你互相成長。”


  禮汀感激地凝望她,在她的眉目裡,也看到一點點她好喜歡好喜歡那個人的模樣。


  能遇到他們一家人,自己真的很幸福,她忍不住抓皺了的衣角。


  接著她的手掌被康佩幗握住了。


  是一隻保養很好貴氣的手,沒有一點皺紋:“小汀和阿鶴結婚的時候,找不到人來扶著你,走向他,或許可以考慮一下我。”


  禮汀淚流滿面。


  大顆大顆晶瑩的淚水從眼眶滑落,為了遲到很多年的,屬於母親的引導。


  雖然她叫不出口一聲媽媽。


  但她心裡已經認可了康佩幗的存在。


  其實這次的心靈溝通是雙向的。


  這一刻,康佩幗看著駛遠的籠罩在霧裡的山。


  忽然覺得這次回國非常有意義。


  蘭洲,見字安。


  也許我和你一樣糟糕地,忽略子女的教育和感受,一位地沉湎在壞情緒裡。


  但是我能用自己過來的經驗,為他們指點迷津,我想這就是我存在的意義吧。


  孩子們的人生還長呢。


  他們的夏天,才剛剛開始。


  -


  拍畢業照那天,禮汀準備去學校之前,去培養室看了那株媽媽遺留下來的鬼蘭。


  它雖然纏繞在為它養殖的榕樹上,但沒有吸收一點寄主的養分,而是利用自己的根莖,進行光合作用。


  小賈來接她:“诶,這種花的花語是什麼呀。”


  禮汀從來沒有查過這種花的花語,於是用瀏覽器看了看:“鬼蘭:卑微的愛,被拋棄的愛,纏綿的情人,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寧願為你化成厲鬼也不會放過你——”


  她還沒說完,小賈忽然笑得彎下了腰:“救命,這也太狠了....”


  禮汀卻覺得很浪漫。


  因為她看過一部叫《改編劇本》的電影,裡面有一本《蘭花竊賊》的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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