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一字一頓道：
「李錚，如果我爸知道你現在這樣的話，恐怕隻會後悔救了你。」
電話那邊一片沉默，呼吸聲卻驀然停止。
「我真希望他們當時沒救你，這樣的話，我起碼還有一個親人。」
說完，我沒再聽那邊的動靜，一把把電話掛上。
窗外的夜色被無數燈火驅趕開來，其實我很討厭這樣的熱鬧，會襯託得我更孤單得可憐。
關於我父母的死，一直是我和李錚之間禁忌的話題。
我們都默契地從來不提。
因為算起來都是一筆爛賬，不知道到底是誰欠了誰。
以前我隻覺得傷心，可現在我卻真的希望，李錚還不如死在 8 歲那年的江水裡。
好過現在這樣……讓我傷心。
……
我刪除了和李錚有關的一切東西，他再打來電話的所有號碼都拉黑。
時間長了，他也不再找我了。
我們幾個月都沒再見面過了，這大概是我們認識以來最久的一次。
上一次超過一Ṱū⁵個周沒見面還是我高中畢業暑假的時候，和同班的幾個女同學一起出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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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才出去了沒幾天，李錚就狂轟濫炸地開始給我打電話，讓我開門。
我納悶兒地打開了民宿的門，18 歲的李錚正氣喘籲籲地站在門外，風塵僕僕地背著個大包，眼睛卻亮得好像一把火。
我驚了：「你怎麼來了？！」
他卻蠻橫地一把抱住我：「誰讓你出來這麼久不帶我的？！」
我無奈地回擁住他，滿心歡喜，嘴上卻嫌棄道：「你也太黏人了，以後有女朋友了可怎麼辦啊？」
他喘息了許久，在我耳邊輕聲道：
「我想你了，何夏。」
他耳朵通紅，我大概也好不到哪兒去。
半晌後才用小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道：
「我也是啊。」
我其實想過我和李錚為什麼沒在一起。
其實很多次我都想表白，但很奇怪的是每次都能碰到意外。
要麼是他朋友突然出現，要麼是被電話打斷，要麼是手機沒電了說到一半就沒說下去。
等再續上的時候，鼓起的勇氣就都散了。
他大概也是這樣，那封情書其實他拿出來過，但當時我有個要緊的實驗，被祁晏匆匆地叫走。
那之後，他就沒再提起過，我再問起他也隻是敷衍過去，說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
大概我們之間，總是缺了一點點緣分。
那缺的一點點把我們推得越來越遠，到最後終於隻剩下形同陌路。
再見李錚是在同學組織的聚會上，試驗成功後一組的女同學叫我們出去喝酒慶祝。
到了酒吧後，我卻發現祁晏竟然也在。
他從不參加這種活動，平時總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這時候穿著黑襯衫在燈光下喝酒的樣子，竟然讓人有些移不開眼！
慄色的頭發被發膠固定住，露出線條優美的額頭，讓他整個人都多了一絲……性感。
「坐。」
他看到我，很自然地在他身邊的空位上拍了拍。
在所有人的灼熱的視線中，我在他身邊坐下。
「學長，你怎麼也來了啊？」我有些驚訝。
他看了我一眼。
「我就隻配當社畜做實驗，不配出來放松一下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急忙擺手：「我就是——」
我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個冰冷的聲音打斷。
「讓開。」
我抬起頭，隻見李錚正站在我側面，他的視線在我和祁晏身上梭巡了一圈，眼神逐漸地泛起鋒寒。
他身後，張欣怡穿著一件我曾經最喜歡的連衣裙，想去牽他的手卻被避開，隻能尷尬地收回手。
晦氣，他們怎麼也來了！
我翻了白眼兒，假裝沒聽到他說話，繼續和祁晏聊天。
李錚臉色頓時黑得好像鍋底，一邊的男同學看出我們之間氣氛有些僵硬，趕緊站起來打圓場兒：
「來來，這邊有空位，坐這邊！」
李錚站在原地看了我好一會兒，最後才坐到另一邊。
一個女同學提議玩真心話大冒險。
「酒瓶轉到誰那裡，誰就被轉酒瓶的那個人提問一次，都不許說假話！」
兩個煞風景的人在這裡，我隻想起身就走。
但是大家都在這兒，我也不好掃興，隻能壓著不耐，看著瓶子轉動。
前幾次都轉到別人那邊去了，第五次卻轉到了李錚。
他平靜道：
「真心話。」
女同學想了想，壞笑道：「你為什麼喜歡你女朋友！」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問題，然而李錚卻頓住了。
所有人都朝他看去，他眉頭擰起，好像第一次思考這個問題，連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張欣怡的臉色逐漸地難看起來。
他的表情變化著，最後端起一杯酒：
「我喝酒吧。」
然後一飲而盡。
「不是，連喜歡她什麼都不知道，那你跟她在一起幹什麼？」女同學有些大大咧咧地問道。
張欣怡拳頭死死地握住，李錚甚至連個理由都沒編出來。
無異於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給了她狠狠的一巴掌。
我心裡樂得看笑話，但大概是樂極生悲，那酒瓶子卻在轉了幾圈後慢慢地停在了我面前。
我抿了抿嘴。
「……我大冒險吧。」
萬一問什麼喜歡的人就太尷尬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那你挑現場一個男人接吻！」
這個女同學玩得挺開，「嘿嘿」地笑著：
「法式深吻哦！」
李錚的眼神立馬變了，死死地釘在了我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身邊的祁晏似乎也僵了一下，一動不動。
如果是以前，我連猶豫都不會，李錚會是我唯一的選擇。
可是現在……
我轉向一邊的祁晏，苦笑道：
「學長？」
有苦難找祁晏，已經成了我的習慣了。
李錚握住杯子的手用力到關節泛起青白，陰鸷的眼神滲出寒意，幾乎有些狠戾了。
大概是因為喝酒了，祁晏的眼皮泛起薄薄的粉紅，他垂下睫毛，輕輕地嘆了口氣。
「來吧。」他說。
所有人都在瘋狂地起哄，這可是高嶺之花祁晏，上表白牆的次數一騎絕塵到全校都熟知他那張臉！
甚至已經有同學開始打開手機準備拍視頻了！
我萬萬沒想到祁晏竟然會答應，本來我想著他拒絕就能糊弄過去的！
這下子騎虎難下，我一時間進退兩難不知如何是好，祁晏卻微微地俯下身來，一寸寸地湊近了我。
他身上，龍舌蘭微醺的酒氣混合著古龍水的味道，不濃鬱，卻讓人有些口幹舌燥。
我看著他櫻色的薄唇，「咕咚」咽了口口水。
哄鬧嘈雜的人聲全都消失了，耳畔隻有我劇烈的心跳聲！
就在雙唇觸碰的前一瞬，李錚猛地站了起來，一把扯住了我的胳膊把我向外拽去。
「你跟我出來！」
他扔下鐵青著臉的張欣怡，拖著我往外走！
「你有病吧！」
酒吧的街上我一把甩開他的手，忍不住罵道：「李錚，你腦子進水了嗎？！」
他卻鉗住我的肩膀，雙眼泛起紅。
「你為什麼要選他？
「我選誰跟你有什麼關系，我們有什麼關系，你憑什麼來管我？！」
我簡直出離憤怒了！
李錚簡直就是腦子有病，和我在一起的時候跟張欣怡談戀愛，現在跟張欣怡在一起了又對我指手畫腳。
他以為他是誰？！
「我是——」他卡住了。
「反正我就是為你好！你了解他嗎，你知道他是什麼背景嗎？
「你以為他隻是個普通學生？！我告訴你，他是祁氏集團的唯一繼承人，獨生子！
「你還不懂嗎？像他們這種人隻是玩玩而已，最後受傷的隻會是你！」
我愣住了。
我是知道學長很有錢，以前我不懂事不小心把溶液弄到了他脫下來的表上，一個組的男同學差點兒蹦高尖叫。
「你知道他那塊兒表多少錢嗎？！那是理查德米勒，兩百多萬！
「賣了咱倆都不夠！」
但我沒想到他這麼有錢。
祁氏涉足了很多產業，他爸爸是經常上新聞的人物。
我後退一步，卻還是咬著牙道：
「那也比你這種王八蛋強，滾遠一點，我看到你都惡心！」
李錚眼神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受傷，隨即陰鬱下來。
他一把撈住我的後頸向他壓去，幾乎是有些強橫地吻了下來！
一隻手卻強硬地把他推開，隨即我被攬進一個帶著清冷香氣的懷抱。
頭頂上祁晏的聲音森冷。
「她不願意。」
李錚暴怒著就要上前：「你算什麼東西，你——」
「啪！」
清脆的聲音回蕩在街上。
我的手在半空中微微地顫抖。
這是我打他的第二個巴掌。
李錚動作停住。
冷風呼嘯而過，車燈的光從我們身上閃過。
許久後，他的眼神逐漸地清醒過來，下意識地解釋道：
「何夏，我——」
我顫聲道：「李錚，別讓我覺得喜歡過你，是我最不堪的事情。」
我們之間兜兜轉轉二十年，誰也沒能把這句喜歡說出口過。
如今終於說出來，卻是這樣的境地。
一時間，我心裡不知名的情緒糅雜在一起，讓我幾乎要發笑，感嘆這作弄人的命運！
他的臉慢慢地褪去血色，眼神逐漸地變得後悔而惶恐。
「何夏……」
他的嘴唇發著抖，說不出話來。
我閉上眼，轉過身大步地離開。
……
許久後，我才聽到身後的腳步聲。
我還以為是李錚，剛要罵他，回身卻發現是祁晏。
他不遠不近地跟在我身後，視線落在我身上，裡面藏著一些我看不懂的情緒。
「學長，今天不好意思——」
我腦子亂得幾乎有些頭疼，今天發生了太多事情，想起那一瞬間的心跳，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了。
「何夏，你今天問我為什麼會來。」
祁晏個子很高，我看著他的時候不得不仰起頭。
然而就是這種死亡角度，他依舊好看得讓人心驚。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什麼？」
他的聲音吹散在空氣裡，明明聲線有些涼意，卻比晚風還要溫柔些。
「因為他們說你也會來。
「你沒必要對我抱歉，是我自願的。」
我睜大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