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曹阿姨沒有說好與不好,她看了眼女兒,對花錦道:“你跟這位先生,請跟我來一下。”
花錦與裴宴跟在曹阿姨身後進了屋,屋裡有些昏暗,還能聞到一股木頭受潮的味兒。曹阿姨帶他們來到一扇低矮的木門前,用鑰匙打開了上面的鎖。
門一打開,花錦就被灰塵嗆得忍不住咳嗽,隨後她發現,這間小屋裡空空蕩蕩,隻有一架布滿灰塵的織布機。
“我已經五年沒有摸過它了。”曹阿姨擦去織布機上的灰,織布機吱嘎作響。她拿起一個梭子,苦笑:“這臺織布機,已經壞了。”
“我會給你安排最好的織布機。”裴宴開口道,“如果你願意,會有基金會對當地蜀錦行業進行扶持,幫你拓展蜀錦銷售渠道。”
曹阿姨沒有說話。
“堅持了一輩子的事,既然舍得放下,為何沒有勇氣再次拿起來?”裴宴道,“如果有人說你堅持一輩子的事,拿不到錢,也得不到利,你就更應該借這次機會,狠狠打那些人的臉。就算你不在乎這些,也要為你的孩子爭口氣,你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傳承這麼多年的手藝,是瑰寶,是祖輩們留給我們的珍貴遺產。”
“為了蘭蘭……”曹阿姨有些失神。
“為了她,更是為了你自己。”花錦接過話,“至少你要證明,你這麼多年的堅持,是有意義的。”
“我明白了。”曹阿姨點了點頭,“報酬什麼的,我不在乎,但我隻有一個要求。”
“請說。”
“如果需要我去大城市,我要把蘭蘭一起帶上。她腿腳不方便,我擔心我不在,她會受到別人欺負。”
“應該的。”花錦臉上露出一個燦爛的笑,“非常感謝您願意跟我合作。”
工作室內,接到消息的助理對馬克道:“先生,花繡師那邊已經找到了不合適的蜀錦師,兩天後就趕回來。”
馬克點了點頭:“等下你去餐廳訂好位置,我要感謝花繡師這幾日的奔波。”
“先生。”助理猶豫道,“萬一花繡師找的織師並不靠譜,那該怎麼辦?”是她說什麼蜀繡要搭蜀錦更能凸顯衣服風格,也是她找來的蜀錦師,誰知道是不是她故意找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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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為什麼大多合作對象,跟我合作過後,都願意跟我合作第二次嗎?”馬克放下設計稿,看了助理一眼:“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是。”助理變了變臉色,他知道,自己剛才這句話,讓馬克先生不高興了。
“花小姐,是位對自己作品負責的人,她找到的蜀錦師,肯定不會讓人失望。”
人生第一次乘坐個人專機,蘭蘭整個人都有些恍惚。這次為了邀請她媽參與合作,花小姐這邊不僅為她們安排了居住地方,還特意請了兩個人照顧她們的飲食起居,聽說其中一個人對醫理十分了解。
對方的誠意,她是見識到了,唯一沒想到的,是他們竟然這麼有錢。
來之前,親友們都擔心她們會上當受騙,現在上了飛機,她忽然覺得,如果有私人飛機的富豪就算是騙子,也懶得費精力騙她們。
曹阿姨也沒想到這對年輕人如此有錢,她有些拘謹地坐在女兒身邊,看著窗外滾滾白雲發呆。
此去,真的能讓更多的人欣賞她織的蜀錦嗎?
這廂花錦與裴宴心想事成,徐家人卻愁雲慘霧,求助無門。
這個星期徐家的生意連連受挫,想要幫徐家求情的人卻發現,裴宴根本不在,他陪女朋友去外地旅遊去了。
眾人頓時明白過來,裴宴哪是去旅遊,分明是擺明態度告訴大家,誰來求情都沒有用,徐家老爺子就算病死在醫院,他也不會改變決定,就是要跟徐家過不去了。
徐家老爺子尷尬地在醫院裡住了好幾天,見裴宴當真半點情面都不願意留,隻好回了家。
他剛回家沒多久,準備出國的徐長輝就被警察帶走了,理由是酒駕、毒駕,以及故意傷害他人罪。
一年前,徐長輝跟人在酒吧發生衝突,把一個人打出重傷,沒想到時隔這麼久,又被翻了出來。
徐家人這才徹底明白,裴宴是不可能放過徐長輝的。徐老爺子再次被送進醫院,這一次他不是在演戲,而是真的被送進了急救病房。
打聽到裴宴周一就要回來,徐毅徐強兩兄弟當天一大早就守在了裴宴家門口,事情鬧到這個地步,他們除了拋下所有臉面向裴宴哀求以外,別無他法。
兩人在裴宴大門口等了整整幾個小時,才終於等到裴宴的車出現。
“裴先生!”徐毅在商場上打滾多年,知道有時候顏面這種東西毫無用處。他張開雙臂,攔在了裴宴的車前:“裴先生,請您給我幾分鍾時間。”
看著攔在車前的徐毅,花錦忽然想起,當初在四合院第一看到徐毅時,他看自己的眼神。
像是在看地上的瓦礫,多餘的雜草,坐在那裡就是多餘。
多麼高高在上的人,多麼優雅的人,然而在求人的時候,他的姿態,並不比當年重傷躺在地上的她好到哪兒去。
裴宴看了眼身邊沉默的花錦,對司機道:“不用理。”
見車子再次開動,徐毅心一狠,竟爬到了擋風玻璃上:“裴先生,你究竟要怎樣才願意放過徐家?”
隔著擋風玻璃,徐毅看到裴宴的車裡,還有一個女人,一個讓裴宴不顧眾多賓客在場,跟他們徐家翻臉的女人。
花錦與徐毅的眼神對上,勾起嘴角朝他笑了笑。
“徐家就是徐家,什麼不要臉的手段都能用出來。”裴宴嗤笑,“論不要臉,誰能比得過他們家。”
裴宴打開車窗,對徐毅徐強道:“行了,都進去,免得別人以為我請了雜耍班子在門口唱大戲。”
這句話極度傲慢與無禮,花錦看到徐毅臉上的肌肉顫了顫,卻愣是沒有露出半點不滿。
她眉頭皺了皺,這樣的人,比把喜怒表露在臉上的人,可怕多了。
一行人回了別墅,裴宴拉著花錦的手,在主位坐下。他往沙發上一靠,懶洋洋地看著徐強徐毅兩兄弟:“不知徐家兩位叔叔,找我有何貴幹?”
“請裴先生饒過我們徐家。”徐強性子直,當下便開口道,“你我兩家多年交情,何必為了一個女人,鬧到這個地步。”
“饒?”裴宴眯了眯眼,“徐叔這話是什麼意思,貴公司生意上出了問題,跟我有什麼關系?晚輩不過是個遊手好闲,不事生產的散財童子,哪有本事跟商界精英相比?”
聽到這話,徐強忽然想起,幾年前徐毅在背後評價過裴宴幾句話。
不事生產,遊手好闲,裴家的禍害。
難道這些話,被裴宴這個當事人知道了?
第66章 玫瑰
昔日高高在上的人, 在自己面前變成點頭哈腰的落水狗,這是一間很容易讓人變得虛榮的事。
靠在柔軟的沙發上, 花錦腦子裡閃過很多念頭, 印象最深的竟然不是躲在玉米地裡的無助, 做酒店服務員時被人羞辱的憤怒,而是躺在地上時,裴宴給她撐開的那把傘。
為了一個女人, 鬧到這個地步?
聽到這句話時,花錦覺得既荒唐又好笑, 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在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眼裡,她仍舊隻是一個女人,一個符號,她唯一存在的意義,就是影響了裴宴的決定。
或許在這些人眼裡,沒有身份沒有地位的普通人,與不起眼的動物無異。隻是她這隻動物有些討厭,竟然讓一個比他們更厲害的人, 與他們為難。
難怪會生養出視人命為無物的徐長輝,難怪徐思會在學校霸凌其他同學。這是他們放在骨子裡的傲慢, 普通人在他們眼裡,不是人。
“真有趣。”在屋裡氣氛變得越來越尷尬時,花錦突然開口了,“我這個女人如果是外人, 你們又是什麼?”
裴宴皺眉,對花錦道:“你不要聽他們胡說八道,我沒這個意思。”
“我知道,你永遠都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花錦朝徐家兩兄弟笑了笑,“按照年齡來說,我該敬稱兩位叔叔。不過想必二位不想我稱呼這一句,我也就不為難彼此了。有個問題,在我心中埋藏很久了,不知徐毅、徐強先生能否給我一個答案?”
徐毅與徐強沒有說話。
在這種場合,裴宴不僅讓花錦隨意插話,甚至當著他們的面,言明他的立場,這已經證明了花錦在裴宴心中的地位。
但是這種猜測結果,對徐家非常不利。
“現在是二十一世紀,究竟是誰給了你們勇氣,讓你們高高在上,瞧不起普通人?” 花錦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散盡,“小學的思想課不及格,還是你全家腦子都有問題?”
“你……”徐強氣得面色赤紅,可是對上花錦冷漠的眼神,他全身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慢慢冷靜了下來。
他從未像現在這一刻清醒,隻要有花錦在,裴宴就絕對不會放過徐家。
“兩位叔叔,請回吧。”裴宴冷著臉道,“我們剛從外地趕回來,需要休息了。”
徐強聳拉著腦袋不再開口,徐毅盯著花錦看了許久:“裴先生,犬子犯下大錯,我願意讓他接受該得到的法律懲罰,徐家絕不包庇他半分,請裴先生與花小姐監督。”
花錦愣住,這話的意思是要拋棄徐長輝,保住整個徐家?這話如果是徐強說出來,她還不至於如此驚訝,可說話的是徐毅,徐長輝的親生爸爸。
裴宴嗤笑道:“徐長輝觸犯法律,得到嚴懲是應該的,而不是條件。你們徐家的事,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不要再鬧到我面前。”
把徐家兩兄弟送走,花錦道:“徐毅……”
“在絕對利益面前,有些人能做出拋棄妻子的事,並不奇怪。”裴宴道,“不過越是這樣的人,越是要小心,因為他做事是沒有底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