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江川講義氣,人也熱心,在富春街這片兒還挺受歡迎。
江瑟回來桐城後,一下子多了不少叔叔嬸嬸,這些老街坊對她十分關照,吃飯打折,喝奶茶送奶蓋和果幹,幫她攔住一個賬單自然不在話下。
結完賬,她抬手看腕表,“走吧,我爸媽應該到酒吧了。”
兩人出了餐館便往“忘川”走,傅韫打量著四周,“這裡最熱鬧的便是這條酒吧街了吧,那你同你家人是住在這酒吧街附近?”
“嗯。”江瑟指了指富春街後面的老住宅區,說,“我們住那兒。”
傅韫目光往她指的地方頓了頓,隨即淡淡收回目光,狀似無意地問:“以後有什麼打算?準備一直留在桐城?”
江瑟慢慢踩上石拱橋的石階,語調輕淡道:“嗯,最近都會留在這裡。”
酒吧已經開了門,江川與餘詩英正在吧臺裡擺酒壇。
這會酒吧還未正式營業,裡面就他們兩人,江瑟給他們介紹傅韫時,隻說這是她在北城的朋友。
餘詩英與江川好客,親自給傅韫調了杯店裡的招牌酒,叫醉生夢死,也叫孟婆湯。
這酒十分烈,傅韫不喜太烈的酒,但喝下第一口時卻露出點驚豔的神色,說要再來一杯。他說話的腔調很儒雅斯文,沒什麼架子,餘詩英對他印象不錯,等他一杯喝完便又給他調了第二杯。
第二杯酒喝到一半,傅韫的手機響了。
是朱茗璃的來電。
傅韫抬眸看向江瑟,見她側著頭同江川說話,沒注意到他這邊的動靜便摁滅手機,反扣在桌面。
手機再度響起時,第二杯酒已經喝完。
傅韫放下酒杯,同餘詩英、江川禮貌地提出告辭,又對江瑟說:“不用送我了,叨擾了你半天,你在這好好陪叔叔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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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就在酒吧門口道別,傅韫深深看了江瑟一眼,眉眼溫和地同她說再見。
接他的車就停在先前江瑟接他的路口,這一路行去,他大衣裡的手機一直震個不停,跟個催命符似的。但男人始終沉住氣,溫潤如玉的面色直到上了車闔起車門時,才漸漸露出幾縷陰翳。
他升起後座的擋板,接通手機,陰著聲嗓道:“不是說了今天不能打攪我麼?”
也不知對方說了什麼,傅韫冷笑一聲:“我見誰還需要同你交待?茗茗,你怎麼又不聽話了?”
說話間,他始終望著窗外,等富春街的路牌變成一個小小的點才緩緩收回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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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韫走後,江瑟在吧臺幫餘詩英清點酒壇,見她幾次欲言又止,便笑著給她“解謎”。
“隻是一個普通朋友,前段時間從小姑姑那兒聽說這裡的酒好喝,才會趁著來滬城出差的機會過來桐城。他馬上就會訂婚,沒有意外的話,今天應該會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
餘詩英:“……”
江瑟彎著唇角問:“還有什麼想問嗎?”
餘詩英搖頭,語氣帶了點可惜:“我看他脾氣還挺好。”
江瑟沒接話,垂下眼睫繼續清點今晚要用的酒,等“忘川”亮起營業牌了才離開吧臺準備回公寓。
快到門口時,想起什麼,又回頭對餘詩英說:“媽媽,我今晚不在家吃飯,明天早晨也不用準備我的早餐。”
餘詩英倒沒多問什麼,應了聲好便進後廚忙去。
陸懷砚昨晚給江瑟發了航班消息,他與韓茵晚上八點左右抵達桐城。
送完韓茵回寒山寺,他回到君越約莫不到十點。
當然,前提是他不留在寒山寺。
江瑟回到公寓便給他發了條微信:【你今晚陪韓姨留在山上,還是回君越?】
消息發送成功的瞬間,陸懷砚便已經看到這條微信。
他沒急著回復,放下手機,單手支頤,聽旁邊卡座上的男人繼續發表“高論”。
“你說她怎麼就想不明白呢?我從來不讓她來我家,也不帶她見我朋友,平時會找她也隻是為了帶她去酒店開房,這不明擺著就是段炮.友關系嘛,你情我願的事,她怎麼就說我玩弄她感情了?還要生要死的,也不想想她這條件我怎麼可能拿得出手說這是我女朋友?”
男人嘴上說著不明白,面上卻是一臉得色,好似一個女人為他傷心為他尋死覓活是件十分值得顯擺的事兒。
陸懷砚不識得這男人。
同關紹廷吃完午飯,想到江瑟這會正在同傅韫喝酒,便帶著關紹廷過來朋友開的酒吧喝酒。
兩人剛坐下沒多久,便聽見隔壁卡座上的男人說起最近招惹的爛桃花。
男人喝了酒,又有意要顯擺,聲嗓自然不低。
關紹廷聽了一半,搖頭笑道:“渣男。”
陸懷砚笑笑著沒接話。
怎麼說呢?
剛那男人侃侃而談時,他莫名代入了自己,發覺自己同那個被渣男玩弄的姑娘待遇似乎也差不多。
那姑娘從來不讓他上她家,除夕那夜要不是他打了個措手不及,直接去了家門口,他估計到這會連她家大門長什麼樣都不知道。
每次也確實隻有想做了才會主動找他,做完便拍拍屁股走人。
至於她在桐城這邊的親人,兩人好上後,她也從來沒帶他見過。
思及此,男人抿了口酒杯裡的威士忌,對關紹廷道:“是挺渣。”
偏偏這會關紹廷哪壺不開提哪壺,同他半開起玩笑來:“Linda說你彈琴時想起的那個女孩兒,她也在北城嗎?Mia不信有這麼個人存在,總覺得是Linda在騙她,這才非要跟著來。說起來,昨晚你祖父還同大哥說他挺愁你的婚事的,他難不成還不知道你談戀愛了?”
關紹廷說著便碰了碰陸懷砚的酒杯,好笑道:“該不會真像Mia說的,你同Linda隻是為了叫她死心才捏造出這麼個人吧?”
關嘉頤特地央他跟大哥帶她來北城,就是為了確認是不是真的有這麼個人。如果真的有,她想看看究竟是什麼樣的女孩兒能叫陸懷砚傾心。
陸懷砚掀眸看關紹廷一眼,淡淡道:“你覺得我會無聊到為了讓她死心便虛構出這麼個人?我八年前離開英國時便同Mia說過,我對她這樣的小姑娘沒興趣。”
“Mia那時才十四歲,我以為你是因為她的年紀才拒絕她。現在她都快二十三,自然不是當年的小姑娘。”關紹廷說,“還是對你來說,五歲的年齡差就是道關卡?”
“不是因為年齡差,”陸懷砚說,“我那姑娘隻比Mia大半歲。”
關紹廷挑眉:“真有這麼個姑娘?既然有這麼個人在,你祖父怎麼還在操心著要給你安排相親?他不同意你們在一起?”
他腦子裡已經腦補起一出棒打鴛鴦的戲,畢竟這樣的戲碼在豪門圈裡也是屢見不鮮了。
陸懷砚意味不明地笑了聲:“祖父的確不知道,她不願意讓別人知道我跟她的事。”
關紹廷正在往嘴裡送酒,聞言便嗆了下:“她不願意?”
“嗯。”陸懷砚漫不經心道,“大概是覺得現在的我,還不大拿得出手。”
“……”
關紹廷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也琢磨不透陸懷砚這話是真是假,倒是愈發好奇那人是誰了。
他清了下嗓子,正要開口問,卻見陸懷砚拿起手機,唇角微微提著,不緊不慢地敲起字來。
見他在回信息,關紹廷便沒再問,隻默默瞥了他一眼,總覺得噙在他嘴角的那點笑莫名有種要算賬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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砚:【都不是,送完母親,我直接過去你那裡。手機開著,到你家門口了,給我開門。】
江瑟盯著這條微信看了好一會兒,所以今晚他想在她家?
她知道他今晚一定會見她,不見怎麼找她算賬?
江瑟以為要麼是在竹舍,要麼是回君越,哪裡知道他是想要在她這。
她掀眸看了眼屋子,牆太薄了,隔音不好。
低頭點開手機,剛輸入幾個字,對話框裡“咻”的一下又多了條二十多秒的語音。
她點了播放。
男人低沉的聲音含了點笑,隔著手機,在安靜的屋子裡慢慢說起他在酒吧裡遇見的渣男,末了還來了句:“為了證明你不是渣女,瑟瑟,今晚我在你那過夜。”
江瑟:“……”隨便他。
第51章 “我很想你。”
今日天好, 不管是桐城還是北城,難得的沒有大雪漫天。
飛機比預計到港時間提前抵達,陸懷砚單手推著個行李箱, 同韓茵一起出了航站樓。
韓茵問他:“你晚上要留在寒山寺嗎?我讓人準備了面魚湯,你一會去我那喝一碗暖暖胃。”
陸懷砚說:“不留了,送完您我就去過找江瑟。”
男人說這話時神色平靜, 語調亦是和緩。
但韓茵清楚他這會想見瑟瑟的心有多急切。
從前他送她回寒山寺,天大的事兒下來都得陪她吃碗湯羹再走, 這會卻是連吃碗湯羹的時間都等不得了。
她覷他一眼, 善解人意道:“既然不在寒山寺留宿,也不留下來吃面魚湯, 你不必特地送我, 有李特助送我便成。她是不是在等你吃晚飯?你直接從機場去瑟瑟那, 都快過飯點了, 可別餓著她了。”
“再急也不能不送您。”陸懷砚拎過韓茵手裡的行李包,擱行李箱上一並推著,笑道, “她知道航班的到達時間,也知道我要送您回寒山寺,不會餓著自己的。”
江瑟的確沒餓著自己, 六點那會吃了瓶酸奶墊肚子,準備等陸懷砚來了便帶他出去吃飯。
他想算什麼賬她心裡敞亮著呢。
不就是她請了傅韫吃飯沒請他麼,那就帶他出去吃頓飯, 這邊的飯館多是桐城本地菜, 偏酸甜口, 她倒是要看他吃不吃得慣。
陸懷砚的電話打來時, 江瑟剛洗完澡, 正在換衣服。
她接起電話,男人的聲音同時從電話和門外傳來:“我到了。”
江瑟套好出門要穿的針織連衣裙,去玄關給他開門。
陸懷砚從上往下看了她一眼。
她身上這件奶茶色連衣裙是緊身款,裙擺在膝蓋往上十公分處,領口外翻,露出了修長的脖頸和精致的鎖骨,腰身掐得很細。
“怎麼這麼快?”江瑟回頭掃了眼牆上的掛鍾,說,“你送韓姨回寒山寺了嗎?”
陸懷砚“嗯”了聲,拉著行李箱進玄關,邊關門邊淡淡道:“今天的航班提早了半小時抵達。”
“那我先帶你去吃飯——”江瑟正要去拿大衣,餘光瞥見陸懷砚從大衣裡拿出來輕擲到鞋櫃上的東西,話音霎時一頓。
那是個方方正正的紙盒,也就巴掌大小,同韓瀟給陸懷砚準備了一大抽屜的是同個牌子,就是顏色不一樣,應當是他過來時特地買的。
他買了兩盒。
陸懷砚慢慢摘下眼鏡,將鏡腿交疊收好放在櫃面,又繼續慢慢脫手套,目光卻看著江瑟,說:“前車之鑑,先在你這兒備兩盒。”
前車之鑑,他說的除夕在山上那晚。
兩人的目光一撞上便猜到對方想要做什麼。
屋子裡開著暖氣,此時此刻的空氣顯得格外幹燥。
江瑟也不急著拿大衣了,看著陸懷砚好整以暇道:“我隔壁那屋子住著對爺爺奶奶,年紀雖然大,但耳聰目明身體健朗,天天拿著部pad坐陽臺上,一邊刷短視頻一邊罵世風日下。”
她說著便頓了下,漂亮的杏仁眼往室內一點,意有所指道:“這棟樓的牆都薄得很,鄰居們又都識得我爸媽,我得注意點影響。”
他不是非要來她這兒過夜嗎?
那就素著吧。
陸懷砚低笑一聲,將手套放櫃面上,解開腕表的表帶時順勢看了看時間,說:“快九點了,老人家睡得早,的確不能吵到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