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張仵作眉頭微皺,“她圖什麼呢?”
晏驕也有同樣的疑惑。
陂剎郡主費盡心機做這些,究竟圖什麼?
一黑一白兩顆腦袋上都滿滿覆蓋著疑惑,看向彼此的眼神中全是茫然,顯然不太明白陂剎郡主到底是怎麼想的。
“可有什麼發現麼?”沒想到這麼晚了,邵離淵竟也還沒睡,才幾個小時不見,老頭兒的嗓子都啞了。
晏驕和張仵作都起身行禮,邵離淵擺了擺手,才要說話,外頭急匆匆跑進來一個侍衛,神色復雜道:“定國公來了。”
眾人都是一愣,下一刻便齊刷刷看向晏驕。
晏驕眨眨眼,“不是我叫他來的啊!”
邵離淵一聽龐牧的名字就覺得麻煩,“叫他回去。”
這個時候,肯定是宴會剛結束就過來了。
侍衛為難道:“這個恐怕不成,定國公手持聖旨,說奉陛下的命令前來協助,已經,已經是闖進來了……”
別說無人敢攔聖旨,哪怕沒有聖旨,天下何人能擋定國公?
話音未落,身披玄色大氅的龐牧已經帶著幾個人呼啦啦湧入院內,手中果然高高舉著一個明黃細卷軸。
晏驕就覺得邵離淵幾乎要翻白眼了,額頭上青筋鼓了鼓,終究還是跪了下去,“微臣接旨。”
龐牧先咧著嘴朝晏驕挑了挑眉毛,然後才一本正經的展開聖旨念起來。
聽完之後,包括晏驕在內諸人的表情都變得十分微妙,總有種感覺:估計聖人是被逼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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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空前言簡意赅,前後加起來也不過三十來個字,主旨就是定國公值得信賴,邵大人你快叫他從旁協助吧。
邵離淵黑著臉接了旨,若非是正經聖旨託布,仿佛下一刻就要直接敲到龐牧腦袋上了。
龐牧見目的達成,哪裡還理會旁的,三步並兩步來到晏驕跟前,捧著她的腦袋細細打量,一看之下大吃一驚,“怎的累成這個樣兒!”
說完,就擰著眉頭去瞪邵離淵,“人來之前好好地,這才多大功夫,眼裡都冒血了,你們這是正經查案子嗎?”
晏驕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叫他不要說了。
可素來對她言聽計從的龐牧這回卻不理會了,隻是臉色不善的看著邵離淵,非叫他給個說法。
一來對方年紀放在那裡,二來還有廖無言一層關系,往年他總是讓著這人三分,可現在卻讓不得了。
邵離淵原本還有些生氣,可此刻見他這般模樣,反而覺得有趣,倒背著手笑出聲來,“如今你竟也是個著三不著兩的了。”
眼見龐牧就要鬧起來,晏驕幹脆掰著他的脖子道:“你倒是聽我說話啊!就是低頭久了控的!”
剛還像個刺蝟似的定國公周身瞬間柔和下來,心疼的將她雙手捂在自己掌心哈氣,“我這不是擔心你麼,哎呀,這樣涼。”
他跟邵離淵的恩怨由來已久,但兩人都知彼此非那等奸佞小人,才剛龐牧也不過遷怒罷了,顯然邵老頭兒自己也沒往心裡去,不然早勃然大怒了。
晏驕沒好氣道:“若非你巴巴兒舉著聖旨過來,我也不用著急忙慌出來往這青石板地上跪了。”
寒冬臘月滴水成冰,青石板的滋味……誰跪誰知道!
龐牧嘿嘿一笑,就聽邵離淵在那邊冷笑道:“瞧瞧德行吧。”
他可太知道怎麼撩撥龐牧了。
龐牧才要扭頭跟他打嘴仗,冷不防小六突然蹿過來與他低聲耳語幾句,前者的臉越聽越黑,最後冷哼的聲音裡幾乎都淬了冰碴子。
“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龐牧擺手示意小六退開,衝邵離淵不悅道,“你是個為老不尊的,看看下面都帶的什麼兵!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他雖早知林子大了什麼鳥兒都有,可此刻親耳聽到對方捋虎須捋到自家頭上,胸中怒火仍是止不住的往上竄。
若果然捅出大簍子,叫這得之不易的安定太平化為烏有,邊關數十萬將士豈不白死了?他們萬死難辭其咎!
左右戰火沒燒到京城,在那些京官兒眼中,數十萬人浴血奮戰馬革裹屍,也不過是茶餘飯後不痛不痒的談資罷了。
在這件事情上,邵離淵倒是沒有分辨,權當沒聽見的,隻去問晏驕與張仵作驗屍結果。
這麼多年來,龐牧與他打過的交道數都數不清,可太清楚眼下的沉默代表什麼了:
這老頭兒分明是默許了自己接下來可能的行動。
哼,這老貨,事到如今竟還打著借刀殺人的念頭,真是算計到家了……
邵離淵確實猜到了龐牧的打算,並且也不打算制止。
官場難熬,許多人在裡頭滾得久了,難免沾染濁氣,尤其燕櫻與堂溪此等有根基的,彼此勾連成串,多年來排擠、打壓旁人的事情幹了也不是一回兩回了。
邵離淵雖有心整治,無奈類似小算盤比比皆是,叫人實在無處下手。
不過不要緊,天下還有一個從不按常理出牌,專好管闲事的定國公呢,如此便叫他殺雞儆猴,也好肅清風氣。
得了無聲承諾的龐牧頗有種立刻就攪得天翻地覆的衝動,見晏驕忙著和邵離淵分說案情,他舔了舔嘴唇,將兩隻手捏的咔吧作響,“許久不見,還怪想的,我去找那小郡王聊聊。”
邵離淵詭異的沉默片刻,心力憔悴道:“你好歹留個活口。”
也不知龐牧聽沒聽進去,早已轉身去了,沉重的披風瞬間與夜幕融為一色,波浪滾滾中無端帶了殺氣。
一眾人折騰到天色微微泛白才胡亂回房眯了一陣,然後便暈暈乎乎去伙房吃飯。
可想而知,當燕櫻和堂溪二人結伴來到伙房,一進門就看見一個面沉如水的龐牧時,心中會如何震驚了。
作者有話要說:小六:“大人大人,我要打小報告!”
龐牧:“……來來來,這兩位捕頭,咱們聊聊”
第143章
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 龐牧就在正面朝伙房門口的桌邊大馬金刀坐著, 燕櫻和堂溪才剛進門, 他就淡淡一眼掃過去。
那二人頓覺好似被針扎一樣,俱是一驚,心道這人怎麼來了?
若在平時,他們自然是巴不得上前攀談,可如今……
堂溪到底沒什麼城府, 電光火石間掌心已經淺淺沁出汗水, 心如擂鼓的瞟向師兄燕櫻。
燕櫻此刻卻顧不上安撫他, 隻在腦海中飛快思索起來:他們的手腳向來都是極幹淨利索的, 而且大人自然也犯不著再事後告訴, 所以晏驕應當不知情。既然如此,定國公必然也是不知道的。
想到這裡,燕櫻心下稍定, 便掛上一副驚喜交加的表情,忙帶著師弟上前行禮,“見過定國公,也不知您是什麼時候來的, 若有怠慢之處,還望恕罪。”
堂溪早就習慣跟著師兄做,便也一掀袍子行了禮。
大祿並不怎麼提倡見人就跪,官員間尋常見面隻需行揖拜禮,不過對於初次拜見官爵遠超自己的人時,往往會跪拜以示尊重, 第二次就不必了。
都說定國公為人豪爽灑脫,並不在意繁文缛節,本以為他也會像傳言中那樣叫他們師兄弟二人不必多禮,甚至燕櫻自己都做好了順勢起來的準備,卻不曾想到,龐牧竟一言不發,真就眼睜睜看著他們徹底跪了下去。
膝蓋觸地的瞬間,燕櫻腦中嗡的一聲,一顆心也隨雙膝一並如墜冰窟。
此時此刻,他滿心滿眼隻有一個念頭:龐牧知道了!
但燕櫻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對方究竟是如何知曉的?
說到底,沒上過戰場的人永遠也不體會不到諜報人員無孔不入的可怕……
其實龐牧剛才已經跟晏驕吃飽了。因如今驗屍的結果出來了,仵作們便可以暫時休息一下,他把人哄回去補眠之後,又叫了一壺酒、幾樣小菜慢慢的吃,專等這二人到來。
他雖不總在朝堂之上摸爬,但卻擁有野獸一般的直覺和窺探人心的本事,一眼就看破燕櫻小伎倆,當即在心中冷笑出聲。
“哦?你們識得我,我卻不識得你們。”龐牧佯裝不知,慢條斯理道,“我久不回京城,如今的年輕後生都不認識了。”
小些的堂溪隻怕都比龐牧要大,燕櫻一聽這話就覺不妙,猜測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要來興師問罪來了。
他從來都隻在傳聞中聽過定國公的威名,卻從未想過有朝一日這份壓力會筆直的落到自己頭上,一時間竟有些亂了方寸,不知該如何作答了。
偏神經粗大的堂溪還在習慣性等著師兄主動開口,等了會兒沒等到,就想著決不可叫定國公幹耗,忙賠笑道:“卑職地字乙號捕頭堂溪,這是我師兄,天字甲號燕櫻。久仰定國公大名,一直無緣相見,今日得見,可慰平生!”
龐牧這輩子聽過太多太多阿諛奉承,對此早已麻木,隻是渾不在意的嗯了聲,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堂溪活到這麼大,除了當年練武受罰之外,還真沒在大冬天跪過,不過一會兒便覺雙膝麻木疼痛。可偏偏上頭的人似乎忘了叫他們起來……
他尷尬的扯了扯嘴角,想活動下卻又不敢,身子都快僵了。
原本伙房內還有幾個在吃飯的衙役和捕快,可那些人早在這師兄弟倆跪下去的瞬間就見勢不妙溜了:須知早起他們瞧見定國公時,想行跪拜禮可是被對方一口叫停了呢。
神仙打仗,凡人遭殃,兩邊哪個都惹不起,隻好跑了。
如今偌大的伙房內僅存的三個人都不開口,氣氛頓時凝滯起來。
饒是粗線條如堂溪此刻也已察覺到不對,後知後覺的想到了某種可能性,腦門兒上刷的冒出來一層油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