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堂主瞪了他一眼,“我不正要說嗎?!”
副堂主縮了縮脖子,就聽自家堂主皺眉道:“算上咱們,被踢了七家。”若不是那位姑娘出現,眼見著剩下兩家也跑不了。
真要說起來,峻寧府已經很久沒有鬧出這樣大的風波了。
以一己之力攪動滿池的水,那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七家?眾人面面相覷,副堂主又篤定道:“那肯定是剩下那兩家幹的。”
堂主顯然不大想跟這個說話不過腦子的副堂主交流,太心累。
他沉吟片刻,伸手喚來心腹,“你帶兄弟們出去偷偷打聽打聽,這幾日城裡來了什麼厲害角色沒有?”
如果他沒看錯的話,那人的身手並不像是野路子,也與尋常江湖路數很不相同。
說完,他又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對了,你們前兒不是就說三當家快回來了?怎麼今兒還沒見人!”
“就是,”副堂主突然來了精神,忿忿不平道,“若是老三在,指定打的那廝滿地找牙。”
堂主:“……”
人生在世,本事不濟還能繼續練,唯獨這天生腦子不好使,真是要了命了……
自家朝夕相處的兄弟幾斤幾兩沒個數嗎?就才剛那人,打他們一武館的人都沒流一滴汗,明顯在貓逗耗子,就算老三回來了也照樣趴蛋!
毫不意外的,龐牧被廖無言罵了個狗血淋頭,連帶著圖磬和齊遠也沒跑,三人齊刷刷在書房裡頭頂水碗站著。也不算白站,站著照樣得處理公文。
廖無言看向圖磬的眼神尤其復雜,十分痛心疾首,“你說說你平時多麼穩重,我最放心的就是你了,可竟也跟著一起胡鬧!”
圖磬羞恥的低下頭,覺得特別丟人,脖子都燒紅了:這無疑讓他回憶起兒時不肯好好念書時父親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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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關鍵在於,如今他都快成家了……
他後悔,現在就是非常後悔。
龐牧努力為自己辯解,“先生聽我說,我是有正當理由的!”
廖無言斜眼看,從鼻腔中發出一聲響亮的冷哼。
龐牧幹笑著解釋,“兵法有雲,擒賊先擒王,峻寧府習武蔚然成風,讀書種地反而在其次。而這之中又以城中九家武館為首……我都問過裴文高了,老頭兒當年初來乍到,足足花了一年多才讓那些人心服口服,可先生你也知道,我哪兒做得來那水磨的功夫?”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與文人相輕互看不順不同,其實真正的習武之人最好打發:隻要打得他心服口服,就什麼都妥了。往後咱們若再想幹點兒什麼,豈不事半功倍?”
齊遠和圖磬趕緊點頭,帶的兩個腦袋上水花四濺,表示他們真的是出去辦正事的。
“倒也不是全無道理,”廖無言板著臉點點頭,不等三人面露喜色,馬上又黑著臉喝道,“來日方長,你什麼時候打不好?偏這頭一日,千頭萬緒,衙門裡多少事等著你上手!多少人等著見你!你倒好,一覺起來就沒了蹤影,怎麼不昨兒夜裡就橫在人家門口等著?”
廖無言罵起人來簡直無敵於天下,饒是彪悍如龐牧也隻有縮著脖子挨訓的份兒。
等好不容易熬過一個回合,卻聽廖無言問道:“你們自報家門了?”
龐牧&圖磬&齊遠:“……”
壞了,打的太痛快,忘了!
廖先生發火,後果非常嚴重,直接導致三人齊齊缺席了喬遷宴,稍後晏驕和白寧兩個家屬提著大食盒過來送飯,然後一進門就被三人的造型唬住了。
……廖先生真是太不容易了!
罰歸罰,飯該吃還得吃。
早起晏驕買到了上好五花肉,使喚大河剁成細細的肉泥,好生調了味兒,做了一大鍋生煎。
核桃大小的生煎包又圓又胖,半透明的薄皮上撒著黑色的芝麻和翠綠的切碎的小蔥,與底部金燦燦的鍋巴相映成輝,微微用力一夾,便能感覺到裡面晃動的湯汁。
吃的時候先小心的咬一個小口,吹上一吹,待裡面湯汁微涼,或是一口連湯帶肉一口吞了,或是先美美的喝一口肉汁兒,再蘸一蘸姜醋,一個生煎吃出兩種口味,真是美得很。
鹹甜口的生煎吃多了,再夾一點清新爽口的涼拌腐竹,裡頭拌了鮮嫩的芹菜和胡瓜絲,咔嚓嚓滿口清香,最是解膩。
齊遠一個單身狗非常適應良好的跟兩對戀人坐著,而且因為不用眉來眼去的,專心致志吃起來速度飛快,中間甚至很得隴望蜀的問道:“這包子也太好吃了,晏姑娘,咱們晚上也吃這個嗎?”
晏驕接過龐牧特意開了口吹涼的生煎,看向他的眼神宛如看智障:這人是不是就不知道愁字咋寫?
如果不是記憶還在,她簡直要懷疑薛家莊一案時那個狠厲、深沉的齊大人是幻覺了!
可等龐牧和圖磬都直勾勾望過來時,晏驕索性就放棄掙扎了:挺好,心寬挺好的。這戰場上腥風血雨下來的人真是不一樣……
“我炒了芝麻鹽,今兒悶熱的很,晚上吃涼面吧,撒上很香的。”
幾個人吃到七分飽,開始放慢速度,一邊喝茶一邊闲談,正愜意間,林平從外頭急匆匆跑過來,“大人,有案子!”
眾人一見是他,齊刷刷吸了口涼氣:這才頭一天,就出人命了?
一看他們這個表情,林平就回過味兒來,啼笑皆非道:“沒死人!有個漢子報案說被人洗劫了財物。”
稍後龐牧升堂一看就樂了:這不是昨兒衝宵樓那個滿身花繡的漢子麼?
顯然那漢子也認出他來,很有點兒驚訝,“你,啊不,您就是新任知府?”
龐牧笑道:“怎麼,不像?”
那人竟真的老實點頭,又仔細打量幾回,搖頭道:“不像,跟裴大人也太不像了。”
瞧這塊頭,瞧這身板,瞧這氣勢,比他還像個習武之人,怎麼就會是個文官兒?
文官就該是裴老大人那種清瘦風流的樣子才對嘛!
龐牧也不在意,隻是饒有趣味的問道:“我瞧你也頗通拳腳,如今也好端端的,怎的還叫人洗劫了?”
沒想到這個叫宋亮的漢子倒挺容易害羞,臉又紅了,略猶豫了下,才把事情原委說了。
龐牧越聽越樂,最後拍著大腿道:“敢情你是遇上扎火囤了!”
扎火囤就是仙人跳。
齊遠看過來的眼神也多了點兒玩味,心道瞧你長著副老實像,沒想到還挺會玩兒啊!
宋亮臉上好像要滴下血來,臉紅脖子粗的喊道:“不是,我是真心跟她好,沒想到……”
他剛從外頭替人押鏢回來,路上遇見了一個叫麗娘的女子,兩人一見如故,宋亮迅速陷入愛河,短短幾天就決定要娶她為妻。昨兒跟龐牧他們在衝宵樓遇見時,也是冒雨替麗娘出來買吃食。
誰成想昨兒半夜,他正在客棧裡同麗娘說話,突然闖進來幾個膀大腰圓的彪形大漢,直嚷嚷他勾引良家婦女,而連日來一直溫柔體貼的麗娘也好像突然換了個人似的哭訴起來。
宋亮當時就懵了,回過神來後才發現自己喝的水裡給人下了蒙汗藥,渾身功夫也使不出來,眼睜睜看著對方按著自己的手畫了押,被迫承認過錯,又看著他們將一應財物席卷一空,然後逃之夭夭。
說完之後,他沮喪的垂著腦袋道:“若她開口,我全部家當給了也沒話說,可這也太叫人傷心了。”
這麼老大個漢子站在公堂之上訴說情傷,如同一頭熊哭喊自己的蜂蜜罐子被偷走了,場面很有點兒詭異。
齊遠忍不住道:“既然你已有了心上人,昨兒怎麼還公然誇別的姑娘笑的好看?”
龐牧斜了他一眼,這是唯恐天下不亂啊。
誰知宋亮卻一臉憨厚道;“我說的實話啊。”
齊遠一噎。
宋亮不知他突然問這個做什麼,隻是撓頭,“從小爹娘就教我做人要說實話,那人家姑娘長得是好看麼!”
龐牧都給他逗樂了,“嗯,是好看。”
宋亮點頭,又眼巴巴問:“大人能給草民做主不?”
“做主,”龐牧失笑,又細細問了許多話,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詞兒,就轉過臉去問齊遠,“飛虎堂……這名兒是不是在哪兒聽過?”
齊遠眨巴著眼想了會兒,突然恍然大悟,小聲道:“昨兒咱們去的最後一家武館好像就叫飛虎堂。”
龐牧摸了摸下巴,又問宋亮,“你既然是飛虎堂的人,怎麼有家不歸,還與那麗娘住在客棧裡?”
“她說還沒準備好見我家人,”宋亮垂頭喪氣道,“我便依她所言,暫時住在客棧內,準備過兩天一並帶她回去。”
如今想來,這哪兒是沒準備好啊,根本就是同伙還沒跟上來吧?
再說了,飛虎堂那是什麼地方?峻寧府赫赫有名的武館,若果然住進去,還怎麼作案?豈不是自投羅網!說不定那麗娘剛得知時都快嚇死了。
“你沒想叫兄弟們幫忙?”齊遠難掩好奇。
江湖人最重臉面和義氣,尤其是遇到這種難以啟齒的事兒,大部分人要麼自認倒霉,要麼就找熟人幫忙暗地裡解決了,很少有像宋亮這樣第一時間大大方方過來報案的。
“遇事兒了不就該找官府麼?”誰知宋亮反而滿臉詫異的看著他,仿佛在說你這個公門中人咋不知道按規矩辦事。
這是齊遠今兒第二次被個看似沒頭腦的二愣子噎得沒話說。
第7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