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龐牧嗤笑出聲,突然話鋒一轉,語氣也冷硬起來, “連自己的信徒都殺,算什麼河神,簡直是一派胡言!”
那邊薛永也被拖了上來。
除了真正不畏死的鐵血戰士之外,沒人能夠在經歷了數次死裡逃生的慘痛折磨後還面不改色,薛永也是。
曾經高傲不可一世的族長披頭散發宛如水鬼,當著全族人的面屎尿橫流、聲淚俱下,喪家之犬一般衝龐牧搖尾乞憐,求他放自己一條生路。
龐牧終於不再跟他們演戲,抬手指著不遠處白骨,眼中怒火仿佛要將他焚燒殆盡,一字一頓道:“本官饒你性命,卻又有誰饒她們?”
薛永猛地抖了起來,磕頭如搗蒜。
薛家莊眾人都傻了,這,這是口口聲聲要侍奉河神到死的族長?
薛氏長子才剛悠悠轉醒便看到這一幕,頓時就崩潰了,指著龐牧罵道:“騙子,你這騙子!你給族長灌了什麼迷魂湯!”
龐牧踢了踢薛永,“你自己跟他講,誰是騙子?”
在強烈的求生欲跟前,什麼體面都是假的,薛永毫不猶豫的道:“我,我是騙子!”
這幾個字不亞於白日驚雷,那些曾為了族長一句話而六親不認的走狗們徹底瘋了。
“我不信,我不信!”
“族長,族長被惡鬼附身了!”
龐牧上去將他們踢翻在地,指著鼻子痛罵道:“爾等身為大祿百姓,不知侍奉君主,卻供奉什麼河神,此為不忠!”
“身為人子,非但不保護母親,反而助紂為虐,是為不孝!”
“虎毒不食子,你們卻親手屠戮後代,以她們之血肉為自己斂財,是為不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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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口聲聲赴湯蹈火,如今見了幾個死人便就地倒戈,是為不義!”
“如此不仁不義不忠不孝之輩,簡直不配為人,本官若是你們,隻怕早就臊的投河自盡了!”
道理都是講給人聽的,顯然這些已經不能稱為人了,所以沒有一個人主動投河,龐牧越加失望,便將那些屍首吊起來示眾。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多了:
看了屍首還不信邪的人盡管去水裡泡一泡,鬼門關上走幾遭,還有什麼想不開的?
若非要將這人關鍵人物綁入京城,請聖人親判極刑,龐牧早一起割了腦袋了。
似此等雜碎,痛快殺了反而便宜他們!
等聖人的八百裡加急過來時,院試都結束了,衛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得了小三元,這一喜訊總算給連日來的陰霾裡添了點光亮。
直到這會兒,仇沂州才知道衛藍竟是廖無言親收的弟子,不禁感慨道:“先生慧眼如炬,高足也真是青出於藍。”
廖無言看向衛藍的眼中滿是欣慰。
他當年造化弄人失了狀元桂冠,此乃平生一大憾事,可若能親手調教一個狀元出來,也算不枉此生了。
眾人又說起薛家莊一案,仇沂州不由得拍案而起,怒道:“不曾想這昭昭日月,朗朗乾坤,竟有如此令人發指的慘案!”
他是個光風霽月的文人,渾身正氣凜然,往來也多光明磊落之輩,何曾聽過這樣泯滅人性的案子?隻氣的渾身哆嗦。
聽說自己想買的香料竟是用人肉飼養的魚骨所制,白寧早已吐了七、八遍,如今再一聽這話,更覺沮喪。
隻差一點兒,她也要成幫兇了。
眾人同仇敵愾的罵了一遭,仇沂州也說要上折子,勸聖人對這伙隱藏多年的歹徒處以極刑。
“如此天怒人怨之事,非極刑不足以平民憤!”
說罷,他又狠狠吃了一杯酒。
“如今院試已畢,兩日後我也該啟程返京,”仇沂州對大家拱手作別,“諸位事務繁忙,又要預備迎接欽差,請不必相送,來日我等京城再聚首。”
這回的案子過於觸目驚心,龐牧索性主動請聖人派下欽差大臣一並督查,務必要求將此案做成典型,昭告全國,順便在各地都徹查一番,以免有類似的慘案發生。
聖人同意了他的請求,命他暫代都昌知府一職,又親自點了新任平安縣令並欽差和禁軍一眾人日夜兼程,隻怕如今已經快到了。
隻是這麼一來,大家就都覺得龐牧十有八九非升官不可了。
瞧瞧,新任縣令都來了,他這個老縣令,自然是回不去了。
說起此事,龐牧也有些頭痛。
當初他連元帥的職位都肯舍了,自然是真想歇一歇,求個清淨。誰知造化弄人,天生是個勞碌命,身邊一群人也是闲不住的,這一來二去的,竟也攢了不少功勞。
用仇沂州的話說就是:“即便聖人知曉您的心意,可到底您屢立奇功,若還是小小縣令,豈不令朝臣和百姓們灰心?”
試問他老人家這樣的根基、這樣的功勞都不能升官兒,日後旁人還有什麼指望?
聖人一貫賞罰分明,哪怕就為了安撫人心呢,也勢必要給他把官銜提一提了。
龐牧再次撓頭,恨不得將頭頂都撓禿了,仰天長嘆道:“真是左右為難啊!”
當更大的官兒,自然能為更多人做主,這是好事;
可話又說回來,官兒越大事兒越多,光這幾日暫代知府一職吧,他就險些被海水一樣的公文和瑣事給煩死。
暫代尚且如此,若是回頭正式走馬上任了,那還了得?
天下頭一號因為升官而愁眉苦臉的大人絞盡腦汁想了半天,試探著看向眾人,“你們說,我再寫個辭官的折子?”
話音未落,眾人便齊齊搖頭,異口同聲道:“異想天開!”
早年聖人之所以準奏……其實對他究竟能不能幹好文官也有些沒譜,不然也不至於同意他將一票原班人馬統統帶過來。不然隻怕一個廖無言出任知府都綽綽有餘了。
可現如今,鐵一般的事實證明:龐牧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文官幹的真是有模有樣!
或者說恰恰因為他不走尋常路,一來依仗聖人信任,二來一地文武實權盡握於手,反而沒有顧忌,遠比一般文臣來的更加幹脆。
照這麼下去,隻要他自己不犯渾,班底也不倒,到哪兒都是個好文官料子,聖人自然不傻,又怎麼會輕易放過?
見大家都這麼說,龐牧頓時如泄了氣的皮球癱在椅子上,雙目失神的望著房梁,喃喃道:“完了,真要升官兒了……”
作者有話要說: 斷來斷去確實不好,今天加更,一鼓作氣把這個案子結了!後續真正結局也會在後面的章節中陸續放出哈,不過不會像這樣集中講述,就是很自然的穿插進行那種,大家放心!
關於龐牧為啥不殺族長等一幹主犯,在這裡稍微解釋下,正因為他們是主犯,所以殺不得。因為這個案子太大了,必須得報到朝廷,由聖人親自過問。他殺那些從犯殺雞儆猴,放到別人身上,如果有心整治的話,也能算把柄了,這裡算是金手指外掛,誰讓聖人信任他不是?偵查過程中有傷亡在所難免,而且如果沒有足夠威懾,也撬不開薛家莊眾人的嘴,所以聖人睜隻眼閉隻眼也就過去了,甚至還會說的當機立斷辦得好。可如果連主犯都弄死了……這就真的說不過去了。
不過大家不用擔心,龐大人和仇沂州等人已經聯合上書請求判極刑,基本上就定了。
啥屬於極刑呢?什麼千刀萬剐啊,車裂啊,腰斬啊,活埋啊,沉淵啊,都算,花樣很多的!
龐大人:“……完了,真要升官兒了1”
大祿朝一眾苦熬資歷的官員:“……完了,真想犯上作亂了!”
人比人,氣死人!
第67章
龐牧上任平安縣令至今已有將近十個月, 中間偵辦過的案件不少,既有東家長西家短雞毛蒜皮的小事, 也有趙良神仙粉之類的大案, 可即便是後者, 影響也大多局限在文人和達官顯貴範圍內,遠不如此次薛家莊活祭一案來的深遠。
尤其聖人生怕還有類似的漏網之魚, 索性下了一道旨意,命欽差心腹奔赴各地, 重新進行人口登記普查,並查明各處人口收入和生活方式……
年輕的帝王渾身有使不完的精力和幹勁,全神貫注的想要叫這剛接到手的舊山河煥發出新的生機和活力。
龐牧一面與欽差交涉,一面又要應對聖人三不五時順著八百裡加急過來的無微不至的關心, 忙的不可開交。他雖熟練地忽略掉裡頭那些想念的話語, 但總覺得這次……升官是跑不了了。
唉,真叫人頭疼。
因牽涉眾多,歷時又久, 龐牧不得不先將平安縣衙內準備帶走的人馬挪到都昌府衙內,穿插著跟新任平安縣令交接了,再靜靜等待屬於自己的調令。
新任平安縣令張清是個老實人, 因沒有門路,考中進士後足足在京裡苦熬了八年。
他生生熬過了後半段戰爭, 熬死了老皇帝,本以為此生都隻能與藏書庫為伍時,新帝竟看中了他的沉穩踏實和本分, 一份聖旨下來,總算叫這個已經要準備當爺爺的老進士頭一回成了手握實權的人物。
雖然隻有七品,可到底是一方父母,凡事自己都能做得了主,比在京城看人白眼仰人鼻息的日子舒坦不知多少倍,轉過年來就四十六了的張清很知足。
對老實人,龐牧還是很照顧的,忙裡偷闲跟他說了平安縣衙的大體情況,還特意喚了韓老三來,指著張清道:“從今往後,這就是你們新知縣了,你不許偷懶,日後也好生輔佐。”
這些日子韓老三也正惴惴不安呢,心想好不容易扒上龐大人這條線兒,眼瞅著要混出頭來了,誰能想到皇帝老兒這麼不開眼,竟直接給換了天!
如今有了龐大人這話,他這一顆心可算是落回肚子裡去了。
韓老三感激涕零,跪下結結實實磕了幾個頭,“大人放心,日後張大人指東,小人絕不打西!保準跟您在時都一個樣兒!”
張清絲毫沒有被人安插眼線的擔憂,甚至很感激。
誰都知道他是個光棍兒縣令,一頭毛驢、兩輛馬車帶著全家七口人來的,別說心腹了,就連小廝也隻有一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