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她相信水滴石穿,天長日久,等到他知道的那天,也許就會被她感動。
隻要裴寂安不結婚,她就還有機會,沈以梅這樣告訴自己。
奇跡真的出現了,裴寂安一年沒有結婚,兩年沒有結婚,十幾年都沒有結婚,裴明霞說裴寂安一直在等她。
沈以梅願意相信,去年她終於忍不住向自己父母和裴寂安父母暗示自己還喜歡裴寂安,裴伯伯果然去找了裴寂安。
可她萬萬沒想到,裴寂安竟然毫無預兆和別的女人結婚,她的等待一夕之間仿佛成了個笑話。
今天是中秋節,她本不該出現,可她忍不住,想要看看裴寂安待他的新妻子是否像待她那樣冷漠疏離……想用和裴伯母的親近刺痛佔了她位置的人。
可惜最終刺痛的卻是自己,她眼睜睜看著裴寂安親密地牽著那個女人的手,她一點也不怕他,她敢在他說話的時候插嘴,她無所顧忌,而裴寂安隻會看著她笑。
真奇怪,裴寂安這個人怎麼會笑,他該是冷漠的、疏離的、高高在上的,他的眼神不該縱容,他的嘴角不該露出寵溺。
沈以梅嫉妒的發狂,她沒法忍住,十幾年的深情換來他對別人笑,這讓她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真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回過神來,沈以梅擦掉眼淚,“孩子沒了,被我打掉了。”
“你!”沈母捂住胸口,連退幾步,被沈父扶住。
“媽,您沒事吧?”沈一鳴和王紅棉上前扶住沈母。
“啪……”
沈母一巴掌打在沈一鳴臉上,“你怎麼還有臉怪裴寂安?你配和他當朋友嗎?”
沈一鳴臉色一變,進而整個人都暗淡下去,他知道自己不配,所以他隻能和裴寂安當敵人,他隻能告訴自己是裴寂安的錯,他們這輩子都是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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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連敵人都當不了,他不知道還能剩下什麼,顧衛國死了,裴寂安看不起他,一切都沒有回頭路。
“沈從年,你在這些事裡充當了什麼角色你心裡一清二楚,你的兒子女兒都像你,膽大包天,什麼都做得出,我會向組織打報告離婚,更該查查你了。”
沈母年少時愛慕沈父的不拘小節英雄氣概,在一起以後才發現,不拘小節有時候是一種災難,她為了兒女忍下來了,可現在才知道,她的一雙兒女早就面目全非,她沒法再忍了。
沈父一向脾氣爆,但今天卻出奇沉默,沈母就知道她沒怪錯人。
“寂安,我對不起你們一家,你放心,我會給你一個叫交代的,我以我的黨員身份保證。”沈母說完鞠了一躬,瞬間蒼老十歲,再不復之前的態度。
裴寂安不置可否,在他眼裡沈家人就和一群蒼蠅一樣,十幾年前圍著他飛,在他以為終於擺脫了他們的時候,結果十幾年後有人告訴他,他們還沒放棄,這回人家連他家人都策反了。
裴寂安不伸手打蒼蠅都對不起自己白白被汙蔑了這麼久,就像沈母自己說的,他不相信這裡面沒有沈父和沈一鳴的縱容,不管沈母會給他什麼交代,他都會給自己一個交代。
不打不知道疼,沈家人的把柄他攢的也夠久了。
沈母押著沈以梅和沈家一家人走後,裴家人面面相覷,裴母嗫嚅著想說點話,裴父維持著作為父親的權威,咳嗽一聲說:“寂安,你跟我來書房,我有點事想跟你說。”
裴寂安抬抬手,平淡地說:“不必了爸,沒這個必要。今天的事情已經很清楚了,我希望以後你們不要再摻和我的任何事,就像三十多年前,二十多年前,十幾年前。”
裴寂安的話說完,裴父裴母臉上頓時慘白,比知道沈以梅騙他們的打擊還要大。
裴寂安提起十幾年前,裴明霞更是惶然,她想起哥哥剛回家的時候自己捉弄他、嘲笑他,說他不是自己的哥哥,說他不配,這些年她不敢回想往事。
大哥死後她更不敢了,她隻剩下一個哥哥,她怕哥哥不管她,所以她拼命撮合沈以梅和哥哥。
到頭來都是錯的,她又做錯了,二哥也從沒有忘記過去,他記恨父母,又怎麼可能不記恨她?
裴寂安不知道裴明霞心裡怎麼想的,恐怕知道了也不會在意,他握了握陸濃的手說,“我們回家吧。”
陸濃回握他,露出一個突破烏雲的笑,“好啊,回家。”
作者有話說:
崽崽們是我沒寫清楚嗎?集中解釋一下
1、關於離婚,裴寂安說過,裴寂安以為裴家人信了,裴錚也說過,但是裴家人沒信,但他們不告訴裴寂安他們沒信(邏輯能聽明白嗎?)。
2、裴寂安作為一個大佬,根本就沒人敢在他面前說什麼他負心之類的話,連親妹妹都隻敢說他“一直在等沈以梅”,還是在陸濃出現後她氣急的時候,裴母裴母和兒子都不親近,更不敢指責他啥。
所以導致大家的信息點是互相不通的,裴寂安這邊早就翻篇了,裴父裴母在心裡覺得自己兒子毀了兒子清白又辜負了沈以梅,所以拼命對沈以梅好,妹妹覺得兄嫂絕美愛情,一直在雙向等待。
3、沈以梅更不敢出現在裴寂安面前告訴他我還對你心存幻想,她隻敢私下狂刷裴家人的好感,企圖走“我等你一輩子”的路子,再加上裴寂安沒有結婚,給了她希望。
4、後來裴寂安知道了父母的打算,他就結婚了,遇到沈以梅和裴母一副好兒媳好婆婆後,直接把事情撕開了,但怎麼也沒想到沈以梅來了一出深情以對,大家還都理所當然。(所以說,沈以梅至少溫水煮青蛙,煮熟了其他人,如果沒有女主出現,她會讓男主知道她的默默付出的。)
5、沈家人這家人覺得反正閨女砸手裡了,她既然都下定決心要禍害裴寂安一輩子了,我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看她能不能做成吧,反正裴寂安沒有結婚,說不定裴寂安腦子一抽,為了孩子不管什麼理由,又跟自家閨女復婚了呢?
6、沈一鳴知道自己下藥錯了,也知道妹妹出軌錯了,但是她妹妹這麼愛裴寂安,一心一意贖罪等了裴寂安十幾年,卻從沒得到裴寂安的愛情,他覺得不對等,就類似“你隻是沒了腿,但她失去的是愛情”,這種價值觀(說真的那個年代的人真就很多人這麼想的,我看過很多這種劇)。
7、關於所謂流言,想想能傳出流言的人是誰,那指定是沈以梅和她的小姐妹們,都舞不到裴寂安面前,最多舞到裴錚面前,但是裴錚和他爹不親近,不知道開頭有沒有寫明白,裴錚是怕他爹的。
直到陸濃的出現,打破了一切事情的平衡,沈以梅的等待路線走不下去,裴明霞的絕美cp完蛋了,裴明霞這人最先忍不住,在她哥面前露了,裴寂安才知道原來你們是這麼想的,他不理解,但他大為震撼。
再就是沈以梅這個人,有點子瘋狂。
第48章
陸濃小聲提醒裴寂安:“別忘了咱們兩個大兒子還在樓上。”
裴寂安:“……”還沒老到把孩子忘了那個份上。
裴寂安帶著陸濃上了二樓,一上樓就聽到某個房間裡傳來收音機的聲音,仔細一聽是戲曲,陸濃本聽不懂在唱什麼,但恰好唱詞唱到: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賞心樂事誰家院……”
裴寂安也駐足聽了半晌:“是梅先生的《遊園驚夢》。”
“挺好,帶著弟弟接受一下藝術燻陶,咱們小錚出息了。”陸濃誇裴錚,心裡想的卻是等回家也要聽收音機,怎麼忘了這個時代名家輩出,能最近距離和大神的作品接觸。
裴寂安低頭看了她一眼,抬手敲敲裴錚的門,門裡立馬傳來亂七八糟的聲音,過了很久裴錚才過來開門。
陸濃狐疑看他,“你搞什麼要這麼久?弟弟呢?”
裴錚撓撓頭發,望天望地就是不看陸濃和裴寂安。
這時候崽崽吧嗒吧嗒跑過來一把抱住陸濃,“媽媽……弟弟漂漂!”
陸濃定睛一看,霎時虎軀一震,隻見顧小淮身穿小拖地花裙子,頭上扎著兩個朝天小啾啾,哪吒頭,臉上塗脂抹粉,血盆大口,臉頰兩團紅胭脂像猴屁股一樣,額頭還點著一顆大紅眉心痣,怎一個“美”字了得。
“……”人才啊。
陸濃幽幽地說:“弟弟是用來玩的,好玩吧?”
“還行……啊呸,不是,當然不是,別冤枉我,是顧小淮自己抱著小素姐的照片流口水好看,我才給他打扮的,你看他多開心。”裴錚極力辯解,詭計多端的後媽,差點被套進去。
陸濃不搭理他,復雜地看向裴寂安,“你是不是早有預料?”
裴寂安輕“呵”一聲,裴錚聽到老父親帶著磁性的嗓音,嚇得麻溜抱起顧小淮說:“我這就帶他去洗幹淨……”
“先回家吧。”裴寂安制止了裴錚的動作。
“啊?不吃飯了?”裴錚不明所以,瞧瞧親爹又對陸濃擠眉弄眼。
裴寂安抱過崽崽,給他換上自己的衣服,“廢什麼話,走吧。”
下了樓,裴寂安跟大嫂打了個招呼,“大嫂,我們先走了。”
“哎,好,路上慢點,改天約個時間咱們重聚一下,你大哥知道你現在娶了妻子一定很開心。”
馮小圓真心實意替裴寂安開心,她嫁到裴家的時候,除了丈夫,隻有裴寂安一個人對他伸出過援助之手,她記得清清楚楚。
馮小圓和丈夫裴景行是自由戀愛,她本是地主家的童養媳,地主家的兒子年幼身亡,馮小圓就成了他們家的伺候丫鬟,三天兩頭被毒打,她不堪受辱趁那家人不注意跑了。
沒跑幾天,全華國解放,地主被打倒,馮小圓這樣的婦女也得到了讀書識字的機會,她像海綿一樣渴望學習努力吸收知識,在某次部隊組織的為老百姓掃盲的讀書會上,她和丈夫相遇了。
裴景行是個很好的人,像他的名字一樣“景行行止,高山仰止”,君子如玉,品行端正而光明磊落。
他不曾嫌棄過馮小圓的出身,也不會看不上她沒有文化,認認真真教授每一個想要學習的人,對待所有人都耐心仔細。
馮小圓去的次數最多,但始終不敢像別人一樣私下請教裴景行,她隻敢把他教的每一個字認認真真記下來,記在本子上,記在心裡。
有一天,當她在為一個繁瑣的字苦惱之時,一隻手接過她的筆,為她一筆一畫把字分開。
“看懂了嗎?”他說。
古有一字之詩,她與丈夫一字定情。
後來他們戀愛結婚,裴景行不顧家人的反對娶了他,知道父母不喜歡她,帶著她從家裡徹底搬了出來。
回憶起過去,馮小圓既甜蜜又感慨,如果說裴寂安的冷漠是一種看透人心而呈現出的隔膜感,那麼裴家其他人對馮小圓的冷漠就是來自人性中的自私。
裴父裴母給裴景行安排了門當戶對的對象,自然看不上出身低的馮小圓,裴明霞覺得她配不上她大哥,在裴母的默許下處處為難馮小圓。
就像為了控制冷漠難馴的裴寂安,裴父裴母給他安排了從小長在他們身邊的沈以梅。
馮小圓一度覺得,裴家老兩口最開始是想控制她的丈夫裴景行,娶了她代表裴景行脫離他們的控制,所以他們驚慌憤怒,遷怒於她。
馮小圓嘲諷地想,如果不是替去世的丈夫盡孝,她早就不回這個家了,誰願意每年回來忍受裴家人將她當成老媽子使喚?
走出裴家後,裴錚跟在親爹身後哪壺不開提哪壺:“爸,不在爺爺奶奶家吃飯嗎?我媽都走了啊……”
陸濃尋思著,她剛到裴家的時候,裴錚挺會看人眼色啊,人也機靈,在他親爹面前一向是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怎麼才幾天而已,就變得這麼憨了?
是因為作業太少還是跑的圈太少?
崽崽一開始乖乖巧巧窩在他的大佬繼父懷中不敢造次,過了一會兒可能覺得沒有危險性,伸出兩隻小手手抱住繼父的脖子,學他哥說話:“叭,不……嘰裡咕嚕,走?”
裴寂安一怔,抱穩了他:“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