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被殺手盯上怎麼辦 13434 2024-11-26 16:15:48

我是一名新手刺客。   
第一次任務就是刺殺當朝帝師。 
此人柔弱不堪,我覺得任務很簡單,當晚就在他茶裡撒了毒。 
半晌,他抬頭跟房梁上的我對視:「在撒調料嗎?」
我看著茶杯外撒得到處都是的毒粉,陷入沉思。 
1. 
我跟師父學了五年刺殺手藝。 
私以為已經爐火純青,於是接了我第一次任務。   
任務目標是當朝帝師鬱子期,此人柔弱不堪,我覺得任務很簡單。 
跟其他出任務的師兄師姐出去前,師父語重心長地對每個人都說了句話。 
對師兄:「務必一擊即中。」
對師姐:「切勿露出痕跡。」 
對師弟:「不要留下活口。」 
對我:「活著就好。」
我覺得我被侮辱了,勢必要把這次任務完成以證明我自己。   
所以我跟了鬱子期一整天,終於等到他一個人回了房間。 
我屏住呼吸蹲在房梁,見他喝了口茶後把茶杯放在手邊,就眼疾手快地撒下毒。 
但這家伙看了眼茶杯,一口也沒喝,急死我了。
半晌,鬱子期抬頭。 
正好跟我對視上。 
相顧無言,氣氛有點尷尬。
他問:「在撒調料嗎?」   
我看著茶杯外撒得到處都是的毒粉,陷入沉思。 
「抱歉。」 
我憋了好久,從房梁上下來。 
幫他把桌子上的毒粉攏了攏。
不知道放哪,又放他茶碗裡了。
他盯著我嘆了口氣:「派你一個痴兒來殺我,究竟是誰這麼看不起我。」
我大驚:「你怎麼知道我痴!」   
師父總說我不太聰明,但武學根骨很好。 
但這人第一次見我,竟然就能看出我不聰明。 
果然了得。 
鬱子期沒說話,我拋下了一句:「你別囂張,我還會再來殺你的!」
然後我就從窗戶蹦了出去。 
幾秒後我又蹦回來。 
鬱子期在案邊看書,頭也沒抬,指著西邊:「出口在那兒。」   
………… 
「多謝。」 
2. 
為了殺鬱子期,我很快制定了第二次計劃。
傳聞他菩薩心腸,最喜歡救助貧民。 
於是我趁他出行,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倒在了他的馬車前。 
鬱子期果然下了車準備攙扶我,我立馬從腰間掏出刀直直捅……捅不進去。   
他穿了護甲? 
不……是我的刀沒開刃。 
趁護衛圍上來前,他用寬袖遮住我持刀的手,將我打橫抱起往馬車上走去。
沒想到……他看著孱弱,力氣這麼大! 
馬車內,我有點尷尬。 
鬱子期先我一步開口:「不是你的問題,我穿了護甲。」 
「我就說嘛!」   
我一臉理所當然。 
然後抬眼跟鬱子期對視了一眼。 
不對!現在不殺他更待何時! 
於是我立馬站起來撲上去準備肉搏,不料馬車一個顛簸,我直接坐在他腿上。
而我的手,還放在他脖子上。 
有人掀起車簾:「大人,前面的路……」
…………   
他又默默放下簾子出去了。 
該死,我暴露了。 
他一定是去叫人了,所以我想也沒想,再次跳窗逃跑。
好險。 
還好我機智。 
我發現直接去殺可能行不通,那我就借刀殺人。 
3.   
近期鬱子期得了小風寒,咳嗽好幾天,終於準備看大夫了。 
於是我趁他到醫館前,打暈郎中,易容成他的樣子坐診。 
沒過多久,鬱子期果然來了。
我把寫好的藥方推過去,他沒接:「薛郎中醫術果然了得,我還沒說我哪裡不適,藥方就寫好了。」 
我淡定地捋了一把胡子:「瞧病講究望聞問切,我一看,就看出來了。」 
然後煞有介事地把藥方又推過去:「風寒嘛,好治,按我這藥方抓藥,藥到病除。」
沒想到鬱子期拿著藥方皺眉,半晌盯著我說:「最近研究的新藥方?」   
我:「你怎麼知道?」 
我可是按照郎中的舊方子寫的。 
隻悄悄摻雜了一味藥而已。 
鬱子期把藥方推回來,指著後面說:「畢竟這砒霜兩Ťúₑ斤,我是聞所未聞。」 
………… 
4.
我又失敗了。   
並且鬱子期好像有了防備,最近都不怎麼出門了。 
但師父說,兵不厭詐。 
我去過鬱子期府裡一次,他一定想不到我還會再去。
夜幕降臨。 
我穿著夜行衣在鬱府摸索,可今天很奇怪,鬱子期不在自己房間。
我找遍了整個鬱府都沒找到,沒辦法,隻能待在他屋裡等他。 
鬱子期的房間很寬敞,一目了然。   
我闲著無聊這碰碰那摸摸,不小心按到一個青瓷瓶。 
牆面突然開出一道暗門,大小夠一人穿行。 
我一愣。
這鬱子期該不會怕我來殺他,連夜躲進暗室了吧。 
我果斷側身進去。
入目是昏暗的長廊,我沿著長廊一直往前,期間有好幾個分岔口,都憑直覺選了個方向。
奇怪……   
這地方我就像以前來過一樣。 
突然一聲慘叫拉回我的思緒。 
我趕緊往回躲,偷偷看過去,隻見是一個暗牢。
數十道鐵鏈捆著一個面目全非,還斷了一臂的人。 
而鬱子期坐在高臺喝茶,那樣子溫潤如玉,卻是淡淡吐出幾個字:「繼續拔。」
旁邊立馬有人過去拔了那人的指甲。
那人連叫都叫不出來了,喑啞地求饒,換來的又是一聲指甲剝離皮肉的聲音。   
我嚇了一跳,趕緊背靠牆坐下。 
完了完了完了…… 
這人該不會是上一個來刺殺鬱子期失敗被抓的吧。
那我豈不是很危險。 
這活我不幹了。 
我立馬就要站起來,卻見面前投下一片陰影。
我抬頭對上鬱子期晦暗不明的目光。   
他半蹲下來,目光跟我持平,伸手抬起我的下巴,我這才看見他滿手都是血。 
他臉色有些病態的蒼白,此刻卻扯出一抹笑。 
良久一聲嘆息,像毒蛇緩緩吐出蛇信子。 
「這可怎麼辦,被你看到了啊……」
我搖頭:「我什麼也沒看到!」 
他靠近:「那個沒了左手的人,你也沒看到?」 
「他沒的明明是右手!」   
………… 
四五個暗衛圍上來。 
我看著脖子上架著的劍,緩緩意識到。
我好像又說錯話了。 
鬱子期往我嘴裡迅速塞進一顆藥丸,捏著我的下巴利落地一掰,那藥就滾進我喉嚨。 
我大驚:「你給我喂毒!你不是個好人!」 
他微微一笑:「有人跟你說我是好人?」   
「沒有。」 
我實話實說:「我以為,你這麼好看的人,總歸不該是壞人。」 
許是我的錯覺。
鬱子期好像有些晃神。 
5.
唉,看來我不僅傻,連直覺都是錯的。 
鬱子期簡直壞透了!   
他以我身上的毒為要挾,讓我當他的貼身丫鬟。 
我想著先忍辱負重,拿到解藥再殺他也不遲。 
但我堂堂一個江湖殺手,怎麼能做端茶送水的活!
這比殺了我還難受。 
我在書房外端著茶具,梗著脖子跟鬱子期身邊的第一護衛這麼抱怨的時候,護衛深深看了我一眼。
「你三天打碎了五個茶杯,三個茶壺,端茶送水的活你可能真不能做。」
我脖子稍微縮回來一點。   
「還有,你作為一個陰險狡猾的刺客,好意思說我們大人是壞人?」 
我徹底低下了驕傲的頭顱。 
「鬱九。」 
鬱子期朝我們這邊走來。
路過我倆時不悅地看了一眼護衛鬱九:「知錯了嗎?」
鬱九低頭冷汗都下來了:「屬下不該在當差時跟人闲聊。」 
鬱子期:「你錯在用狡猾形容她,你要是我的學生,十年都畢不了業。」   
………… 
我好像被侮辱了。 
但又沒有證據。
鬱子期如今二十七,卻已經是翰林院大學士,當了皇帝三年老師。 
年幼的王爺、貴族旁支裡都有他的學生。 
是真正的帝師。
京城裡不管官職大小,都得給他幾分面子。   
我稍微有點安慰了,在這樣的人眼裡,大家應該都是一樣的蠢吧。 
鬱子期在寫折子。 
我要在他旁邊研磨。 
他的字寫得真好看,還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我一時看呆了,等回過神才發現他寫的根本就不是折子。 
而是一封密信。
上面寫著:「今日子時,自會有人取他性命。」   
鬱子期淡淡道:「都看到了?」 
我:「……」 
完了完了完了……
又是這句話! 
我能說沒看到嗎? 
正當我絞盡腦汁準備胡說的時候,鬱子期放下筆,把一張畫好的地圖遞給我:「去吧。」 
我:「去哪兒?」   
「去大理寺暗牢,殺了這個人。」 
………… 
好家伙! 
自會有人取他性命。 
這個人,說的是我啊……
6.
我也不想去。   
但鬱子期給的實在是太多了,他不僅預支了我一個月的解藥,還給我開工資。 
嚯,師父都沒給過我這麼多錢。 
於是我滿腔熱血出發了。 
大理寺地形復雜,全靠著鬱子期給的地圖我才沒迷路。
哎? 
這邊沒路了耶。
我拿著地圖站在牆頭,拔刀四顧心茫然。   
一低頭,跟兩個巡防的獄卒四目相對。 
………… 
我剛要跑路,隻見兩個獄卒默契地看天,轉移了視線。
「今天夜色真不錯……」 
「良辰美景,走,喝酒去!」 
「喝大杯的!」
「先去牢裡看一圈,這暗牢怎麼走來著……」   
………… 
我抬頭看著烏雲密布的黑天,陷入沉思。 
他們這麼反常,一定是……
我渾身殺氣,沒人敢跟我硬來! 
我頓時自信心爆棚,跟著他們倆順利找到暗牢。
不知道今天怎麼回事,暗牢的人不多,我隨便撒撒迷藥就把他們解決了。 
然後輕而易舉找到了暗殺目標。   
聽說他是前吏部侍郎,是個狠角色。 
但奇怪得很,這人犯了重罪已經被判死刑了,不知道鬱子期這時候殺他幹什麼。 
我出現的時候他就坐在暗牢最裡處,看我蒙著面,手裡還拿著刀,絲毫沒慌,還笑盈盈的:「是鬱子期派你來的吧?」 
我沒說話。
他冷哼一聲:「真稀奇,我以為按他的秉性,他會親手來殺我的。」 
他嘰裡咕嚕說了一堆。
我一句都沒聽懂。   
是人死之前話都這麼多嗎? 
我等急了,上前一刀刺進他心口。 
他沒躲,但人臨死前的本能反應讓他攥住我的手,掙扎間我面紗掉落。
他看著我的臉瞪大了眼睛。 
眼裡充滿了震驚跟恐懼。 
「是……你?」 
7.   
什麼意思? 
他認識我? 
可我自從拜師從未下過山。 
吏部侍郎的眼神逐漸渙散,還死死抓著我的手不放,氣若遊絲地念叨:
「是你……真的是你……」
我反手又給了一刀。 
他是不是傻。   
死到臨時還套近乎。 
我把刀抽出來,用他的衣服擦幹淨。 
完事,收工!
回去的時候鬱子期在府前等我,他披著雪白大氅,明明身後站的都是護衛,我卻莫名覺得他有些孤單。 
「殺完了?」
他問。
我點頭,自豪地揚了揚刀:「一刀,啊不,兩刀斃命。我辦事你放心。」   
他露出一絲笑意:「甚好。」 
8. 
雖說在鬱府待著不愁衣食,但時間一長我還是覺得無趣。 
這鬱子期也不知道什麼毛病。
沒給我布置任務了,說是丫鬟也沒幹什麼活。 
實在無聊。
有點想念山上跟師弟抓山雞摸魚的日子了。
思來想去,我決定把解藥騙到手,逃回山裡算了。
反正師父對我刺殺失敗這件事應該是有心理準備的。
說幹就幹。
我跟鬱九套話,詢問鬱子期的喜好。
準備對症下藥,哄著他開心,說不定就把解藥給我了。
鬱九看我的表情有些猥瑣。
「小如姑娘有求於大人?」
我點頭。
他煞有介事地示意我靠近:「這你問我就對了,咱們大人啊,悶騷,吃軟不吃硬,你就軟著來,越軟越好。」
我點點頭。
好像懂了。
於是當晚,鬱子期看著一桌的清粥肉糊糊,還有快燉成泥的雞。
沉默了幾秒看向我:「你做的?」
我趕緊點頭,這雞我燉了一天,保證軟。
說來奇怪,這鬱子期年紀輕輕,怎麼還隻能吃軟不能吃硬呢。
遠遠地,鬱九生無可戀地扶著額頭。
難不成我做錯了?
那完了……
鬱子期今天在外面餓了一天,早早有人吩咐晚上把飯做好。
現在可怎麼辦?
我正準備端著一桌子軟菜跑路,隻見鬱子期微微勾起嘴角,拿筷子夾了一塊雞。
「能吃嗎?」我有點心虛,「我廚藝不太好。」
鬱子期看起來心情不錯,他半挑眉:「無妨,我對口腹之欲沒什麼追求。」
鬱九驚掉下巴。
難不成一個月換掉九個廚子的,不是他家大人?
太魔幻了。
後來鬱九找到我,很是無奈地說:「算了你也別耍什麼心眼了,那玩意兒你沒有。你就記住一句話,善解人意,大人缺什麼你送什麼。」
我懵:「那他不要怎麼辦?」
鬱九:「我不是說了嗎,大人老悶騷了,說要就是不要,說不要就是要。」
我又懂了。
第二天給鬱子期研墨的時候,突然想起前段時間聽府裡的老人常說。
大人這麼多年連個暖床的都沒有。
我覺得很有道理,就直接問了:「大人你缺暖床的嗎?」
鬱子期筆鋒直接劈叉。
他僵硬著動作,半晌沒動。
我著急:「到底缺不缺啊!」
隻聽他咬牙道:「不缺。」
但鬱九說了,大人悶騷。
說不要,就是要。
9.
當晚我就溜進了鬱子期的房間。
趁他還沒回來,鑽到他被子裡給他暖被窩。
但他的床太暖和,我一不小心就睡著了。
迷迷糊糊間隻聽見有人說話。
「先生的房間倒是跟人一樣幹淨利落。」
「陛下還是第一個這麼說的,旁人都說是跟臣一樣無趣。」
「先生說笑了……」
…………
好吵啊。
我揉著眼睛掀開被子,下意識嘟哝:「吵死了。」
空氣突然安靜。
我睜開眼睛,看見屋子裡除了鬱子期,還站著一個陌生男子。
穿著龍袍。
…………
我:「……你好。」
皇帝:「你好。」
說完,他轉頭揶揄地看向鬱子期:「先生無趣?倒不見得。本來還想跟先生秉燭夜談,現在看來是朕掃了先生的興,這就走了。」
皇帝走後。
我跟鬱子期大眼瞪小眼。
他走過來,拿被子罩住我。
「你這是做什麼?」
「給你暖床。」
鬱子期被驚得好久沒說話。
我又說:「也就是給你獻殷勤。」
「有事直說。」
那我就直說了:「我要解藥。」
他笑著揉了揉我的腦袋:「乖,不要。」
…………
10.
他給我把被子掖好,自己出去了。
也不知道去哪裡睡覺了。
隻是第二天聽說,鬱九犯大錯,被罰掃一個月廁所。
我唏噓不已,他當差夠謹慎了,這也被罰。
看來鬱子期身邊的差事果然難做。
一個月後,皇帝得了匹寶馬,邀了不少大臣在郊外馬場觀馬。
鬱子期去的時候帶上了我。
沒想到皇帝看了我好幾眼,諱莫如深地說:「怪不得大家都說先生是整個京都最難宴請的人,原來府裡一直藏著個寶貝,一絲風聲都沒往外漏。」
什麼寶貝,屁話。
鬱子期府裡我都摸遍了,有寶貝我能不知道?
鬱子期隻是笑了笑:「寶貝算不上,隻是,我很喜歡。」
他真的有寶貝!
我琢磨著,回去得好好找找。
等拿到解藥跑路的時候帶上。
席間下起雨,他們開始觀雨作詩。
文绉绉的,我一句也沒聽懂。
一時闲著無聊,就跑到馬厩給馬梳毛去了。
沒想到就被人攔住去路。
是個很好看的姑娘,就是皺著眉,看起來不太好惹。
我有點印象,剛剛她就在席上,好像是林閣老的孫女林霜。
她屏退左右後瞪了我好久才憋出一句:「你離他遠點!」
「誰?」
「鬱子期。」
我搖頭:「那不行。」
林霜愣了一下:「為什麼不行!你離開他會死啊!」
我點頭:「真的會死。」
畢竟那毒隻有鬱子期有解藥。
我離開他可不就死了嗎。
林霜臉突然紅了臉,有些氣急敗壞:「你不知羞恥!」
…………
我一頭霧水,怎麼就不知羞恥了?
林霜又問:「我為了鬱Ṫù⁼子期到現在都沒議親,你有為他做過什麼嗎?」
我仔細想了想。
為鬱子期做的,倒還真有那麼一件。
「暖床。」
林霜的臉唰地一下白了。
她眼底含著眼淚,轉頭跑了,還留下一句:「你流氓!」
…………
我隻是來給馬梳毛。
怎麼又不知羞恥又流氓了。
山下的世界,果然很可怕。
11.
回程路上,鬱子期說要帶我去個地方,就讓跟著的僕從先回府了。
我們繞路去了一處山坡,順著坡度往下看。
雨後道路都是軟泥,一輛馬車車輪陷進了泥裡,動彈不得。ŧũ̂⁸
車裡有人探出頭來,跟隨從吩咐了幾句,隨從便跑開去找人幫忙了。
那人剛剛也在席上,好像是個御史。
我看向鬱子期:「是要我過去幫忙嗎?」
鬱子期撐著傘,隔著雨幕,我看不清他的神情。
過了許久,他才出聲:「去殺了他。」
我沒動。
鬱子期轉頭看了我一眼:「不願意?」
我點頭:「我是個殺手……」
我神色復雜地看向他。
「殺人要收錢的。」
師父常說,做殺手,不能做賠錢的買賣,要向大師姐學習。
後來聽說大師姐貪財把自己都賣了。
師父再也不提這茬了。
但我又不傻。
殺人,還是要收錢的。
鬱子期:「隨你報價。」
「好嘞。」
我無聲無息地在雨幕中穿行,很快摸進御史的馬車內。
一聲慘叫。
我帶著滿身血出了馬車。
遠遠地,鬱子期的神色晦暗不明。
12.
不知道為什麼。
晚上我看著房間裡鬱子期送來的一盤金子,莫名有點不高興。
他總是拿毒藥來要挾我。
就好像,我隻是一柄沒有感情的刀一樣。
越想越憋屈,我成功失眠了。
臨到子時,窗外突然掠過一道黑影。
刺客?
我翻身坐起來,開窗瞥見黑影摸到鬱子期的院子裡,不禁大驚失色。
鬱子期要是死了,我的解藥怎麼辦?
我趕忙趕過去,趁那人進鬱子期房間前,一腳把他踹退好幾米。
然後抽出腰間短刀,擋在鬱子期門口。
「要殺他,先過我這關。」
那人站在院裡,半晌,摘下面罩,哭喪著臉:「三師姐,是我啊。」
「小師弟?」
…………
我把小師弟帶到我房間,問他:「你怎麼來了?」
他做了一個手起刀落的動作:「我也接了活,殺這個鬱子期。」
我沉默了。
鬱子期到底得罪了多少人啊,一個兩個都要殺他。
腳底突然傳來一陣刺痛,我這才回過神。
剛剛出去太急忘了穿鞋,腳底被石頭劃破了。
我倒吸一口涼氣,找出藥把腳搭在小師弟腿上:「快快快!給我把藥抹上。」
「你自己抹!」
「師姐的話你也不聽?」
…………
吵鬧間,有腳步聲靠近。
「小如,剛剛護衛看到有人影進府,你房門也沒關……」鬱子期的聲音在房間門口戛然而止,我轉頭看過去。
隻見他錯愕地看著我們。
此刻,我的腳還放在小師弟腿上。
他神色有點陰鬱:「你們……做什麼呢?」
我:「……玩?」
小師弟:「……」
13.
如果不是小師弟跑得夠快,隻怕此刻已經涼了。
幾天後我找到機會跟小師弟碰頭,問他到底是誰要殺鬱子期。
挺巧,他說的人我認識。
就是前幾日馬車陷進泥裡的那位御史方大人。
小師弟滿臉怒氣:「我懷疑他在尋我開心,我在京城這麼多天,他連定金都沒給我,那我幫他殺個屁的人,不殺了。」
我沉默了:「我帶你去個地方。」
…………
我把他帶到郊外的一處偏僻院子。
打開上鎖的柴房門,裡面關了一個人。
正是前幾天被我「殺」了的方大人。
也是小師弟的僱主。
當時我故意避開要害。
留了他一條命。
隻因他在看到我臉的時候說了同樣的話。
——是你。
我雖然不機靈,但也知道這絕對不是偶然。
我想弄清楚真相。
方大人這幾天隻靠我有空送點吃的勉強活著,受了重傷。
此時已經是強弩之末。
他死死盯著我,突然大笑起來:「報應,都是報應。」
我拿刀威脅Ŧṻ⁸他:「你是不是見過我?你說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移開目光不再說話。
我又問:「鬱子期為什麼要殺你?你又為什麼三番五次要殺他?」
方大人皺眉:「我隻僱了一個殺手,何來三番五次。」
…………
啊?
那是誰僱的我?
14.
「小如。」
我轉頭,隻見鬱子期站在門外,神色肅然。
我大驚:「你怎麼在這兒?這個地方這麼隱秘。」
小師弟無語:「當然是跟蹤你的!」
…………
說得好有道理。
鬱子期冷冷看向方大人,對我說:「他府裡已經報案失蹤,府衙的人正在挨家挨戶地搜查,來不及轉移了,殺了他。」
方大人抓著我的衣服,像是抓著救命稻草:「別殺我,你要知道的一切我都告訴你,別殺我。」
「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我緊緊盯著鬱子期的眼睛。
「是。」
「你會告訴我嗎?」
「會。」
我反手抹了方大人的脖子。
我:「那我信你。」
門外嘈雜一片,劇烈撞門聲傳來:「裡面有人嗎!官府尋人!速速開門!」
我身上有血,鬱子期讓師弟把我帶走了,他自己留在了現場。
聽說方大人的親屬狀告鬱子期謀殺,但又沒有證據。
姓方的是朝廷命官,但鬱子期同樣身份尊貴。
一時無人敢審。
於是案子遞到御前,鬱子期暫時被大理寺收押,皇帝準備親審。
我在府裡如坐針毡。
突然間想到鬱子期在暗牢裡關著的那人。
鬼使神差地,我走進了暗牢。
那人還是被吊在那兒昏迷著。
我從旁舀了一瓢水把他潑醒,他下意識求饒:「饒了我……」
看清楚我的臉後,他瞪大了眼睛:「是你?」
他媽的有完沒完!
又是這句臺詞!
我他媽聽多少遍了!
他開始又哭又笑:「是報應,都是報應……」
還是熟悉的臺詞。
熟悉的味道。
累了,殺了吧。
我抽出刀。
他驚恐地看著我,渾身發抖:「別殺我別殺我,我知道我罪孽深重,但你爹娘不是我殺的,是姓方的,他找人去的……」
我停下動作。
一時有些茫然。
15.
我得去見鬱子期一面。
試過溜進去,但到門口就被發現了。
守衛森嚴,跟我上次來的時候天壤之別。
小師弟說,還有一個辦法能進去。
用錢打點。
但我沒那麼多錢。
小師弟諱莫如深:「你忘了?咱們有個有錢的大師姐啊。」
大師姐鳳三以前是殺手排行榜的第一。
後來退出江湖。
聽說,夫家很有錢,還是當朝攝政王。
我去攝政王府找她的時候,她一手牽一個孩子,聽了我的來意,轉頭就給我拿了一箱金子,還說要陪我一起去牢裡。
鬱子期到底是帝師。
就算在牢裡,待遇也跟旁人不一樣。
不僅吃喝用度不缺,連床榻都有幹淨整潔的棉被。
我跟師姐見到他的時候,他有點吃驚:「你們怎麼進來的?」
我:「我跟師姐借了錢,還籤了欠條。」
鬱子期:「多少利?」
「五成。」
…………
鬱子期默默看向師姐;「自家師妹你也坑?她可沒錢。」
師姐嘿嘿一笑:「你有錢不就行了,不過說起來,自從你五年前把師妹送到師門,咱們倒是再也沒見過,現在混得不錯嘛。」
鬱子期下意識看我,卻見我沒什麼反應。
他愣了愣:「你都知道了?」
我點頭:「我進了你的暗牢。」
那人給我講了一樁陳年往事。
16.
十年前東南有戶姜姓人家,主人是個秀才,以賣字畫發家。
開了間私塾教授一些窮人家的孩子讀書。
夫婦和睦,女兒聰慧。
一家人雖然不富貴,但也算安穩。
後來姜秀才上京趕考,回來後大喜,說自己這次發揮很好。
甚至聽到考官私下談論過他的考卷。
是狀元之才。
但狀元沒等到,等來殺身之禍。
一夜之間,姜家被屠。
次日放榜,中了狀元的那人名叫馮朗。
被百姓傳看的高分答卷卻抹去了答卷人的名字。
鬱子期暗牢裡的那人,就是馮朗。
五年前的狀元郎,失蹤了數月的翰林院修撰。
在他的說辭裡。
我是那個失蹤的姜家女兒。
可我卻一點記憶都沒有。
甚至……
我連一年前的事情也記不清。
據馮朗所言,當年提出冒名頂替的,是他的父親,前吏部侍郎。
不久前被查出貪汙,在執行死刑前死在牢裡。
罪證是鬱子期查的。
人是我殺的。
為了讓姜家一家悄無聲息地消失,當初的東南方縣令也幫了不少忙,後被馮家提拔,來京做了御史。
前不久,被鬱子期用計留在獄裡。
也死在我手上。
再加上頂了我爹的名字,卻為非作歹的馮朗。
至此,我家的仇報完了。
那……
鬱子期是誰?
鬱子期好似看出我的困惑,他笑了笑:「你爹爹是個了不起的人,他授我詩書,我本該替他肅清仇敵。」
他走近了我,碰了Ŧůₔ碰我的臉:「乖,還剩一個。」
當初偷換考卷,打點所有監考人員的主考官。
如今的戶部尚書。
「等我把他拉下馬,你提刀來殺。」
鬱子期喃喃:「你隻管手刃仇人,罪孽我替你扛。」
時間到了。
師姐拉著我要走。
我不知道怎麼回事,一步也走不動。
大師姐急了:「再不走要來人了!還有什麼要緊事趕緊說!」
我沒什麼事,單純舍不得走。
便隨口找了個理由:「你給我下的毒,到時間給我解藥了。」
鬱子期一愣,隨即笑了。
他彈了一下我腦門:「解藥?你去我房內床頭暗格,裡面有一袋糖豆,那就是你的解藥。」
大概是我表情過於傻。
鬱子期嘆了口氣:「給你下毒……我怎麼舍得啊……」
17.
晚上我央求師姐在鬱府住下。
我問她,為什麼我有那麼多事情都記不清了。
師姐說,當年那群人屠府後放火,我躲在櫃裡吸進太多濃煙,又目睹父母被殺現場。
得了癔症。
鬱子期帶著我四處求醫的時候碰到師父。
師父看出我根骨奇佳,是塊當殺手的料。
說把我送上山,說不定有救。
鬱子期當時走投無路,隻好把我託付給了山門。
師姐撐著腦袋躺在我旁邊抖腿:「我到現在還記得那天他把你交給師父時說的話。」
「什麼話?」
「他說,不出十年,他一定會將京都攪得天翻地覆。」
「我當時以為他在說笑,現在看來,他還真是個人才。」
以白衣之身入朝堂。
十年官至翰林院大學士。
扳倒幾家仇敵。
其中艱辛隻有他自己知道。
…………
而我,後來癔症治好了。
又沒完全好。
有點後遺症,主要體現在記憶方面。
……好吧,還有腦子不太靈光了。
我問師姐,我都忘了些什麼事。
師姐還沒來得及說,攝政王大半夜闖進鬱府把師姐逮了回去。
唉……
他可真兇。
也不知道師姐怎麼忍受得了他的。
18.
不久,鬱子期謀殺御史的案子突然有了轉機。
年中的時候,御史跟戶部尚書因為三州鹽倉的接管權在朝堂上大吵一架,大家都知道他們有嫌隙。
御史死後,鹽倉自然歸戶部尚書所有。
皇帝覺得奇怪。
徹查之下發現御史遇害那天,戶部尚書曾叫人弄壞了他的馬車。
御史因此失蹤。
也是在這時,戶部尚書府中下人出來告發主人買兇。
以奴告主是死罪。
這個下人以死給這個案子定了性。
戶部尚書在御前把頭磕爛了也沒能讓皇帝動搖。
隔日就下了獄。
至於鬱子期。
他從大理寺出來那天,皇帝甚至親自去迎接。
他一句陛下聖明,哄得聖上龍顏大悅。
鬱子期隨口又提了一句:「戶部尚書因為薄利就敢殺害朝廷命官,膽大包天,隻怕為官數十載,手裡並不清白。」
他這一句話讓皇帝多留了一個心眼。
19.
而我,吸取了上次的教訓,在家給鬱子期做了一桌硬菜。
好不好吃不知道。
硬肯定夠硬,我都啃不動。
鬱子期還沒到府,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他的愛慕者,林霜。
林大小姐拎著精致的食盒,看到我做的菜時眼睛都瞪圓了。
「你就給鬱子期吃這個?」
賣相是差了點,味道我覺得還行啊。
比我師父做的好多了。
見我沒說話,她更加生氣:「你根本就配不上他的喜歡!你想想他平時給你吃的是什麼?」
我想了想:「毒。」
林霜:「……」
我:「啊不,好像是糖豆。」
林霜皺眉上下打量我:「你這腦子,他是怎麼看上你的?我堂堂林府千金,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你會什麼?」
我:「殺人算嗎?」
林霜的臉唰地白了。
我繼續道:「我可會殺人了,基本一刀一個,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通常都不會有什麼痛苦。」
林霜嚇得花容失色,踉跄著就要往外跑,撞上了剛回來的鬱子期。
林霜梨花帶雨就要往他懷裡撲。
「男女授受不親。」
鬱子期側身躲開。
然後走到我身邊,看了眼我做的飯後屈指敲了一下我額頭:「又禍害我廚房了是吧?」
…………
林霜:「鬱子期!你太過分了!你是故意在我面前這樣的吧,就不能給我一個機會嗎?」
「機會?」鬱子期淡淡地看過去,「可以,你讓閣老請個特旨,來我這裡讀書,隻要達到畢業要求,我就給你這個機會。」
「這可是你說的!」
林霜氣勢洶洶地留下這一句走了。
我想了想:「我也要去讀書嗎?」
正在吃飯的鬱子期一愣:「什麼?」
「畢竟……我對你好像也有所圖謀。」
半晌,鬱子期挑起一抹笑來:「不用。」
「你有特權。」
兩個月後,聽說林霜開始議親了。
她在鬱子期手底下一個月都沒堅持下去,火速跑路,還說:「鬱子期這個人太可怕了,還好我沒嫁給他。」
一時間,京都的待嫁小姐們紛紛打消了對鬱子期的念頭。
偏偏當事人心情前所未有地好。
我有理由懷疑。
他是故意的。
20.
與此同時,朝堂也發生一件大事。
皇帝查戶部尚書時牽扯出一起他任科舉主考時的舊案。
得知自己當時殿試看中的狀元郎的試卷竟然是強搶別人的,大怒,下令徹查,相關人等一律不準放過。
扯出了當時眾多官員的舞弊案。
一時震驚朝野。
鬱子期告訴我那些人的刑期後問我:「你若想手刃,我挑個時間帶你去。」
我搖頭:「這一次他們是為姜家贖罪死的,我不需要再插手了。」
他點頭:「暗牢裡那個我找個時間放出去,他就算死也得背著這個冒名頂替的罪去死。」
我見他每次看完書,隨手就端過旁邊的茶碗喝。
便好心提醒:「離開視線的吃食還是得注意一下,萬一被房梁上的刺客下了毒呢。」
他笑:「跟你一樣嗎?」
「你別汙蔑我,我什麼時候躲房梁上給你下過毒了。」
鬱子期手一抖。
茶潑在了書上。
「哎呀,都湿了!」
我忙用袖子去擦。
卻發現鬱子期表情復雜地看著我。
那神色,有些悲傷。
我緩緩意識到。
我可能真的躲在房梁上給他下過毒。
隻不過……
我忘了。
我的記憶出現了問題。
如果說別人的記憶是山河湖泊,那我就是一個木桶。
體積有限,記憶也有限。
如果要儲存後來的記憶,我就會把之前的事情忘掉。
一開始……還不是這麼嚴重的。
後來可以記住的時間越來越短。
好在山門有種特有草藥可以延緩我的病情。
而這次我出來太久了。
21.
回山門那天。
鬱子期在回望亭送我。
我說:「都還沒來得及問你,我們以前……到底是什麼樣子呢。」
他摸了摸我的頭發:「等下次見面,我都告訴你。」
但是……下次見面我又忘了你怎麼辦?
我沒問出口。
他也權當不知道。
我們心照不宣地,期待著下次見面。
此次我出去半年多,再回來的時候已經初春了。
其他出任務的是師兄弟們早就回來了,看到我,他們呦了一聲:「三師妹活著回來了。」
「真是奇怪,你刺殺鬱子期失敗,小師弟也失敗。」
「這鬱子期有那麼難殺嗎?」
「我不信。」
「我也不信。」
「下次試試。」
…………
我抽刀對著他們比劃。
「誰殺他,我殺誰。」
師兄弟:「……」
22.
師兄弟們雖然嘴賤,但人多也不是什麼壞事。
我回來沒幾天,就從那些資歷久遠的師兄口裡套出了被我忘記的一些事。
原來我在剛開始病情還不嚴重,記得過往的時候。
每一年都會偷偷下山殺那些人一次。
但一開始武藝不精,都沒成功,帶一身傷回來。
不過每年一次不要命的刺殺倒是給他們留下了陰影。
以至於後來他們一見我,就會說出命運般的臺詞。
——是你?
這種高光時刻我竟然給忘了。
該死。
再後來,我開始忘記前塵。
忘記來山門的年月。
把十年過成了五年。
也忘了鬱子期。
不過沒關系。
我們說好了,下次見面他會告訴我。
因著我的癔症後遺症在治療,師父禁止我再接任務。
我就去做了一些後勤工作。
幫大家整理接單憑證。
每次接單,都是買家親筆寫的僱佣單,寫好定金,按好手印。
我們留存以便殺完人後去結剩餘的錢。
這可是個重要東西。
於是我小心翼翼,一張一張地檢查。
然後就在一張僱佣單上看到了我的名字。
僱佣對象:姜如。
是找我去殺鬱子期的單子。
僱佣人卻沒留名。
但我認出來了,這是鬱子期的字跡。
我愣住了,旁邊的小師弟湊過來瞄一眼,大驚失色:「我去!三師姐你接一單這麼多錢?」
我這才回過神,看到佣金定金兩千兩的字樣。
但是就連排行第一的大師姐接單,一般全款才一千兩。
鬱子期……
這是單純給我送錢啊。
而且他僱我殺他自己,我大概知道為什麼了。
除了接任務,我們不可以私自待在山門外,這是規矩。
鬱子期在用他的辦法,盡可能地把我留在他身邊。
我數了數他的單子。
一共三張。
所以,我已經刺殺過他三次了啊。
…………
我竟然一次也沒成功過!
我仰頭望天,師父說我根骨奇佳,莫不是哄我的吧。
23.
一個月後師父找到我,神色肅然地說有一個辦法說不定可以治愈我的後遺症。
但要連續治療半年。
治好了一切好說。
治不好……
說不定會變得更傻一點。
我尋思著我已經這麼傻了,還有傻的空間嗎?
實在拿不定主意,就給鬱子期寫了一封信。
問他我如果治不好,以後再也不會記得他了怎麼辦?
鬱子期的回信很快送過來,裡面寫了一行字:「那我可以讓你重新認識我,千次,萬次。」
24.
半年後。
我跟師父學了五年刺殺手藝。
私以為已經爐火純青,於是接了我第一次任務。
這次的目標是當朝帝師鬱子期,此人柔弱不堪,我覺得任務很簡單。
於是我跟了他一整天。
但這家伙是不是太闲了?
上午逛了甜點鋪,我饞得直流口水。
嘿嘿,但他好傻,買了甜點忘了拿,正好便宜我。
下午又去看了戲,哇,京都的戲班子就是不一樣。
我看得入迷。
晚上他又買了漂亮花燈。
但這人過於浪費,買完就扔,我在後面開心地撿起來。
又佔大便宜了。
終於等到他一個人回了房間。
我屏住呼吸蹲在房梁,見他喝了口茶後把茶杯放在手邊,眼疾手快地撒下毒。
但這家伙看了眼茶杯,一口也沒喝,急死我了。
半晌,鬱子期抬頭。
正好跟我對視上。
相顧無言,氣氛有點尷尬。
他問:「在撒調料嗎?」
我卻盯著他的眼睛愣了愣。
「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呀?」
鬱子期番外:
1.
「誰啊!」
「誰在那兒!」
…………
遭了。
姜家明明一家都出門了,怎麼這時候有人回來?
我正好拿著剛偷到手的半隻雞躲進廚房的米缸。
嬌俏女聲越來越近。
透過米缸蓋,我看見一抹藕色衣裙停留在米缸旁。
「奇怪,明明聽到動靜的,難道是我聽錯了……」
少女疑惑了一會轉身往外走去。
我合上蓋,聽見腳步聲越來越輕,不禁松了一口氣。
不料蓋子突然被掀開,傳來少女狡黠的聲音:「找到你Ṭű⁶了!」
我一臉錯愕地抬頭。
對上一雙明亮又純淨的眸。
她很好看,而我穿著破布爛衫,手裡還拿著從Ŧũ̂¹她家偷的雞。
在她的注視下,我莫名窘迫,一時間羞憤難當,猛地推開她從米缸跳出去。
我準備逃跑,卻被她攔住去路。
「別走!最近李伯張婆婆他們都說家裡有小賊偷吃東西,就是你吧。」
我惡狠狠地看著她:「關你什麼事!」
說完我隨手從旁邊拿了一把菜刀對著她。
「讓我走,不然……不然我……」
「你怎樣?」
「你不怕嗎?我是壞人。」
少女卻疑惑地打量我:「我上次還在街上看到你把饅頭分給小乞丐呢,而且我以為,你這麼好看的人,總歸不該是壞人。」
我愣住了。
第一次,有人這麼跟我說話。
這種感覺太陌生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隻能紅著臉推開她落荒而逃。
身後還傳來少女的聲音:
「喂,你以後別去偷東西吃了,餓了來我家,我家有吃的。」
切,一個秀才家,也沒多少錢,她怎麼敢說這種大話的。
2.
少女叫姜如。
後來我在街上又看到她,她跟鄰家幾個女孩兒在踢毽子,不小心頭上的珠花掉了。
我撿到了。
這珠花至少可以ẗű̂₆賣十個銅錢,夠我兩天的吃食了。
我把珠花塞進懷裡,但它就像是塊烙鐵,燙得我寢食不安。
我想起姜如戴著這朵珠花的樣子。
算了。
還是還給她吧。
畢竟別人戴著應該不會比她更好看。
我挑了一個豔陽高照的天,爬上了她家牆頭。
姜秀才在教附近的孩子讀書。
我本想把珠花丟進去,裝作姜如自己掉的。
但我剛露頭就有人發現了我。
那是附近最頑劣的少年,他掂著石頭砸過來,嘲諷道:「鬱子期!你偷東西偷到姜先生家了!」
我接住石頭反手丟回去,正中他額頭。
「閉嘴死胖子!」
「你敢打我!你個小偷憑什麼打我!你還打我腦袋,我娘說了,我是要進京考狀元的!」
我嗤了一聲:「就你還考狀元?一本學策背了兩個月都不會,我一天就會了。」
…………
那少年還要反駁,卻被趕來的姜秀才攔住。
姜秀才是我們這裡遠近聞名的脾氣好,我不想跟他爭執,正要從牆頭跳下去,他卻叫住我:
「你說你一天就會背學策了?那你背來聽聽。」
被打的少年叫嚷:「鬱子期吹牛!」
「我才不是!」
我瞪回去。
姜秀才目光灼灼地看我,我不好意思就這麼走了,幹脆背了一遍。
順便講了自己的見解。
秀才聽完連連點頭,半晌他抬頭看我:「你以後,要不要來我這裡讀書?」
讀書?
在我的印象裡,讀書是最沒用的東西。
我才不要……
我正要拒絕。
餘光看見前排坐著的少女,她今天穿了件雪白夾袄,正好奇地看著我。
鬼使神差地。
我點了頭。
3.
後來姜秀才成了我的老師。
我在他的私塾學了五年。
從街頭遊蕩的孤兒學成了他家的幫工。
秀才待人和善,教學卻很嚴厲。
我們每半個月都要考一次學問,答得最差的是要被禁足五天的。
而姜如幾乎次次都是最差。
這次考完,她歡快地跑到我房間窗外,雙手搭在窗沿上笑眯眯看我:「哈哈哈哈哈鬱子期你也有今天!我剛剛偷偷去看了爹批的答卷!你審錯題啦!考得比我還低。」
我沒說話。
姜如做了個鬼臉,仰天大笑走了。
我有點無奈。
她都快十八了,怎麼還是這樣豪放。
我沒見過哪個姑娘這樣。
不出我所料。
先生發現了端倪,他把我叫到書房問:「你故意答成這樣的?」
我自知瞞不過,便實話實說:「是。」
「為什麼?」
我沉默了,沒說話。
先生卻笑起來:「是因為過幾天是上元節,小如念叨了好幾天要去看花燈,你怕她考學成績最低出不去吧。」
被一語道破,我一直有點窘迫,便避開了先生的目光。
先生拿著我的答卷觀摩。
半晌,他嘆了一口氣:「子期,以你的天資,該去朝堂為百姓盡一份心。」
我看著窗外。
姜如鬼鬼祟祟躲在牆角準備偷聽我們講話。
莫名就帶了點笑意:「我是個俗人,不愛做憂國憂民的事,隻求能溫飽,有錢賺。」
還有……
時時刻刻能看見那人而已。
但先生不是這樣,他心有大愛。
「先生等開春就要上京趕考了?」
先生點點頭:「是啊,到時候家裡還靠你幫襯了。」
他語氣裡有些欣喜,我知道他為了這次趕考準備了許久。
我也相信以先生的才能定得考得不錯的成績。
窗外傳來哎呦一聲。
是姜如爬上樹,卻被樹上的柿子砸了頭。
我跟先生對視了一眼。
都沒忍住笑出來。
彼時陽光明媚。
轉瞬即逝。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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