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修長的手抵著桌子,指尖捻起幾張百元大鈔。
掛著燦爛的笑一張張數了起來。
最後,數了五張。
把剩下的往桌子上一放,轉身衝我揮。
我看著桌子上遺留的幾張現金,他的聲音也落進我耳朵裡:
「走吧,兩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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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後,冷靜下來,其實一切都有跡可循。
明明上一張發的是酒店桌子,下一張圖片怎麼就變成公司的辦公桌。
隻是我太相信他,我從來不去計較這些小細節。
我把那條裙子放在衣櫃最深處,問顧清:【什麼時候回來?】
他幾乎算得上秒回:
【绾绾,你還沒睡啊?
【明天,我熬夜完成工作了,明天就回去。】
我沒回他,窩在沙發裡,把這些年的照片看了又看。
從青蔥校園一起走到繁華都市,從身後破舊的出租屋一起到大平層,照片越來越Ťų³清晰,記憶裡的顧清卻更加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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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他表白時肆意又張揚:「绾绾,跟著我,哥不讓你吃苦。」
如今,他被社會打磨得越來越溫柔,也越來越圓滑。
我悶在沙發裡把挑好的婚禮場景發了過去。
他秒回了俏皮的表情包。
分是肯定要分。
但是,我必須要拿走點什麼東西,這才公平。
顧清知道我的處境,求婚時說的都是:「绾绾,以後我會給你很多很多愛和很多很多錢。」
以前,愛和錢一樣一半。
現在,愛沒了,少的那些就要用錢來填滿。
那女人找起來不難,不到半小時,便調查清楚了他們的過往。
無非是談生意,有老板把人塞給了顧清。一來二去他沒有拒絕,便偷偷養在身邊做了個玩意兒。
女人名叫盛悅,沒什麼大問題,隻有一點。
談的男朋友很多,且大多都是富二代。
顧清應該也就是看中這一點,覺得甩掉很容易。
輾轉來輾轉去,我用小號加上了她的好友。
驗證消息隻一句:
【你想和顧清結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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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同意得很快,我發了一句:【我保證你能嫁給他。】
那邊回了一個【?】,我卻不再回她。
第二天顧清回來時,伸出手一如既往地等我去抱他。
我坐在沙發上定定地看著他,他察覺到不對,收回手。
快步走到我身邊,小聲詢問:「怎麼了?绾绾。」
我不看他,垂頭看著地上的地毯。
和我們出租屋裡廉價的地毯不同,他知道我在家ţū́₋不喜歡穿鞋,細心挑了最好的,親手鋪了全屋。
我心疼他,他直起身體,額頭上掛著汗珠說:「之前是你鋪的,現在當然輪到我了。」
半晌,我醞釀夠了情緒才開口,聲音帶著哽咽:
「你有沒有做過對不起我的事?」
顧清幾乎是立刻跪在地上,語氣慌亂:
「绾绾,你是不是聽什麼人說了不好聽的話?
「我們那麼多年,喝酒談生意我哪次沒和你報備?
「沒有,我一次都沒有。
「你相信我。」
他說著,顫抖著手來摸我的臉,語氣卑微到塵土裡:
「绾绾,我最愛你。」
我忍不住嗤笑。
他也是真的厲害,能一邊說他最愛我,一邊心安理得地和另一個女人糾纏。
我仔細看他的表情,此時他說起謊話來毫不眨眼。
那個送我裙子,為了讓我心安騙我說五十塊錢都緊張得不知所措的男孩,好像突然就消失在了時間的長河裡。
他攥著我的手,額頭滲出冷汗。
在他又一次開口前,我收回了手,隨意地說:
「我開玩笑的。」
他沒有放松,反而認真地看著我:
「绾绾,這個玩笑不好笑。」
他認真,那我也認真。
收了笑看著他說:「那你做沒做過對不起我的事?」
他堅定地回答:「沒有。」
下一秒他生硬地換了話題:
「不說這些了,來看看婚禮,你有什麼建議嗎?」
他自然地把手機遞到我面前,當面翻看他收藏的數十個婚禮策劃。
我看了一眼,開口:
「要大一點,所有親戚都請來吧。」
他知道我和家裡關系不好,驚訝地抬頭:「我以為你喜歡小一點的。」
「那是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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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真的斷了,也許是我的那段話讓顧清警惕。
這段時間,他突然不用飛來飛去地出差了,二十四個小時恨不得都在家。
他恢復了以前那個好好先生的模樣,每當我下班,他第一件事就是擁抱我,好像回到了以前住在出租屋的那段日子。
請柬發了一張又一張,顧清笑著邀請相熟的不相熟的人來參加我們的婚禮。
也許是愧疚,也許是真的開心,禮物一件件送到我手裡。
不出兩天,所有人都知道顧清有多寵我。
我淡笑著接受,時間合適時甚至補上一句:「那當然,我們大學走到現在,確實不容易。」
我拉著顧清逛街,好像是為了彌補之前沒有時間在一起的遺憾。
但是我沒想到,一個轉彎,我們就碰上了盛悅。
臉我不熟悉,但是聲音熟悉。
她挽著旁邊人的手臂,嬌俏開口:「你給我買包包。」
她身旁人回她:「好。」
我們四個人迎面撞上,顧清身體僵硬了一瞬。
我給了盛悅挽著的那個男人一個眼神,他不經意地推著她撞到顧清身上。
顧清手上的咖啡灑了他們二人一身。
我們還沒說話,她先開了口。
聲音柔弱,垂下了頭:「不好意思啊,顧總。」
顧清牽著我的手愈加用力。
我笑著看他:「認識?」
他勾下頭認真和我解釋:「之前公司的實習生。」
我「哦」了一聲,毫不在意一個小小的實習生為什麼會被他記住。
她慌張地拿出紙,率先擦拭顧清身上的汙垢。
在顧清後退一步之前,她出聲:「要不,我去給您買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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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清推辭,但是盛悅紅著眼一副不容他拒絕的模樣。
我實在沒辦法把面前人和那天在出租屋裡偷聽到的聲音聯系在一起,因此多看了她兩眼。
她仰起頭衝我笑笑,隨即開口:「蘇绾姐和我一起去吧,我正好不知道挑什麼。」
我直接應了下來,抬腳想走。
顧清卻攥住了我的手腕,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樣:
「那我們一起去挑一挑吧。」
這家店面很大,我跟著導購挑西裝面料挑花了眼。
等轉身時,顧清和盛悅已經不在了。
我委婉告訴導購自己想逛逛,盛悅帶來的男伴走到我身旁。
他喊我:「蘇绾姐,許鈴姐讓我跟著你,接下來該怎麼做啊?」
有錢,什麼都能幹。
他也許是第一次上崗,明顯不熟練。
我摸著一塊黑色羊毛西裝面料,突然想起那雙漆黑的眼。
電光火石間,腦海裡突然閃過一幅畫面:他撐著傘,身旁的女生哭個不停,那雙眼隔著雨幕抬眸望向我。
我想,我大概想起來我是什麼時候見過他的。
男生明顯緊張,又問了我一遍:「绾绾姐,我要幹什麼啊?」
我這才回神,看著他說:「引導盛悅花錢,越多越好。
「她欠下巨款,你的任務就結束了。」
他明顯呆愣:「那我應該怎麼做?」
我喚來導購裝下面料,扭頭對一臉呆滯的男生說:
「我花錢僱你,這該是你要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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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清換了身西裝出來,我走近,圍著他繞了一圈誇他:「真好看。」
盛悅跟著出現,我刻意忽略掉他們兩人之間曖昧的氛圍。
抬頭看向顧清:「要不,婚禮那天你就穿這件?」
他的表情僵硬一瞬,最後拍了拍我的頭:
「就會開玩笑。」
直到回家,他臉上的表情還沒有絲毫放松。
欲言又止地想對我說些什麼。
最後晚飯時他終於開口。
眉眼認真:「绾绾,我聽說那個實習生私生活不太好。」
我歪頭表示疑惑。
他接著說:「就是交很多男朋友。」
我反問:「她的私生活關我什麼事?」
他解釋:「就是和你說一聲,不要和她走太近。」
真可笑,和人家糾纏的是他,如今嫌棄人家的也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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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期越來越近,他想起我練過書法,纏著我寫婚禮請柬。
每寫完一個人的名字他就拿起請柬。
問我,還記不記得這個人。
有我們的大學同學,有他的高中同學和各種親戚。
他一個人一個人給我講。
我提著毛筆寫下一個又一個人的姓名,寫了一半,他的手機響起。
他靜了一瞬,不知道想起了什麼,最後還是接了電話。
與此同時,我的電話也響起。
接通後,男生清亮的聲音響起:「绾绾姐,任務完成,我跑了。」
我隨口回答:「嗯。」
聽見顧清含著不耐煩的聲音響起:「說了,別來煩我。」
我頭也不抬地問他:「難纏的客戶?」
他「嗯」了一聲。
電話那邊疑惑了一下,我這才對他說:「明天,費用都打到你卡上,合作愉快。」
顧清見我心情不錯,問我:「合作很成功?」
我衝他點頭,跟著名單接著寫請柬。
最後他放下手機,看著我說:「公司有件事,绾绾,我去處理一下。」
他不等我回答,轉身離開。
我抽了一張請柬,整整齊齊地寫上【沈霽】的名字。
新郎那裡早早寫上了顧清的名字。
我在新娘那一欄龍飛鳳舞地寫下:盛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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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賬號換成小號,看清了盛悅的急迫。
她發了一串:
【你是誰?
【蘇绾?
【我不需要嫁給顧清,我有男朋友。
【我男朋友對我很好。
【我憑什麼相信你?】
之後是長久的空白,昨天,她發了最後一句話:
【要怎麼做?】
我是誰,已經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了解他們之間的齷齪,我知道她此時最好的選擇就是嫁給顧清。
因為她欠下巨款,急切需要一個冤大頭。
我知道顧清在她那邊,簡單回她:【先有個孩子。】
我想了想又補充:【是不是他的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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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晚上,顧清依舊沒回來。
沈霽的電話倒是打了過來,含著抱怨,簡短的一句話:
「隔壁聲音又響起來了。」
我沒理,問他:「收到請柬了嗎?」
他說:「收到了。」
「那塊西裝面料呢?」
「也收到了。」
我滿意了,這才算兩清。
那時我剛上大學,身上有股稚氣。
那天領著午飯回宿舍,遠遠看見一位女生被撐傘的男人拉著走。
雨勢很大,女孩臉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我頓時火氣上湧,將手裡那份午飯砸了過去,穩穩地砸到男人胸前:
「放開她。」
就是這時,他抬起眸子隔著雨幕望了我一眼。
後來我才知道是個烏龍。
那女生是他妹妹,為了渣男要死要活,他才強硬地要把她帶回家。
這件事距離現在已經六年,時間太久,況且我沒想到還會遇見他,是真的不記得。
但是電話那邊的人似乎輕聲笑了一下。
顧清那邊不堪入耳的聲音順著話筒鑽入我這邊,我卻隻能聽見他的聲音。
他說:「蘇绾,你以為這樣就兩清了嗎?」
要不然呢?
他有自己的驕傲,最後隻悶悶地回答:「你自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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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第二天凌晨,顧清才風塵僕僕地回來。
他見我翻身,走近不好意思地道歉:「吵醒你了?」
他說著想彎腰親我,我捂住口鼻吐槽:「你身上一股怪味,快去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