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由於目前還未進展到確定收購目標的階段, 兩方人馬隻是對會上展示的公司表達一下主觀傾向性,制定下一步的分析和考察計劃,所以會議沒有太大的分歧。
會後司澤做東, 說請所有人晚上去淮金路88號會所聚第二場。
一聽淮金路88號, 戚嶼就想到了司航。
出會議室時戚嶼隨口問司澤:“司航最近怎麼樣?”
自從戚嶼和唐偉燁打了那一架, 緊接著又出了股票投資失敗事件後,他們就再沒見過了。
司澤:“挺好的吧, 你不是有他聯系方式?這次回國沒告訴他麼?”
戚嶼道:“上次聽說他投資股票虧了,之後一直沒聯系,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司澤一怔, 意外道:“那個股票你也參加了啊?”
戚嶼搖頭:“我沒有, 但我當時帶去的一個朋友投了點。”
孟文輝八月底回美國時, 為了瞞過孟叔叔這事, 又向戚嶼借了一筆錢,到現在也都沒還。
“哦……”司澤點了點頭,解釋道, “那次股票投資是我這邊在操作,本來就是讓他隨便跟著玩玩的,隻不過中間出了點意外, 所以稍微虧了點。”
戚嶼依稀記得徐一舟說司澤那一波虧了幾千萬,見司澤此刻把這件事說得這樣輕松, 也微微有些詫異。
“你朋友應該虧得不多吧?我記得我弟每次拉上來的也就小幾百萬, ”司澤搖搖頭,笑了一聲,“就為那事兒,他還跟我鬧了整整大半個月,說我害他在朋友面前丟了面子……”
戚嶼:“他現在還好麼?”
司澤雙手揣兜, 漫不經心地笑了笑:“他能有什麼不好,給他點錢就開心了。放心吧,這事早過去了,今晚咱們去淮金路88號,他十有八九也在那兒混著,他那個房間我讓人包了年的,你可以抽空過去找他敘舊。”
戚嶼:“……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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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嶼對那地方已經很熟悉了,當晚就直接讓保鏢驅車載自己和傅延昇前往。
盡管是在同一個地方,但比起司航那種以娛樂為主的包廂,司澤這邊顯然更正規更商務一些。
會所內部的晚宴檔次絲毫不亞於外邊的星級酒店,眾人吃過飯後分成兩波,一波在包廂裡玩德州撲克,另一波圍坐在沙發上繼續談科技公司方面的事。
如果說,白天會上大家都隻是正正經經地談紙面上的數據,那麼在這裡,聊的就是各種軟信息和八卦了。
比如哪家公司的合伙人或高管有什麼背景,家庭關系如何,是否犯過事……似乎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情報網,將原本隻是因為某個頭銜而存在的人呈現得更加多面且具體。
白天會上,他們曾提到目標收購公司裡有一個叫紅妝科技的,創始人叫蘇竟,據說這個蘇竟在上大學期間就被中達董事長雷宏親自挖掘栽培,年僅二十五歲就坐到了中達研發部門二把手的位置。
當年的中達科技在國內是與南日齊名的存在,以做信息科技為主,業內都說蘇竟被雷宏當成親兒子栽培,前途不可估量,可誰都沒想到,六年前蘇竟居然背叛了中達和雷宏,帶著一票人和一些科技機密跳槽出來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公開叫板原東家,並爭搶起中達的市場與客戶。
這自不量力的舉動讓業內倍受震驚,也讓雷宏勃然大怒,之後中達在雷宏的旨意下對蘇竟的公司展開了長達兩年的針對性打擊,很快逼得蘇竟窮途末路。
四年前,蘇竟把當時創立的光神科技賣給了中達的競爭對手振明科技,自此銷聲匿跡。
直到去年,他才憑借著“紅妝科技”重新出現在了眾人視野當中,這家公司主做美妝穿搭線上交流平臺,與司源集團想要成立的科技公司模式吻合度很高,也是司澤和葉欽如在會上主觀上最傾向收購的一家。
而這幾年間,蘇竟曾經效力過的中達也已經不斷擴大並改制成了國資背景的知名大企業,實力不堪同日而語,別說南日,目前舉國上下都沒有第二家能與中達齊名的同類型公司了。
此時,一群人在包廂裡聊起蘇竟和他當年那起往事,唏噓不已。
黃駿文道:“蘇竟這人也真夠慘的,他當年要是沒有背叛雷宏,現在絕對是中達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哪用得著玩什麼美妝公司,還得面對各方資本的虎視眈眈。”
馮妙:“當初雷宏會怒也不隻是因為他跳槽單幹,而是因為他帶著機密信息跑了吧?這是明顯的白眼狼行徑了。”
廖青山:“他不說那些機密信息是他自己團隊的人研發出來的麼?”
傅延昇道:“這事我倒是有所耳聞,聽說他還在中達的時候就找了個外邊的人,把他們研發出來的東西去搞知識產權登記,算是鑽了法律的空子。”
黃駿文:“這操作真騷!”
葉欽如搖搖頭:“可這事一旦叫中達找到證據告了他,蘇竟這一輩子就別想從牢裡出來了。”
吳雙摸摸下巴:“我聽說四年前雷宏出了兩個億想直接收購光神科技來著。”
黃駿文:“兩個億?靠,光神科技當時被打擊得能值多少錢啊,他們掌握的技術一旦過了時效性,沒錢搞新的研發就一落千丈了……何況雷宏四面壓著他,他也搞不到別的投資。”
葉欽如:“雷宏還讓蘇竟回中達,蘇竟拒絕了,轉手七千萬把自己的公司賣給了中達的競爭對手……”
馮妙:“他這是為了惡心雷宏吧?”
吳雙握拳道:“士可殺不可辱!”
葉欽如斜了他一眼,好笑道:“還‘士可殺不可辱’呢?前年中達不是把振明科技給收購了麼,也算是間接收購了‘光神’了。”
吳雙:“……”
黃駿文皺眉道:“蘇竟現在這個紅妝科技,中達不會再來搞事吧?”
葉欽如:“現在的雷宏哪還會再把蘇竟放在眼裡,你也太小看人家大佬了……”
傅延昇:“坦白說,蘇竟這人還是有一點手段和眼光的,短短一年就重新回到了風口。”
曲衡點頭道:“他那家公司最大的優勢就是背後的數據分析,據說那套系統是他自己做的。”
黃駿文:“但蘇竟這人當年都敢和雷宏叫板,估計也不是個簡單的角色,人家好不容易想東山再起,咱們出手就要收購他的公司,他不見得願意……”
司澤笑笑:“願不願意可不是他說了算的,是資本說了算,你覺得呢,戚嶼?”
見司澤看向自己,戚嶼才道:“繼續了解下來再看吧。”
這場談論中,戚嶼和以往一樣秉持著自己的作風,甚少發言。可能是因為他年紀小,又還在念書,眾人也不強求他發表什麼意見。
中間聽他們聊起了別的八卦,戚嶼起身說想去上個洗手間,傅延昇用眼神問他要不要陪同,戚嶼搖頭道:“沒事,我很快回來。”
其實包廂內部就有一個獨立的洗手間,但戚嶼主要是坐久了,想起來走兩步,順便出去透個氣。
到了外邊的大洗手間,戚嶼在隔間裡上著廁所,忽然聽見外頭有兩人邊說話邊走進來。
“聽說司航那個遊戲公司要上市了,真假的?”
“他吹牛的話你也信?上次虧得還不夠慘麼?”
“嗐,別提了!說起那次我就來氣!”
“他就仗著他哥和他爸有能力唄,要是沒司家,他早晚有一天會被人綁在麻袋裡打一頓!”
“哈哈,我怎麼有點期待他被打?”
“诶,你還記不記得唐偉燁看上的那個帥哥,司航那個國外來的朋友……”
“記得!說美薇他家的那個?”
“嗯,你看人家美薇出事,他就不跟人玩了,真是個勢利眼!”
……
兩人說說笑笑出去了。
幾秒種後,戚嶼才微蹙著眉頭從隔間裡走出來。
他對這兩人的聲音印象不太深,但他們明顯是司航的富二代朋友。
隻是戚嶼沒想到,那群人表面對司航這麼熱情友好,背後居然還這樣說話。
自己和司澤共事,司航肯定有所耳聞,而說美薇出事不跟他來往也完全是無稽之談,有大腦的人想想就知道不可能……
戚嶼拿出手機看了眼微信裡司航的頭像,其實剛剛出來上洗手間時,他還考慮過要不要去和司航打聲招呼,現在卻覺得時機不合適。
戚嶼收回手機,洗了個手,決定改日再聯系對方。
眾人聊到十點左右就散了。
回去車上,傅延昇才問他:“今晚他們聊的事,你怎麼看?”
戚嶼擰了下眉,道:“我對他們發表的很多針對個人人品方面的看法,不敢苟同……”
“哦?”傅延昇感興趣道,“比如說呢?”
“比如他們說蘇竟是個白眼狼……”戚嶼沒有繼續往下說,他頓了頓,似乎是在思考,“傅老師,其實我之前和司航他們相處時,也聽他們討論過別人的八卦。隻不過,司航他們關注的是金錢和地位,所以聚在一起談論的便是圈子裡這些富二代家有沒有錢,平時開什麼車,和哪個小明星在談戀愛……這些信息是他們判斷一個人是值得被鄙夷或是被吹捧的標準。”
傅延昇頷首:“嗯。”
戚嶼:“我以前不大喜歡他們那種談話,但今天聽到我們這些人在司澤包廂裡聊的話題,我又覺得,大家本質上好像沒什麼不一樣,隻不過我們關注的是別人的背景、商業手腕和職業黑歷史,因為我們也需要依靠這些信息來判斷某個人是否值得合作……可是,這世上並不是所有人都有機會通過親自與某人接觸、相處來了解一個人的為人和品性,一個人也絕對不可能讓全世界的人認識自己真實的樣子,很多人都隻是通過‘聽別人說什麼’來產生印象,甚至生成固定的標籤……”
傅延昇:“所以呢?”
戚嶼看向傅延昇道:“所以我不想對他們所說的那些事發表什麼看法,包括蘇竟,他和中達的那些事隻是他人生中的一段經歷,不代表他的全部,目前我隻是對蘇竟創立的紅妝科技比較感興趣,才想要進一步了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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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插曲】
包廂裡眾人侃侃而談,戚嶼冷靜傾聽。
不明群眾眼裡的戚嶼:花瓶一個。
老傅眼裡的戚嶼:未來大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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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0章 系統升級
傅延昇面上露出一絲欣賞之情:“你能這樣想很好。”
戚嶼又說:“而且, 我剛剛發現,你跟他們聊天時就很少發表什麼主觀性看法,大多數時候你發言隻是在陳述一些客觀事實。”
傅延昇抱臂道:“不錯, 正因為大部分人很難做到你剛剛說的那樣冷靜客觀, 所以, 在談判桌上,我們可以拋出一些話題, 通過觀察他人對某一件事的反應以及發表的主觀意見來判斷對方的性格——是感性的還是功利的,是激進的還是保守的,是堅持己見的還是容易受人影響的……等等, 再借這些判斷來變換談判的策略。”
戚嶼挑眉道:“所以你剛剛問我看法也是在試探我?”
對方極快的反應速度讓傅延昇不由一愣, 笑了笑, 不答反問:“那你覺得, 經過今晚的聚會,那些人會對你產生什麼看法?”
戚嶼自我解嘲道:“大概會覺得我是個沒什麼見解的大學生吧。”
傅延昇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長地說:“我以前在與別人談判時, 遇到過最難對付的一種人,就是像你這樣很少發表觀點,隻是坐在那裡, 連表情都沒什麼變化的。”
戚嶼失笑:“照你這麼說,今晚咱們這些人當中, 最難對付的應該是宋助理。”
不錯, 無論是白天開會還是晚上聚餐,宋溥心都沒怎麼說過話,要不是戚嶼自己留心觀察到對方的狀態,總覺得這人好像不存在一樣。
傅延昇道:“確實,你不好判斷沉默的人都在想什麼, 但有話語權的人沉默和沒有話語權的人沉默又是兩種分析方法,後者可能沉默著沉默著就消失了,沒有人會關注他怎麼想;至於前者,他們大都有堅定的自我原則,很難被常見的話術洗腦,而當他們開口的時候,往往一件事就已經成了定局。”
這段話讓戚嶼再一次陷入了沉思,他想到了自己的爸爸,因為爸爸就是傅延昇說的那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