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大多是玫瑰花。
晏鶴清蹲下找了好一會兒,才發現一桶劍蘭,有白色,淡紫色的。
晏鶴清各挑了一枝,不算清晰的記憶裡,媽媽常穿漂亮的旗袍,隻是他忘記顏色了,或許是白色,淡紫色,又或許是粉色,墨綠色……
挑完花,晏鶴清付了錢,老板要給他用報紙包好,晏鶴清已經拿著花走了。
……
陸牧馳開到晏鶴清樓下,三樓的窗戶黑著。
他用力皺眉,怎麼這麼晚還沒回來。
他掏出煙盒,抽出一根煙點燃,他調低座椅躺著,他的視野矮了不少,撲簌簌的雪花不停落下來,拍在擋風玻璃上,空著的手指微微曲起,煩躁點著扶手箱。
煙一點點燃盡,就在陸牧馳耐心耗盡,就要掏手機打電話了,突然,他停住了。
落了一小層雪的擋風玻璃裡,一道安靜的身影漸漸走近。
昏沉的路燈照著清瘦的少年,他一手撐著傘,一手拿著兩支花,從漫天風雪裡,走過了他的車,陸牧馳轉過臉,望著晏鶴清進了單元樓。
陸牧馳就保持著側身的姿勢,半晌沒動,直到三樓燈亮了,他手指也傳來了痛感,陸牧馳這才低頭,煙燒到了屁股,杵到了他手指。
三樓,晏鶴清打開燈,換上鞋,先拿著劍蘭進了廚房,又取了一個空瓶子,接了水,將劍蘭插進瓶子裡。
他認出了陸牧馳的車,就在樓下。
但他不動聲色。
原文裡,陸牧馳發現林風致愛的是陸凜,持續發了幾個月的瘋,天天在他身上凌虐,他幾乎就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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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過去一周才來找他,晏鶴清猜不準是不是他誘導陸牧馳有了效果。
他從廚房出來,看了眼時間,然後看向門。
如果陸牧馳來踹門,說明他還在拿他當一個發泄的玩具,他的餌料還不夠,反之……晏鶴清眸底閃過明亮的光,他該收獲第一批魚了。
滴答。
安靜房間裡,是分鍾轉動的聲音,從九點半,到十一點,那扇脫了皮的鐵門,始終安靜。
晏鶴清垂眸,隨後轉身進了浴室。
熱騰騰的水霧籠罩了小小的浴室,晏鶴清閉眼仰頭,水花不斷落在他臉龐,離太近了,有輕微的痛感。
修長分明的手指拂過左耳廓,在那兒,有幾條永遠不會消失的傷口。
手指落下,是左肩,那一塊碗口大的紅疤,凹凸不平,像是摸著一塊粗糙的毛巾。
晏鶴清忘記當時的感覺了,似乎是很疼,但他不能哭,要是哭,晏勝炳越生氣,還會打得他更狠。
熱水從他肩頭滑落,順著筆直的長腿往下流,流過一條蜿蜒醜陋的長疤。
晏鶴清猛然關了花灑,抓過毛巾擦著頭發,拉開浴簾出去了。
換上柔軟幹淨的家居服,從浴室出來,拿過一本生物學的書,沒有在沙發,而是上床,坐在窗邊認真看起來。
樓下,陸牧馳在看到晏鶴清撐傘走來那瞬間,他覺得非常安寧,這種感覺,他很久沒有了。
想到晏鶴清或許喜歡他,已經開了車門,跨下去一條腿,可看到那方亮著的窗戶,他躊蹴了,如果晏鶴清真喜歡他……他要怎麼做?
答應?
陸牧馳眸光微沉,絕無可能,就算林風致喜歡他叔叔,他喜歡的也還是林風致,晏鶴清……
他承認,他的確對他有了幾分興趣,但也僅此而已,並不代表什麼。
陸牧馳咬著牙,就要關上車門。
忽然,窗口出現一道若隱若現的影子走近。
紗簾透著光,模糊的剪影低著頭。
有的人,連影子都無比驚豔,陸牧馳甚至已經聯想到晏鶴清此刻的樣子。
他記得,晏鶴清那又破又小的房間裡,靠窗的位置是擺著床。
也就是,晏鶴清現在坐在床上。
他在做什麼?
修剪指甲?
玩手機?
這時晏鶴清的影子又動了,雙手舉起,翻了一頁書。
原來是在看書。
他在看什麼書?
課本,小說,還是工具書?
陸牧馳又不自覺被吸引了很久目光,直到有雪花飄進他眼裡,他低聲罵了一句,揉著眼睛又坐回駕駛室。
他關上門,車內煙霧繚繞,他就這樣望著三樓窗口,直到燈滅。
——
看完一節內容,晏鶴清拉上窗簾,關燈睡覺了。
睡得正沉,頭底冷不丁在震動,晏鶴清猛地睜眼,坐起身,房間裡很黑,也很安靜,不是地震,緩和了一會兒,他低頭,是枕頭旁邊的手機在瘋狂震動。
晏鶴清摸出手機,凌晨一點多,來電,林風致。
林風致興奮得睡不著,他房間燈火通明,他穿著薄薄的睡衣,光腳踩在發燙的地板上,來來回回走了很久,還是沒控制住激動的心情。
從昨天回家,他亢奮到現在。
雖然和他計劃的略有出入,不是陸凜本人送他回來,但是陸凜的車啊!他第一次坐陸凜的車!他二哥說得沒錯,就是要纏,他第一步就很成功。
“哥,我現在很激動。”電話通了,林風致幹脆抱膝坐到地板上,眼眸裡滿是笑意,“但我不知道和誰說,隻能找你。”
房間裡很冷,晏鶴清拿過外套披上,撩開窗簾的一角,雪下得越來越大了,窗戶外面的臺子,都積了厚厚一層雪,難怪冷得厲害,他又往下望,陸牧馳的車不在了。
放下窗簾,晏鶴清開口,嗓子有一點點沙啞,“怎麼了。”
林風致臉頰燙得厲害,他抿了下唇,唇角還是大力上翹,“我隻告訴你,其實我有一個特別喜歡的人,他昨天送我回家了!”舔了舔嘴角,他嘴角微微回落,“四舍五入是他送,他派車送我回來的。”
晏鶴清眼睫微垂,他單手收攏了外套,靠著床頭,微尖下巴抵進柔軟的衣領裡,“是嗎。”
“嗯!”林風致眼睛彎起,“但你別問我他是誰哦,我暫時不能告訴你,總之他是特別特別好的人,隻要能和他在一起,我就會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晏鶴清低低咳嗽了一聲。
林風致這才注意到,“你咳嗽還沒好嗎?”
“好了。”晏鶴清眸光悠遠,“降溫了,好像有點著涼。”
“降溫了嗎?”林風致低頭看了眼他薄薄的睡衣,他今天沒出門,都不知道,他記得晏鶴清家裡有一個能取暖的籠子,“你打開取暖器啊,或者明天去買個空調,不過我不太喜歡空調的風,有股味兒。”
晏鶴清不置可否,過了好一會兒,他淡淡問:“假如你特別喜歡的人,喜歡著另外一個人,那你怎麼辦?”
光聽問題林風致都炸毛了,他騰地站起身,頗有些孩子氣地說:“不行!他隻屬於我!”
晏鶴清笑了一下,他又咳嗽了幾聲,拉開被子下床,“很晚了,快睡覺吧。”
林風致還想聊,但晏鶴清這麼說了,他還是點點頭,“嗯,晚安好夢!”
掛掉電話,晏鶴清去廚房燒了一壺水,開了倒進杯子,添了點涼水,翻出幾片清火片,還有一片感冒藥,放進嘴裡一口咽了進去。
*
晏鶴清第二天起晚了,他頭有些重,嗓子眼也有點疼。
半夜吃了藥,還是沒能把感冒壓下去。
雖然沒胃口,他還是煮了一點稀飯,什麼都沒加,吃了一碗稀飯。
上秤看了□□重,119。
又緩慢漲了兩斤。
看了一會兒細胞學,他又吃了一片感冒藥,換上外衣出門了。
天氣冷,今天他穿得特別厚實,雪已經停了,但全世界白茫茫一片,被白雪覆蓋著。
天光不算很亮,沒行人,就路上有兩道車輪軋過的痕跡。
時間還早,晏鶴清走得慢了一些,輕輕呼吸著雪後的空氣。
很涼,也很幹淨的味道。
晏鶴清喜歡這個味道,他從包裡掏出耳機,塞進耳朵,還停留在前天放給陸凜那首歌,他不愛聽歌,切回了俄文單詞,在心裡跟著默默背。
他不疾不徐走到了地鐵站。
大學放假了,時間又早,今天的地鐵意外的人少,空氣也很清新,減輕了晏鶴清的一些難受。
幾乎都是空位,今天晏鶴清坐下了,耳機裡的單詞有些催眠,他難得閉眼假寐了一會兒,地鐵快到站才睜眼。
即便是寒冷的冬天,福利院的小朋友也還是想去操場玩,他們能活動的地方就隻有福利院,格外向往外面的世界。
有晏鶴清保證,張姨才同意他帶著3樓的小朋友去操場堆雪人。
徐喬音拿了一盒畫畫用的模型給他們,雪人的鼻子眼睛就有了。
小孩子的想象力總是無窮的,堆出來的雪人造型奇特,有一個小女孩問晏鶴清,“晏哥哥,我堆的這個雪人對嗎?”
晏鶴清撿了幾根被雪壓斷的樹枝做雪人的手,聽到小女孩的話,他蹲下,認真看了小女孩堆的雪人,眼睛是綠色的,嘴巴是黑色的,頭頂插著一小根樹枝。
晏鶴清眉眼彎了彎,他轉臉和小朋友說:“每個人的雪人都不一樣,都是對的,你堆的雪人非常可愛。”
小女孩馬上雀躍了,跑著去喊小伙伴來看她堆的雪人。
晏鶴清起身,將樹枝送給需要的小朋友,然後他自己找了一小塊地,蹲下團著幹淨的雪,捏了一個小小的雪人。
五樓。
幾個女孩沉默安靜看著窗外,白茫茫的,是下雪了吧。
好久沒看到雪了呢。
清澈的童眸裡,是顯而易見的失落。
忽然,有人敲門。
“可以進來嗎?”
她們都聽出是晏鶴清的聲音,回頭齊齊開心說:“可以!”
晏鶴清推開門,左手抬著,掌心裡,是一個白白胖胖的迷你雪人。
女孩們眼睛都有光了,驚喜看著雪人:“是雪人!”
晏鶴清捧著雪人,挨個過去,讓所有小女孩都用手摸了一下。
“好涼!哈哈。”
“好白的雪呀。”
“我以前也捏過小雪人!比晏哥哥捏得漂亮。”
最後這隻可愛的小雪人,放到了女孩宿舍的窗臺上。
中午晏鶴清還是沒胃口,簡單塞了一點兒飯,又吃了一片感冒藥,下午主要是洗衣服,陸氏捐了洗衣機和烘幹機,方便了很多,髒衣服進去,一下午就全都洗幹淨烘幹了,將衣服疊好,分別送回小朋友的宿舍,晏鶴清今天的工作就結束了。
他等著徐喬音下班,徐喬音也比昨日話多了。
“今早出門,沒有人跟著了。”她彎唇微笑,“昨天應該是看見你送我回家了。”
兩人慢慢往地鐵走,晏鶴清淺淺笑著,“多幾次,會更有用。”
徐喬音點頭,笑容也多了不少,一路都在和晏鶴清聊天。
到了徐喬音公寓,徐喬音打開冰箱,她特地買了榴蓮,水果店老板說這是水果之王,年輕人都喜歡吃,她端出去,“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吃,我一個人也吃不完。”
“喜歡的。”晏鶴清拿了一個,仔細吃完才離開。
剩下的徐喬音本想讓晏鶴清都帶走,又怕晏鶴清有負擔,她小心地用保鮮膜包好放回冰箱。
晏鶴清回到小區,又很晚了,陸牧馳等了一晚上,目送晏鶴清上樓,他眼睛微微眯起。
大學早放假了,晏鶴清怎麼天天這麼晚回家。
不會是去約會吧?
陸牧馳越想越煩躁,他撥了個電話。
“我的地址,馬上過來。”
沒一會兒,一輛車停在前方,車門打開,一個中等身高的中年男人下車,他環視一圈,很快朝著陸牧馳跑來。
車窗降下,中年男人殷勤問:“陸少,有什麼吩咐?”
陸牧馳遞過手機,屏幕上,是晏鶴清的入學照,“明天開始,跟著他,將他的軌跡一五一十報給我。”
中年男人看著屏幕,這小區明顯不是陸牧馳會住的地方,他堆著笑臉問:“他住這兒小區嗎?”
陸牧馳揚起下巴,看向三樓亮燈的窗戶,“那一戶。”
與此同時,晏鶴清放下窗簾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