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竊窈 3942 2024-11-26 14:14:02

我替嫡姐嫁給了聲名狼藉的鎮南王。


傳聞他殺人如麻,卻極愛美人柔荑,是個十足的手控。


隻因回京路上見到嫡姐掀起車簾的玉手。


他便拿著聖旨上門求娶。


為當姐姐手替,順利代她出嫁。


父親削掉了我左手第六指。


1


這場婚事很倉促。


鎮南王一回南滇便去了軍營,我是與一隻大公雞拜堂成親的。


屋裡靜得嚇人。


沒有人賀喜、沒有人鬧洞房,甚至連長安跟來的侍女,都不在身邊。


我坐得板正,不敢亂動。


直到清晨,鎮南王一身鎧甲,風塵僕僕推開門走了進來。


他生得高大。


往榻前一站,便遮去了一室光亮。


「宋窈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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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聲音很沉很沉,落在我耳邊像是往心口砸了一塊巨石。


我胡亂點頭。


又想到如今我還蓋著紅蓋頭,他應該是看不見的,才小聲應了一聲。


宋窈娘是嫡姐的名字。


不是我。


鎮南王兇名在外,她不敢嫁他,便在父親面前鬧。


可是旁的妹妹,也有姨娘兄弟相護。


隻有我,哪怕在侯府也無依無靠,還有妹妹要護,直到父親派人來削我小指時。


我才知道。


再過半月,我便要替嫡姐嫁給鎮南王。


我與平常姑娘生的不同,左手平白多了一根手指,嫡母嫡姐也很少帶我出去。


京中貴女少有人知我。


哪怕替嫡姐嫁出,家裡少了個人,也不會有人在意。


唯一讓父親頭疼的便是我的手。


傳聞鎮南王極愛美人柔荑,回京述職路上與上香回府的侯府馬車相遇。


因嫡姐掀簾,瞥見她玉手。


對那雙玉手一見鍾情,上侯府提親。


我與嫡姐不同。


雖是侯府小姐,卻是舞姬所出,聽說我娘不堪寂寞隨人私奔,我便更不受父親待見。


從小做慣了粗活,我手指生得不如嫡姐細長。


哪怕在藥水裡泡了半個月。


脫了幾層皮。


也隻是讓那些膈應的繭子落了,讓新皮看上去嫩些。


我思緒胡亂地飄。


冷不防右手被人拉起,粗粝指腹細細摩挲,從指尖到掌心,一寸不落。


心中冷汗直冒。


生怕被發現。


將左手往袖中仔細藏了藏。


「果然如傳聞一般。」


鎮南王冷笑,拋開我手,掀開了紅蓋頭。


朝陽升起,金燦燦日光撒進屋中,他一半身影落在陰影裡。


一半卻浸在日光中。


我仰頭望他,忍不住眯了眯眼,險些流下淚來。


難怪嫡姐不敢嫁他。


原來我也是見過他的。


沈懷山。


2


五年前,侯府門前有人鬧事。


這人拿著狀紙狀告侯府草菅人命,他妹妹隻是替侯府漿洗衣物,卻丟了性命。


可他連侯府主人都沒見到一面。


便被管家交代,堵住嘴拉進府裡,狠狠打了一頓。


管家冷嘲熱諷,若非他妹妹手糙,洗壞了嫡姐衣裙,惹得她不喜。


又怎會丟了性命?


那時,他被打得奄奄一息,扔出了後門。


我心生憐憫。


曾趁夜偷跑出去送了他一吊銅錢,那時他出氣多進氣少,連人都看不清。


卻拉住我,同我說,滴水之恩,他沈懷山定當湧泉相報。


他原來這般厲害。


已經當上了鎮南王。


我望著他漆黑瞳仁,裡面俱是冰冷恨意,讓人打了個寒顫。


沈懷山用力捏住我下颌。


「宋窈娘,你大概沒想過今日。」


3


嫡姐不曾想過。


任她隨意欺凌的浣衣女,竟有一個爬上鎮南王位的哥哥。


她不記得他們。


但父親一定為她細細查過,不然這般好的婚事,如何輪到我來替嫁。


我不敢說話。


替嫁前,父親允諾我會照顧好我親生妹妹,將她記在嫡母名下,等她及笄為她挑個好人家。


但若我暴露身份。


一損俱損,妹妹也不會有好果子吃。


我沒想到,我這般姿態激怒了沈懷山,他解開盔甲,粗暴地扯開我嫁衣。


如同山一般壓在我身上。


一隻手便能束住我兩隻手腕,胳膊比我小臂都粗,我剛想掙扎。


他動了動腿,便將我鎮壓。


我幾乎要喘不過氣來,閉著眼等待即將要來的酷刑。


沈懷山卻突然停住。


明明他蓄勢待發,正抵在我小腹,燙得驚人,同嬤嬤說得一般。


我睜開眼,順著他視線望去。


目光的盡頭,是我被束住的那雙手。


那根多餘的小指,雖然被削去,父親又讓人尋來上好藥水養著。


到底與常人不同。


我害怕沈懷山看出什麼,急切地按照嬤嬤說的那般蹭他。


卻被他避過。


沈懷山翻身下榻。


他目光深深地看我,而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隻留給我一個偉岸背影。


這日之後,我很久都沒有見過沈懷山。


4


大婚一月有餘。


我隻待在自己的小院中,從不出去。


其實在鎮南王府的日子要比在侯府好過許多,什麼活都有侍女做。


我隻需要坐在院子中發呆,便能打發時光。


除了有些思念妹妹。


隻可惜好日子沒有過多久,我見到了沈懷山的另一個妹妹。


他們都喊她二小姐。


侍女同我說過她,叫沈懷音。


她怒氣衝衝地帶著人闖來,抱著一大堆衣裙,指名道姓要我今日漿洗。


「誰都不許幫她!我今日便坐在這看著!」


這活對我不難。


也不陌生。


隻是當雙手被人按著浸泡在冰涼井水中時,鑽心疼痛便從指尖傳來。


這雙手在藥水中泡了半月,脫了幾層皮。


如今好看是好看。


卻常常使不上半點力氣,碰到涼水更是難忍,仿佛連皮肉下的筋骨都擰在一處。


我疼得流淚。


沈懷音惡狠狠瞪著我,「宋窈娘,這才哪到哪?當初我姐姐從清晨洗到傍晚。」


「隻是因為將你衣裙劃出絲線,你就硬生生地將她亂棍打死。」


「那可是一條人命!你明明可以讓她認錯,罰她工錢,可偏偏打死了她!」


「憑什麼?!就憑你侯府嫡女的身份嗎?」


這些問題,我沒法給出答案。


我不是嫡姐,不曾像她那樣,開口便能討去一個人性命。


侯府隻教會我如何忍耐。


隻有乖乖聽話,才能從嫡母和父親手中討條活路。


正如同此刻。


我不知如何讓沈懷音消氣,隻能低頭將手浸在水中,聽她吩咐。


習慣井水後,手也沒有原先那般疼了,隻是麻麻木木的,依舊有些使不上勁兒。


洗了大半個時辰。


衣裳沒洗兩件,手卻迅速腫脹通紅,這下連握住衣服都很難了。


沈懷音嘲我是侯府小姐,才做多少活便嬌氣如此,那年冬天她阿姐為了給母親掙藥錢,才洗壞了手。


她嘰嘰喳喳說了許多,件件都是對阿姐的懷念,夾著對我的怨恨。


我覺得有些難受。


卻說不上到底哪裡難受。


或許是羨慕她阿姐,哪怕出身貧賤,卻有願意為她報仇的兄妹。


「這是在做什麼?」


院門被一腳踢開,沈懷山怒氣衝衝地趕來,第一眼便落在我手上。


那目光好刺眼。


他喜歡美人玉手,如今我這手毀了,定要遭他厭棄。


沈懷山不聽沈懷音解釋。


他三兩步走到我面前,一把將我拉起,衝著沈懷音道:


「滾回你院裡。」


5


沈懷音哭哭啼啼離開了。


那一大盆衣裳卻還留在我院中。


沈懷山看著心煩,一腳踢翻木盆,水流了一地,那些洗好的衣裳又弄髒了。


我嚇了一跳。


當即便想跪在他面前認錯。


但沈懷山緊緊握住我手腕,他拉著我坐在院裡石凳上,盯著我一雙手。


他喉頭țŭ⁷快速滾過,「你沒有長嘴嗎?」


我不解其意:「嗯?」


「既然長了嘴,為何沈懷音逼你洗衣裳,讓你雙手泡在冷水裡時不知罵回去?」


我該罵什麼?


他們怨嫡姐害死了自家姐妹,如今我替嫡姐嫁來,這些合該是我受著的。


我低下頭。


但沈懷山不準,他逼我抬頭看他,眸中躍著憤怒,像是能讀懂我的心。


「是誰教的你這樣?」


「被人找上門欺負,也要硬生生受著,不會罵回去,不知搬救兵,連欺負回去都不會。」


我覺得鼻酸,「她沒有欺負我。」


嫡母說,我這種下賤婢子生的,生來就該挨打受罵,應該為嫡姐做任何事。


我左手多出那一指。


便是老天都嫌惡我的證明。


沈懷山眼神晦暗,他捏了捏我指尖,「痛嗎?」


原先泡在水中毫無知覺。


眼下晾在日光下,他一碰便覺得連心尖都絞起來一般。


我吸了口涼氣,將眼淚憋回去,「疼。」


沈懷山告訴我,「讓你疼,便是欺負你。」


他點了點下巴,「你明天還想見到懷音,聽她羞辱,被她逼著洗衣裳嗎?」


我搖頭。


可她要來,我又有什麼法子?


「她逼你做不想做的事,便是在欺負你。」沈懷山突然將我拉在腿上抱著。


我後背抵在石桌上。


硌得生疼。


他板硬胸膛壓下,我下意識地雙手擋在胸前閉上眼。


可沈懷山什麼都沒做。


「你不想和我親近,我逼你。」


「我也在欺負你。」


左手麻麻痒痒,耳尖也是麻麻痒痒的,沈懷山在我耳邊說:


「你可以睜開眼推開我,再扇我一巴掌。」


6


沈懷山沒有欺負我。


我看過避火圖,他是我夫君,他可以親我、要我。


我也聽過嬤嬤訓斥女德女戒。


要以夫為天。


「我願意的。」我同沈懷山說。


但他松開我,將我放回石凳上,「你不必事事忍讓,你嘴上願意。」


「心裡卻不願。」


沈懷山摸出一罐藥膏和絹帛,似是想為我上藥,我立刻將手往後縮了縮。


我真的很怕。


很怕他細看之下,發現我左手異常之處。


父親曾提點我,若他發現,咬死自己是宋窈娘即可,但我還是心虛。


「我可以自己上藥。」


我囫囵用右手將藥膏塗在左手上,像催命一般用絹帛裹上。


左手被我裹成團,空剩下紅腫右手。


沈懷山接過藥膏,又握住我右手腕,指腹細細擦過我掌心掌背每一寸肌膚。


明明該疼的。


我又覺得有些痒。


「宋窈娘,」沈懷山突然開口,「我是你夫君,你有事可以求我。」


「不丟人。」


7


從前,我也求人。


但是求人常常要挨一頓訓斥和毒打,打過後,什麼都求不來。


往後便不再求了。


這日後來,沈懷山很快離開。


我以為會像之前那樣很久都見不到他,但他夜夜都宿在我房中。


我聽到小侍女嚼舌根。


她們說,「之前以為王妃不受寵,沒想到隻是王爺忙於公務。


「瞧這樣子,怕是很快就有小世子了。」


我低頭摸了摸肚子。


其實,沈懷山一直沒有碰過我。


隻是日日醒來,我發現他都將我手腕抓在掌心,那一處沾著他體溫。


總比別處滾燙些。


我突然有些難過。


他本是因為妹妹恨我們的,哪怕如今有萬分之一的喜歡。


都不是因為我。


他喜歡的,隻是嫡姐的那雙手。


而我。


隻是個手替。


8


手好那日,沈懷山為我拆了絹帛。


紅腫消去,又和從前一樣。


也不知他為我尋來的藥膏是什麼藥,連之前手泡在藥水中的遺症都好了些。


沈懷山歪在美人榻上。


他坐在光影下,讓人看不清臉上表情,「你可會彈琴?」


我一怔。


嫡姐自然是會的,嫡母為她請了好些女師傅,琴棋書畫她都精通。


京中也素有才女之名。


可是我不會這些。


「我……手還有些疼。」我磕磕絆絆說謊,心下祈求他不要讓我來一曲。


沈懷山低聲應了。


他突然探手從窗外摘了一片葉子,抿在唇間吹出不成調的聲響。


「近來新學了曲子,你聽聽看。」


這首曲子我從未聽過。


總覺得連心神都同曲調一起澎湃起來,尤其是在我看到沈懷山時。


他整個人浸潤在金燦燦日光下。


眉眼英挺,鼻梁高聳。


身形高大,像是一座無比可靠的山。


一曲畢,沈懷山放下葉子,挑了挑眉問我:


「如何?」


「很好聽。」我不敢看他的臉,視線挪向他指尖夾著的樹葉上。


「叫什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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