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臥室的門再度合上,房屋內再次回歸寂靜。
根據景浔廚房內有的食材,林織給自己做了份培根意面。
林織拿起了叉子,低頭咬住尖端,露出了難以抑制的笑容。
他覺得自己真的很奇怪,真是太奇怪了。
明明對景浔沒有太多感覺,可是在剛剛那一瞬間,在他看見景浔在開門時那一瞬間的表情,他的感覺忽然就來了。
並不是防備與驚嚇,也不是戾氣,而是一種頹靡陰鬱可以將人吞噬的混亂。
遇到別的事情的時候,會是什麼表情,真讓人期待啊。
作為混血,景浔身材高大,幾乎比他大一個型號,而且他看起來就很喜歡咬人。
林織在抬頭時已經斂去了笑意,畢竟一個男友失蹤,要麼是失戀要麼是寡婦的人,怎麼能在男友弟弟家笑的這麼開心。
他沒有擅自動景浔的酒櫃,玻璃杯裡倒的是牛奶。
他朝著景浔的房門微微舉起,無聲地說了句‘生日快樂’。
9.23,是明遙的生日。
盡管不是一個人格碎片,但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也是一個人。
林織低頭,慢慢地吃完了晚餐。
景浔在臥室裡,看著代理人發來的信息。
他的狀態不適合和人交際,所以有關於畫的事情他都會交給代理人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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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理人是媽媽朋友的女兒,名叫常雨涵。
因為聯系不上母親,四點半的他拜託了常雨涵調查哥哥的事情,希望盡早確定哥哥的安危。
“半個月前就辭職了。”
景浔微微皺眉,這是有預謀的失蹤嗎?
可他不覺得韋錦榮三十歲的人了還要玩這一手,都是成年人,從他記錄的備忘錄來看,韋錦榮和林織也沒有什麼過深的愛恨糾葛利益交纏,為什麼韋錦榮不能直說而要這樣做?
他決定拜託常雨涵和林織跑一趟,去那個機構詢問情況。
腹部的飢餓感讓景浔決定進食,他打開了門,看見了開放式廚房裡青年的背影。
他穿著黑色毛衣,越發顯得面龐柔和白皙。
“是餓了嗎,我在保溫盒裡留了一份晚餐給你,如果你需要的話請盡快吃掉,不然冷了味道就不好了。”
林織微微側身,遮住了腰間因為他剛剛抬手關閉壁櫥的動作而顯露的細長匕首。
第91章 失蹤哥哥的男友
即使不在意韋錦榮,林織也沒有忘記這個世界暗藏的危險,不知去向的韋錦榮和與他一同消失的古畫,讓幾方人在暗地裡搜尋,無論如何僱主和BV公司都不會罷休。
這些專門為作戰而生的冷兵器,是林織出機場時在公司派的車上裝備好的東西,避免他在查看韋錦榮的住處時出現什麼意外。
即使身為文職人員,原主也被教導不能輕易松懈,林織的心如網,自然是更加謹慎。
直到抵達景浔的住處,林織也沒有松懈。
他不是很想在景浔的面前暴露,本打算在門前把武器都藏在包裡。
可讓01掃描了一下這間房子後,林織沒有立刻這麼做。
景浔的房子內外布滿了監控,就01的話來說,這間面積寬闊的別墅沒有任何死角。
景浔應該沒有自我窺視癖,這可能是他為了應對間歇性失憶的解決辦法,記憶會忽然消失,但痕跡不會。
林織在廚房裡清洗好了碗筷,為景浔指了指保溫盒的位置。
“謝謝。”
景浔這次沒有拒絕林織的好意,他隻是病了沒法和人正常相處,不意味著他沒法和人相處。
這份關心與好意不是沒有緣由,因為林織是韋錦榮的戀人,而他是韋錦榮的弟弟。
景浔拿了保溫盒和餐具坐在了餐廳裡,給自己倒了杯水,沉默地進食。
林織從客房裡找到了布滿灰塵的衣架,清洗擦拭好後在密封的陽臺上晾起了有些湿潤的大衣,順便將腰間的刀放進了大衣的口袋裡。
他裝作整理褲腳,從鞋子的邊緣拿出了特制的刀片,一並放在了大衣的口袋裡。
陽臺上身材纖細高挑的青年細致耐心地整理著大衣的褶皺,窗外雨霧渺渺,陰沉的天冷色調的光,他的面容自然放松沒有情緒起伏,卻混著奇異的清冷脆弱感。
景浔用眼睛記錄下畫面,每一帧似乎都有著引人視線駐足的故事感。
可惜他現在記得的隻是不完整的故事,隻能回憶起自己在備忘錄上平鋪直敘的簡略內容,卻不記得他親眼看見過的東西。
故事應當是平平無奇才對,自己是這樣評判的。
景浔收回了目光,不打算對名義上的大嫂投以太多注視。
林織整理好了東西,坐在了客廳的沙發上。
這間別墅格局被更改過,從屋外看應該有三層,但實際內部隻有兩層,二層的面積並不大,隻佔據了一部分。
客廳尤其寬闊,從一樓仰頭可以直接看見天窗,客廳沒有壁爐,前面是電視屏幕,約莫三分之二的位置擺放著沙發,沙發後都是畫架,這讓這裡仿佛是一個巨大的畫室,沒有傳統意義上的門,一覽無遺。
因為沒有天花板掛燈,取而代之的是立式掛燈,還有其他壁燈。
藝術家本就有些和常人不同的癖好,天才尤其如此,林織想到景浔的童年經歷,對這種情況也有一點猜測。
景浔被從地下室裡救出,即使是再大的地下室,也一定是四面封閉讓人覺得靈魂都被擠壓的地方。
沙發後的畫作都被遮著,讓人無法窺伺,林織的視線便放在前面,忽略那些廢棄的紙團,注視著景浔正在勾畫的一副。
灰蒙的色調,在畫家完成之前,讓人難以想象最終成品。
景浔清理好了餐具,看著自己沙發上坐著的青年,不自覺皺了皺眉。
“你可以去客房嗎?”
雖然是疑問句,但景浔的態度無疑是要求。
景浔不喜歡在房間裡創作,那會讓他無法思考,但屬於他的空間裡出現陌生人,即使他無比安靜,也讓人難以忍受。
林織輕輕頷首,而後有些遲疑地說:“請問有被子嗎,客房裡沒有看見。”
可以看出景浔沒有讓人留宿的習慣也根本不踏入一樓唯一的客臥,林織打開門的時候裡面都是灰塵,不知道有多久沒被人踏足,床的木板上也都是灰塵,櫃子裡除了幾個空衣架沒有其他東西,在潮湿的空氣裡,這種房間完全無法讓人居住。
不過他並沒有提出這一點,隻是委婉地詢問有沒有床被。
景浔想起了家裡客房的情況,沉默了一瞬。
除了沙發以外隻有他的臥室可以睡,二樓是他的藏品,韋錦榮都不能進入,何況是林織。
但臥室同樣是私人領域,景浔沒法讓陌生人入住,思來想去竟然也隻有沙發。
他垂眸注視著身前的林織,發現他在談話中的不自然。
林織可能有些冷,面頰沒有血色,放在身前的雙手不自覺地交疊輕揉,身體隱約在發抖。
他的神色並沒有表現出這一點,大概是不想多打擾他,神色依舊平和,眼眸柔和明亮。
景浔隱約察覺到林織身上那種奇異的矛盾的吸引力從何而來,雨中湿漉的青年給人一種可以被輕易摧毀的脆弱感,可當你注視到他的眼睛時,便能察覺到一種無法被輕易催折的力量。
這雙眼睛注視久了,在溫和無害中又能窺見隱隱約約的笑意,與表象相悖,讓人不寒而慄。
景浔的心髒驟然收緊,他的目光再一次落在林織的面上。
林織的眼裡有著不知他為何出神的疑惑與擔憂,仿佛他剛剛察覺到的都是錯覺假象。
“我給你拿毯子,今晚你睡在沙發上,不要出聲打擾我。”
景浔的備忘錄上有寫林織會自己找住處,他隻需要收留哥哥的戀人一晚就好。
林織頷首,景浔的沙發足夠大,至少比宋嘉竹家的沙發大多了,哪怕他是成年人平躺也空間足夠。
景浔很快就帶著毯子從臥室裡走了出來,他的體溫向來比較高並不畏冷,因此這個季節也隻是蓋著薄毯,可想著林織怕冷,還是把櫃子裡放著的厚毯子拿了出來。
他將毯子遞給林織,他站在林織身前,光照落下的陰影將林織完全覆蓋。
林織仰頭道謝:“謝謝。”
景浔的神色沒有任何變化,朝著自己的畫板而去。
林織注視著景浔的背影,雖然景浔的年紀比他這具身體還要小五歲,但成長過程中經歷的事情早就讓景浔失去了應有的朝氣,像一個勉強運轉的時鍾,盡量不將混亂與病態展露人前。
林織還挺想看見他最真實的樣子,隻可惜暫時沒機會。
房間內的掛燈明亮,林織靠在柔軟沙發上聽著筆刷在紙上觸碰過的細微聲響,閉上了眼眸。
景浔看著畫板上自己先前留下的痕跡,將之前的想法抹消,將紙張揭下揉皺又丟棄。
他的腦海裡已經勾勒出了他的成品,快速地選取著顏料在畫紙上勾勒。
靈感的迸發如同新枝抽芽,讓他得以擺脫因反復斟酌思考而產生的讓人厭倦煩躁的空白狀態。
腕表輕微的震動提醒著時光流逝,景浔慣性地看了一眼後沒有任何停頓地繼續描繪。
在過分專注裡他遺忘了空間裡還有另一人的存在,他細細地勾勒著邊緣,進入了近乎狂熱的認真。
血色的暗調在腦海裡不斷閃爍幹擾著他的思維,向他訴說著關於死亡和血腥的藝術。
溫熱的血液如同死者的哀歌,幹淨的筆刷上被人沾染上鏽紅,讓他進行著稱贊與歌頌,摧毀著他的美學又蠻橫地塑造,他竭力地排斥又不可避免的被影響。
暗紅色調制顏料被人描繪在灰色霧氣上,畫出這一筆的人,沉浸在其中無知無覺。
斷續的雨在夜半便停了,窗外的光線慢慢變得明亮。
林織因強烈的注視感而從睡夢中醒來,因光線加上初醒視線的朦朧,他隻能模糊看見有人坐在不遠處看著他。
林織撐著手坐了起來,視線恢復清晰。
他知道是誰所以並不防備,揉了揉額角仿佛剛從混沌中清醒。
景浔的狀態有些異常,相較於昨天而言,他身上的混亂感更嚴重了。
“是一晚上沒休息嗎,你看起來狀態不是很好。”
林織聲音輕柔地開口詢問,仿佛沒注意到戀人的弟弟看他的視線有多麼冒犯。
那種專注的近乎於要將他的身體切割細微觀察的視線,充滿著病態的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