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裴鐸摸著狐狸柔軟的毛發,拋出問題考問。
林織搖頭,他有猜測,但是不必說,這種情況搖頭便是。
“鎮妖司之人,就像那些和尚道士一般,都是遠離俗物,才可讓修為更精進,我越站在權力漩渦裡,就注定我會是個越廢物的鎮妖師,而且在他們眼中,鎮妖師隻是殺妖除鬼的角色,怎麼能驅使妖鬼傷人,一個廢物的鎮妖師,就更不必擔心。”
裴鐸當上主司,是先皇駕崩之後。
裴鐸的師父要去除一隻算得上是畢生仇敵的惡妖,臨走前將鎮妖司主司的腰牌傳給了他,並讓他立下不得再驅使妖鬼殺人的咒言。
他本就不用妖鬼殺人,三皇子是唯一的例外。
“師父失敗了,但也成功了,他和那隻殺了他妻子的惡妖同歸於盡,被送回來的是他的佩刀。”
“他時常為我惋惜,若是我不插手世俗之物,修為本可以精進到更高的層次甚至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可這不是我所求,也背離了我的初衷。”
林織故作不知地詢問:“大人的初衷是什麼,成為大人物嗎?”
裴鐸低笑了一聲,答:“算是。”
他撫摸著狐狸的柔軟的耳朵,對著這雙紫色的眼睛說:“怎麼,不擔心麼,我如今的修為已是我的鼎盛,再難精進半分,不怕我拿不回你的妖心?”
他將脆弱與無力以最輕描淡寫的方式說出,隱晦地尋求著認同。
小狐狸思索了一番,看著裴鐸認真答:“不怕,大人已經足夠厲害,若是真的拿不回,那便不要了,我就在大人身邊做一個隻有半顆心的小妖。”
第76章 權宦的狐狸妖寵
裴鐸揉了揉小狐狸的臉,指尖點著狐狸微微湿潤的鼻子。
他這般可愛,叫人如何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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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你這句話,我定不會讓你隻用這半顆心吊著命。”
裴鐸愛撫的動作更溫柔了些,若是林織此刻是人形,他便會做些別的親昵表示了,可是紫毛狐狸乖乖貼著也叫人心裡熨帖,他親了親狐狸腦袋,手指順著柔滑的皮毛摸到了尾巴尖尖。
為皇帝祈福誦經的梵靜寺和尚們出宮時,裴鐸去送了一程。
他並未和無塵大師表現出熟稔的姿態,兩人隔著距離,說著些場面話。
將人送走前,裴鐸往明悟的手裡遞了一方絲帕。
那自然不是普通的帕子,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梵文,隱隱透著玄妙的禪意,是佛門中物。
“此為桃木枝的回禮,我代我家狐狸送你,多謝你的好意。”
裴鐸自然不是白收禮的人,明悟給了心意,他知曉對方沒有旁的心思,所以給了相應的回禮,畢竟明面上鎮妖司和梵靜寺還是十分友好的合作關系。
明悟看著遠比桃木枝貴重的秘傳經文,朝著師父無塵大師那看了一眼,見他微微頷首,雙手合十向裴鐸道謝。
和尚們出宮,兩撥人各自分別。
無塵大師回頭,看著注定會在史書上留下一筆的朱紫衣袍青年走向晦暗的夜色,低聲念了句‘阿彌陀佛’。
他曾勸過裴鐸,放下執念,方可無量無邊。
那時的裴鐸還年少,才進鎮妖司不久,正在同他對弈。
裴鐸執白棋,落下一子,讓本平和的局勢充滿了緊張的殺機。
——大師,與我而言,若無執念,便同荒蕪雜草一般,野火燒了,卻沒有來日再生的機會。
——白子為後手棋,可從不是先落子者為贏家。
無塵大師那時便知道,裴鐸日後定時要業障纏身,一身天賦不能盡用。
可惜,如何不可惜。
明悟見無塵出神的模樣,低聲道:“師父,人生在世,緣法自然。”
無塵大師笑著摸了摸花白的胡子,道:“自然如此。”
無塵大師很滿意他的這位親傳弟子,在修禪這方面比他更甚,也比他更為通透。
明悟不言,心裡對鎮妖師和狐妖攪和到一塊的事也沒打算管,如他所言,一切自有定數。
在無塵師徒倆腦電波岔開又能接上話的時候,裴鐸已經回了玉铉殿。
準確地說是從玉铉殿通往了鎮妖司明面上的主司處,不在皇宮地底下,在京城最寬闊最繁華的那條街上,外邊是間茶室。
這便是大隱隱於市,鎮妖司主司的位置並不固定,偶爾會變動,變動到這兒就是裴鐸三年前的指令。
茶樓內部,千石站在了裴鐸面前,樣子和林織第一次在小院裡見他的時候有些區別。
他的面上多了幾道傷疤,模樣也看起來憔悴蒼老了些,給人一種凌厲老練之感。
林織聞到他身上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和一股難以言喻的腥臭味,不像是人類能產生的氣味,他往裴鐸懷裡靠了些,嗅聞著裴鐸身上的清香來忽略那股味道。
林織想那大概是蟲子的味道,他第一次見到千石,就是在裴府的小院裡,千石和百心壓著一個被下蠱的鎮妖司的成員,死掉時身體裡爬出了密密麻麻的蟲子。
不僅手底下的成員被下蠱,還丟失了兩份檔案,裴鐸便讓千石去追回,至今千石才回來。
“主司,兩份檔案已經追回,那蟲母被我和萬易借用八人陣之力聯手封印在辛紅觀內,已派人把守,兩份檔案悉數追回,屬下特地回來稟報。”
盡管裴鐸給的時間是年前,但這種事千石自然是能早些做完便早些做完。
千石將身上的東西拿了出來,那是一條黑色的蠱蟲,是蟲母最強力的一部分。
蟲母的身體內有著許多待出生的蟲卵,因此鎮妖師們選擇將它鎮壓而不是斬殺,除非他們想面對密密麻麻的蟲子四處奔逃的場面,但凡漏掉一隻都容易有隱患。
裴鐸頷首,表示他做的不錯。
那被盒子裝著的蠱蟲的屍體被呈在了裴鐸的面前,林織立刻跳開了裴鐸的懷中,忍不住有些反胃。
這條蟲子也太難聞了,讓他感覺十分惡心。
千石有些疑惑地看著裴鐸,不知道這妖狐為何如此排斥,這明明隻是一隻死蟲。
說起來他第一次見這狐狸還把他當成了凡狐,沒想到竟然是隻妖,不過是主司養著的妖,他自然不會露出鎮妖師的攻擊性。
裴鐸也有些奇怪,讓千石將東西放回鎮妖司的倉庫,讓專人處理後封存。
“幾日後我會親自去一趟,將那蟲子解決。”
“屬下會讓人嚴加看守。”
千石帶著盒子離開了,裴鐸朝著林織招了招手。
“不喜歡蟲子?”
林織的狐狸五官都皺著,答:“這隻蟲子特別的臭,大人不覺得嗎?”
那不是一種尋常的腥臭味,殘餘的味道仍然讓林織反胃。
能讓他一隻狐妖都產生這樣的反應,向來這隻蟲子殺了不少人,血氣衝天。
“那我先淨手。”
裴鐸想可能是他殺的妖鬼太多已然習慣,不覺得這蟲子有多難聞,不過想著小狐狸不喜歡,裴鐸便去洗手再抱著小狐狸。
林織的注意力轉到了裴鐸剛剛說的話上,問:“大人,過幾日你要離京嗎?”
“辛紅觀位於璋州,那可是個好地方。”
裴鐸抱起林織,把玩著狐狸的肉爪。
林織腦海裡思緒閃過,璋州的父母官,正是六王爺母妃的家族所在之地。
裴鐸沒想讓人安生過年啊,林織一點也不意外。
一場大風後,京城便入了冬。
雖然沒有雪,但幹冷已然遍布各處。
裴鐸稱病待在了玉铉殿裡,留了個替身。
林織也用了妖術,用紙人替身做了個紫狐出來,讓它替自己在這兒待著。
裴鐸此去璋州,不僅僅是為了解決蟲母,還做了些其他事。
在普通人看來,廢棄的辛紅觀在夜半起了場大火,什麼都燒沒了。
回京城的途中,裴鐸手裡拿著一顆烏紅色的實心蟲卵,裡面的蟲子已經死了。
“本想著喂你,但瞧你這番模樣,還是罷了。”
裴鐸看著坐在他旁邊滿臉抗拒的狐狸少年,將蟲卵裝好。
蠱蟲自然算在妖物的行列內,它死後留下來的東西自然也可以被妖吸收。
林織其實也很疑惑,他也沒想到他會對這個東西如此抗拒,按理來說不應當,他並不害怕蟲子,原主身為狐狸自然也不可能害怕蟲子,可他就是見了便不舒服,沒有任何想要吞吃煉化的心。
“大人不必擔心我,京城雖然靈氣衰微,但有大人幫我,我進步的也很快,隻是大人的身體沒事嗎?”
妖類中以狐妖蛇妖貓妖這些為一類,可以吸收精氣來修煉,越是陽氣足靈力重的男子,精氣的效果便更好。
但凡人經不起妖物的索求,會在精氣泄出後越發衰弱直至死去。
裴鐸倒是個例外,追著林織喂,似乎並沒有變得孱弱。
聽著小狐狸心直口快地關心,裴鐸手心勾著林織的發絲,以別的行為替代作答。
他自然沒事,修為無法再上一層隻是因為無法突破,但他從未懈怠,因此靈氣堆疊環繞,比尋常人深厚的多,喂喂小狐狸自然沒什麼影響。
大越境內水路發達,比走陸路要快得多,因此從璋州回京城,裴鐸乘船而行。
他雖然遮掩了身份,但也並不是完全樸素。
外邊是個中小型的商船,以此作為遮掩。
船平穩地在水面上行駛,林織被抵在船上的窗上,瞧見了湖心明月。
那在他手上的法器鈴鐺,因為裴鐸的靈力而共振起來。
它本沒有聲音,此刻卻作響。
隨著裴鐸的動作,在夜裡同水面輕晃。
裴鐸沒太過分,控制的澆灌了兩次,看著林織在睡夢中自主煉化著靈氣。
若有若無的紅霧從林織的身體裡散出,裴鐸便知他這是要徹底煉化了桃花妖的妖丹。
想來小狐狸也是不易,明明還差一點便可消化了,卻頻頻被他打斷,要拖到如今。
但裴鐸也沒什麼歉疚之心,摟著小狐狸溫熱的身軀,在他的香味中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