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他近乎冷漠地分析出大概是林織喜歡的尾隨的那個人因為他的女裝而表示了排斥,這很正常,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尾隨的神經病就已經很可怕了,更別說是男扮女裝的神經病的尾隨。
可又有種沒由來的怒意橫生,像是不斷向下生長的密密麻麻的根系,將他的心髒微微攥緊。
不是在他面前這麼威風嗎,不是會欺負他威脅他嗎,怎麼在別人面前就成了這個樣子?
什麼時候真的這麼好欺負了,不是挺會裝的嗎,不是能說話不會去還嘴嗎,既然對方無法接受不能不喜歡他嗎?
宋嘉竹繼續吃飯,但口中的米飯似乎變得無比堅硬,連咀嚼咽下去似乎都成了難事。
胃部似乎有氣體上升,分明還沒進食多少,便開始毫無食欲。
“小啞巴,他讓我離他遠一點。”
少年的聲音苦悶,天真的惡感消弭,成了失落萎靡即將凋零的花。
林織看見了宋嘉竹手背上的青筋,藏匿住眼裡的笑意。
感謝許烈陽同學,讓他的謊言變為了真話。
有時候和一個人拉近距離,不一定要知道他的脆弱,可以先奉上自己的脆弱。
他開口,用輕飄飄的語氣附上絕殺。
“我是知道他喜歡女生,所以才穿女裝的。”
第37章 學霸的雙面同桌
少年的話語如同哀傷的低語,像是飄浮在空氣中的寄生菌絲,快速地在宋嘉竹的氣管內植根,扼住了他的呼吸通道。
他死死地握著手裡的筷子,努力讓有些暈眩的大腦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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憤怒夾著著扭曲的陰暗情緒蔓延,心竅裡湧出近乎無休無止的酸澀,心髒仿佛被人用力攥緊,宋嘉竹的指尖用力到失去血色,一向平靜的黑眸裡翻滾的情緒濃鬱。
他機械性地進食,咽下食物感覺如同吞咽尖刀,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利物劃破脆弱內髒的疼痛。
林織沒再說話,隻是輕嘆著氣,繼續喝酒。
真可憐啊,被謊話騙到了呢。
原主並不是為了許烈陽才穿女裝,隻是單純地喜歡那些女孩子們鮮亮的衣服,在遇見許烈陽之前他就已經嘗試過,因為不好意思對外言說的女裝癖,所以他在班裡才更加努力的當著小透明,害怕被人注視。
林織用眼角餘光看著宋嘉竹,心裡這麼想著,卻不吝嗇給予少年更多的衝擊。
“我知道那是欺騙,那是自我奢望,但是……”
未盡之語如同苦澀的妄想,化為一個個無形的泡泡,而後一點點破滅。
那破滅聲很吵,吵到宋嘉竹有些煩悶。
他起身去了廚房,眼眸晦暗不明地丟掉了手裡斷裂了一根的筷子。
他冷漠地換了雙筷子,自顧自地將那些橫生的情緒推到自己對他人的心事毫無興趣上。
林織仍然沒怎麼動筷,一直喝著酒。
宋嘉竹剛剛壓下去的怒意又猛地增長,既然不是來吃飯的,那這些菜也不必擺放在那裡了。
餐桌上的菜被人端走,宋嘉竹看著它們,抬手將它們倒進了垃圾桶裡。
他不是一個會浪費食物的人,甚至十分節儉,但他今天卻格外難以容忍,這些他親手做的食物隻是安靜地擺在那裡,都十分礙眼。
反正它們也不會被享用,隻是那些酒無關緊要的陪襯,林織恐怕連它們的味道都不清楚吧。
宋嘉竹不知道,那些幾乎將他吞噬的細密刺痛的情緒名為嫉妒,醜陋不甘的冷冰又滾燙的嫉妒,幽暗地纏繞著靈魂,留下無法無視的髒汙。
“怎麼倒掉了?”
林織面上帶著疑惑,似乎全然不知緣由。
宋嘉竹打著手語:不好吃。
頓了一會兒後,他繼續問:需要我出門買嗎?
他以為自己將情緒掩飾的很好,殊不知他面上的冷怒在林織的眼裡有多明顯。
生氣了啊,那就讓這把火再燃的旺一點吧。
除了歡喜的愛戀以外,不甘與嫉妒同樣讓人刻骨銘心。
當然,這一切都建立在對方對你也有些在意的情況下,倘若是最開始的宋嘉竹,他根本不會答應來他家吃飯,更不會為他的話心有波瀾。
“不用了。”
已經喝了快兩罐啤酒的林織面頰浮著紅暈,他搖了搖頭,按著額頭神色有些恍惚。
他彎腰去拿新的啤酒,身體卻有些搖晃,險些摔倒在地上。
宋嘉竹皺著眉,冷著臉看著林織打開了第三罐。
林織嘴裡在胡亂地說著些含糊不清的話,似乎已經有些喝醉了。
他坐在椅子上,微微垂著頭,黑長的頭發遮住了他的面頰,潔白的長裙因為他有些顫抖的手灑了些酒液。
宋嘉竹聽見了他的抽泣聲,細細低低的聲音,格外壓抑。
這樣宋嘉竹的情緒越發煩亂,他近乎強硬地握住了林織的手,從他的手裡搶走了那罐啤酒。
宋嘉竹又一次煩惱於自己無法說話,否則他可以讓林織停止這種沒有意義的行為。
可當林織抬起頭看著他的時候,他又莫名慶幸於自己不會說話,這樣就不用說出任何違心的安慰。
林織的眼眶紅紅,給人的感覺委屈又可憐。
這和上一次在他面前落淚不一樣,他的眼淚不再澄澈,不再含有目的性,不再是虛偽的可憐,但宋嘉竹寧願是那一種。
林織伸手想去拿回自己的酒,宋嘉竹卻按照身高優勢將酒舉起,對他搖了搖頭。
林織站了起來踮腳想去夠宋嘉竹的手,卻始終沒能碰到。
於喝醉的少年而言,這無疑是更委屈的事情。
“小啞巴,連你也欺負我。”
林織看著眼前的宋嘉竹,當宋嘉竹以為他會落淚時,卻發現林織靠近了他,伸手捧住了他的臉。
“小啞巴,你說是不是因為我不夠好看?”
少年低聲喃喃,而後像是尋找出一個可以逃避的借口一般,朝著明知道是錯誤的航道而去。
宋嘉竹手裡的啤酒罐逐漸變形,內裡的酒液因擠壓而流出。
宋嘉竹心裡又錯愕又覺得荒唐,林織到底多喜歡那個人,要這樣自己騙自己。
“小啞巴,是不是也覺得我不夠好看,其實也很討厭我?”
宋嘉竹望著林織的眼,才驚覺他們之間的距離太近了。
近到他能感受到林織的氣息落在他的面上,隻要他的頭再低一點,就可以輕易地親到林織的唇。
他的身體僵在原地,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他如果討厭林織,絕不是因為他不好看,何況林織有一張很漂亮的皮囊,無論他是否穿著女裝。
宋嘉竹感覺到了林織的目光落在了他的唇上,僅僅隻是目光,熱意便猛地從背後湧上,他似乎知道要發生什麼,理智讓他推拒,隱秘的期待卻暗中阻止。
少年的唇過分柔軟,帶有溫熱甜蜜的氣息。
宋嘉竹手中的啤酒罐驟然落地,在木質地板上發出了沉悶的聲音,麥色的啤酒潑灑,不斷向外流出。
這種驚擾般的信號本應該讓人分開,可喝醉的少年卻越發沉醉。
宋嘉竹看見了林織閉著的眼眸,也感覺到了他的熱情,心裡卻逐漸發冷。
閉著眼的時候你在想誰,把我當成了誰?
宋嘉竹想讓林織看清楚,站在他面前的是誰。
他推開了林織,林織的眼眸迷蒙柔軟,寫滿了不解。
“好舒服的感覺,可以再來一次嗎?”
宋嘉竹覺得他應該厭棄這樣的人,明明隻是因為受了情傷求而不得,所以才在他這裡轉移注意力。
可他又忍不住為林織找借口說隻是因為林織喝醉了,如果是平常,林織根本不會對他這樣。
那些反復糾結的念頭看似在腦海裡盤旋了很久,但於現實時間而言不過一瞬。
因為林織看著他,低聲念出了他的名字:“宋嘉竹。”
少年青澀又克制的吻,思緒混亂,心跳鼓噪。
少年人的悸動像一場盛大的煙火,又像冬天的第一片雪花,被層層疊疊地掩埋。
林織第二天早上被提前叫醒,他躺在沙發上,身上裹著厚被子,有些頭疼地按了按太陽穴,從沙發上坐了起來,眯眼看了一下腕表上的時間。
“六點……”林織的手抓著微長的假發,好似才回過神,看著面前的宋嘉竹說,“我昨天喝醉酒應該沒發酒瘋吧,嘶,頭好暈。”
宋嘉竹原本帶著些光亮的眼眸暗下,搖了搖頭。
他忽然發覺自己很可笑,甚至期待著林織說些什麼,昨晚他們接吻完後,林織抱著他絮絮叨叨地說著什麼不想再喜歡那個人之類的話,在昏沉中睡了過去。
他信以為真,那個人憑什麼呢,不喜歡也好。
可林織竟然全忘了,他大概忘了他說的那些話,也忘了親了他。
“舊校服再借我一下,我去洗個澡。”
林織起身,頂著有些亂的假發,去了浴室。
浴室裡,01不解地問:【宿主,我們為什麼不趁機進攻,趁熱打鐵?】
林織打開了浴室的熱水,慢悠悠解釋道:【我們是來救贖他,不是把他從一個深淵推到另一個深淵。】
林織本就沒打算趁昨晚一下把宋嘉竹拿下,他是想讓宋嘉竹不甘,喚起他的在意情緒,但沒打算就這樣和宋嘉竹在一起。
他不想讓宋嘉竹以為他隻是一個轉移情緒的工具,一個治療情傷的器具。
誤會的種子一旦埋下,就會生根發芽,難以根除。
如果宋嘉竹抱有這種情緒,那就算他之後做的多好,依舊難以徹底進入他的心,他反而會成為宋嘉竹新的痛苦來源,宋嘉竹越喜歡他就會越痛苦。
他隻是要調動危機感,可不打算把事情變糟糕。
林織根本不喜歡許烈陽,沒必要為自己的一個計劃承擔這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