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電梯的牆面清晰地映照著他們的影,青年的黑發乖順地垂落在額間,如春花般的面龐上帶著鮮明的笑。
感覺是種很奇妙的東西,難以清晰描述,無法定向狙擊。
林織在前一世乃至這個世界不是沒有遇見過向他表示好感並且符合他標準的男人,可都差了些感覺。
看見明遙的第一眼林織就覺得他合眼緣,但那隻是有些意動,並沒有讓林織產生急迫的感覺,因此他不緊不慢遊刃有餘地和明遙玩著這場親密遊戲。
偏偏在剛剛,明遙的表情語氣聲音確實挑動了他,從未有過的意動感讓人顫慄,那是別於生理性的快意,腦海裡隻被一種不夾雜任何其他考慮的想法佔據。
可惜……可惜這在林織的計劃之外,他要謀劃的那一天極具意義,是一場近乎獻禮般的攻破。
所以不能是現在,不能在這裡,而且也並不方便。
明遙在林織的耳畔報出了他的尺碼,青年的襯衫和西褲早就被揉皺。
林織輕喘著氣笑道:“果然很準。”
他的眼眸明亮,明遙親了親他的眼角,又為自己的行為微微出神。
林織並沒有介意,甚至閉上了眼睛。
這是個過分乖順的舉動,甚至有些予取予求之感。
可林織的手卻抵著他的胸膛,在他又落下一吻時按下停止鍵。
“晚安,明先生。”
林織睜開了眼,滿眼柔情地道別。
電梯在靜止了許久後,門又一次被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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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遙操控著輪椅偏移,看向了站在電梯裡整理衣物的林織。
林織慢條斯理地扣上扣子,對著如同鏡子般的電梯牆面看著鎖骨上的吻痕,用衣物將它們遮擋住,體面的再去參加一場商業會談都不是問題。
電梯門逐漸閉合,隔絕了明遙的視線,也將他從夢幻迷離的世界丟離。
心髒還在瘋狂跳動,貪戀著上一刻的歡愉。
林織像是一顆過分甜蜜的爆珠糖果,牙齒上下一碰就能輕易地咬破那層表皮品嘗到內裡的甜,這種甜有著疊加性和時效性,讓人迫切地想要朝內探索到最終的來源,探究到甜度的極限,可還未抵達不知何處的終點,香甜的幻境便消散。
明遙努力平復著呼吸,目光沉沉地看著自己的腿。
如果他能行動如常,他會抓住的。
林織回到房間後意動還沒散,帶著小玩具去了浴室。
雖然是有些遺憾無法隨心所欲,不過想到自己之後要做的事情,他的情緒會更高昂一些。
林織從沒有忘記過任務,他做的任何事情都是在為任務而鋪墊,甚至優先級高於自己的喜好,畢竟這和他是否還能繼續活著有關。
他不會太緊張,但也不會不重視。
隻是他習慣了不會把重視表現在面上,因為那太容易被人抓住弱點。
逐漸被體溫同化的東西分割了身體與意識,在某一瞬又迷蒙交錯。
淋浴間的水被打開,熱水致使霧氣繚繞,讓鏡面變得模糊。
林織抬手在鏡子上寫下一個日期,眼眸變得湿軟空茫。
最後一刻來臨時,林織的手指握緊了盥洗臺的邊緣,纖細的脖頸微揚。
遙控關閉,林織將散亂在額前的頭發用手梳到腦後,隻是發絲柔軟,不一會兒又散落了下來。
林織的身體微微前傾,看著鏡子上的數字。
——9.23
他寫出來的痕跡又被霧氣補上,變得有些模糊,水珠順著鏡面下淌。
這是明遙的生日,根據他的調查,十一年前的這一天,明遙出了車禍,他的腿受傷,他媽媽因此死亡。
母親的忌日和他的生日在同一天,這一天於明遙而言,一定意義非凡。
林織抬手將鏡子上的日期擦掉,將東西順著線扯落,消毒洗好後才開始洗澡。
還要去爺爺那裡一趟,得到更多的信息。
次日,林織去別的公司談完工作後,去了一趟爺爺那裡。
今天天氣比較好,不冷不熱,溫度適宜。
老爺子喝了藥後咳嗽顯然好了不少,隻是偶爾還會咳兩聲,並不頻繁。
“怎麼又來了?”
老爺子倒不是嫌棄,就是有些好奇。
放在桌子上的廣播在放著越劇《梁祝》,曲調悽美,讓這秋日平添幾分涼意。
“來看爺爺有沒有好好喝藥。”
林織在他旁邊坐下,聽著老爺子開心又別扭的嘟囔,彎了彎眼。
“爺爺,我給你尋隻新鳥兒來,怎麼樣?”
林織望向不遠處空蕩的鳥籠,昨日他便注意到了,但昨天不宜談到有可能感傷的事。
“不了,開春再說吧,否則養著也是受難。”
老爺子輕嘆,打著拍子閉著眼跟著哼唱:“英臺不是無情人……一片真心如碧玉……眼前就是上馬臺……今日別後何時來?”
林織安靜地聽了一會兒,才開口道:“爺爺,明遙的生日是不是到了?”
老爺子猛地睜開眼,望向林織的眼裡是從未有過的銳利。
林織知道老爺子心裡的猜測和防備,大大方方地和他對視。
“先前進明遙房間的時候,無意中看見了他的證件,但我不確定上面的日期是不是對的,所以想來問問您。”
自己無意中看見和偷偷打聽的性質不一樣,老爺子活到這個歲數,比明遙更能陰謀論,他擔心的事情更多,林織心知肚明,問的時候就做好了準備,說謊時絕不心虛。
他既然說了,就不怕老爺子去求證,再說了老爺子大概率不會去問明遙。他進過明遙的房間,拍過明遙的照片,這是老爺子知道的事,老爺子自然而然會認為他們之間可能會發展感情。
老爺子的眼神又恢復如常,說:“你問這個幹什麼?”
在剛剛的一瞬,老爺子的確在猜測林織的用意,他不希望林織別有用心,讓明遙受傷。
他並沒有太懷疑林織的話,一是因為林織的神色坦然,二是因為明遙昨天的表現。
在他開口勸的時候,明遙沒有像上次那樣說什麼‘婚姻的本質’。
“給明遙準備生日禮物。”
林織笑的有些不好意思,透著些青年人在戀愛中的羞澀。
老爺子嘆氣:“不用了,他不過生日。”
“很久不過了。”
老爺子看著空蕩的鳥籠,幾日前還有個小家伙在裡面嘰嘰喳喳,誰成想說病死就病死了。
“……樓臺一別成永訣,人世無緣同到老。”
廣播裡還在唱詞,讓老爺子的神色越發落寞。
林織適時展現出若有所悟的沉默,好一會兒才繼續開口:“那就從今年繼續過,有些事情總是要走出來的不是嗎?”
“你的心是好的,我不想你好心反而用錯了地兒,那一天就讓他自己待著吧,慶祝隻會讓一切變得諷刺,隻會讓他更傷心。”
林織詢問:“是和他爸爸媽媽有關嗎?”
老爺子點頭,嘴唇微動,似乎想說什麼,但終究隻是嘆了一句:“世事弄人。”
廣播裡的《梁祝》繼續唱道:“你多愁多恨成千古,我形單影隻何以生!”
老爺子抬手關了廣播,低聲道:“有時這樣也未必好。”
林織靜靜地看著他,老爺子似乎什麼也沒說,但似乎什麼都說了。
顯然明遙的心結就是和母親的死有關,而導致這成為他心結的根因,很可能是他的父親。
因為妻子死了,所以怨恨孩子嗎?
難道事故的起因是明遙?明遙未成年開車出車禍以至於他媽媽死亡?
不對,他看過那時候的事故報道,盡管資料很難找,但他還是找到了照片。
雨天車子失控側翻,明遙從後座被抬出。
林織壓下心裡的思緒,就算他的想法是對的,就算這就是明遙不願意站起來的原因,他也沒辦法輕易解開。
輕飄飄地勸明遙放下根本沒有用,明遙隻能自己走出來。
他能做的當然是給他一點別的外因,激勵他站起來,畢竟他可是來救贖他的。
林織陪老爺子吃了晚飯就離開了,回去的車上,他打開手機軟件看了一下糯糯項圈裡的攝像頭。
在他沒理會明遙的這幾天裡,明遙倒是和糯糯相處融洽。
起碼現在糯糯在他腿邊打轉,他不會出聲驅趕,偶爾還會讓佣人喂糯糯一些食物。
從糯糯的視角看,明遙的神情柔和了不少。
隻是明遙偶爾會心不在焉地看向別的地方,似乎像是在等著什麼。
林織輕笑,明遙知道自己有這種無意識的表情嗎?
林織退出了軟件,給明遙發了消息。
【林織】:我剛從爺爺這兒離開,他好多了,咳嗽沒昨天嚴重,我現在回家了。
正在公司的明遙看見了這條消息,打了個手勢表示暫停一下會議,又將林織的消息看了一遍,認真地做了回應。
【明遙】:好。
電話會議那邊人不知道老板停了幾分鍾就打了一個字,在明遙對他們點頭後繼續開會。
林織倒是不在意明遙回什麼,繼續去處理自己的事。
宴會大多數在晚上舉辦,明遙攜林織出席的這一場也不例外。
在下午定制的西裝就已經送到了林織的面前,無可挑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