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沒那想法。”
“那你時候時候才能有想法?”
“不知道,”杭嘉澍說,“可能這輩子也不會有。”
穗杏睜大眼:“你要做和尚啊?”
杭嘉澍徐徐說道:“有本事你也試試從小就聽夫妻吵架,明明住同一個屋檐下,卻相處得像個仇人似的,不是吵就是動手,每回鬧到警察局,又說是家庭糾紛最後還是讓人自行解決,這要是能解決得了也不至於吵到兩個人都死了那天才罷休。”
“……那都過去了。”
“是都過去了,但是我忘不了,”杭嘉澍摸摸她的頭,“人都這樣,美好的容易忘,不美好的卻能帶進棺材裡。”
穗杏沉默半晌,語氣復雜的問:“那我陪著你打光棍?”
杭嘉澍笑起來:“你打光棍和我打光棍又沒有聯系,總扯到一起幹嘛?”
穗杏別扭的說:“你不是規定我大學畢業以後才能那什麼嗎?”
“傻妹妹,”杭嘉澍恨鐵不成鋼的拍了拍她的頭,“白長那麼聰明一個腦袋,光長智商不長情商是不是?”
穗杏將他的手甩開:“幹嘛打我?”
“舍不得你,”杭嘉澍收回手,輕聲說,“舍不得你太早找男朋友。”
第56章 暗著呢
穗杏呆滯幾秒, 漸漸耳朵紅了。
他們之間不適合這樣的氣氛,還是平常吵吵鬧鬧那樣的更好。
Advertisement
“幹嘛說那麼肉麻,”穗杏不自覺捏緊奶茶杯, “難道交了男朋友以後我就不見你了?”
杭嘉澍還真跟她認真討論了起來:“交了男朋友以後呢?談婚論嫁吧?結了婚就要搬家了吧?周末回來吃頓飯,逢年過節回來吃頓飯,要是嫁到外地, 那連周末吃飯的機會都沒了。”
穗杏彎起眼睛笑了:“還早啊, 你想的太遠了吧?”
“也不遠,不就是眨眼的事兒?”杭嘉澍咧嘴,笑得有點壞, “昨天你還在拉褲子, 現在不都快十七了?”
又提拉褲子!
穗杏沒好氣地踢了他的腿。
杭嘉澍也不生氣,彎腰拍拍褲腿上的灰:“隻是一種誇張說法, 你那麼較真幹什麼?”
穗杏反駁:“那你不會用別的事誇張?偏偏要說拉褲子?我不信你小時候沒拉過褲子。”
杭嘉澍一愣,笑著說:“說不定還真沒有。”
穗杏:“你就吹吧。”
“我那時候要拉了褲子, 誰幫我收拾啊?”杭嘉澍狀似沉思說, “我總不能還沒學會走路就知道給自己洗褲子了吧?”
杭嘉澍是真記不得了。
他到底是怎麼從一個拉褲子的嬰兒長成杭美玲的出氣筒的?
不記得了。
可能那時真的是杭美玲幫他洗褲子的吧, 隻是在他學會忍住哭聲的時候,那幾年替他洗褲子杭美玲遭的罪,之後都被她的巴掌給報復回來了。
這樣想, 也算是他報答那女人這短暫幾年養育之恩的一種方式。
穗杏龇牙咧嘴地說:“那你也不準我我拉褲子的事。”
杭嘉澍回過神來,懶洋洋的聳了聳肩,挑眉說:“那沒辦法,誰讓小姨第一次帶我回家的時候, 小姨父剛好在幫你換尿布。”
八歲的杭嘉澍剛到他的新家時, 還沒來得及打量這個家,小臥房裡的小姨父急匆匆衝出來, 對剛回家的小姨求救,說寶寶拉稀,他實在是沒轍了。
小姨嘆氣,隻好先去幫寶寶換上新尿布,才正式向家人介紹杭嘉澍。
小姨說,嘉澍,這是你妹妹。
剛拉過稀的妹妹。
杭嘉澍想。
小姨父平常對妹妹愛得不行,吃喝都願意伺候,唯獨後兩項他實在是做不來。
男人職場打拼多年,無論是基層還是管理層的崗位都能遊刃有餘,唯獨對奶爸這一個職位沒有天賦。
男人不會換尿布,這太正常了,所以小姨父完全不覺得自己需要反省。
爸爸靠不住,隻能把希望寄託在哥哥身上了。
也不知道是小孩子學東西快,還是杭嘉澍具有奶爸天賦,八歲的小男孩,字寫得還不是很好,替妹妹換尿布的動作確實嫻熟老練。
小姨父和小姨都松了口氣,以後這項工作總算是有人來替他們分擔了。
所以杭嘉澍對穗杏拉褲子這件事記得格外清楚。
畢竟是曾被她燻陶過的男人。
穗杏見他拿著拉褲子這件事不放,剛剛才和好的兄妹倆這會兒又開始針鋒相對。
杭嘉澍見她又要生氣,自覺打住了這個話題。
暑假期間的校園格外安靜,往日寢室樓下親親我我的情侶不見了,三五成群剛從夜宵攤上回來的小團體們也沒有出現,兩側植著常青樹的水泥路上,除了還沒下班的路燈,就隻有兄妹倆就這路階坐下就著燈光和夜色聊天。
偶爾有騎著共享單車匆匆掠過他們趕著回寢室的人。
“诶,你還記不記得你以前看我騎自行車去學校,就吵著也要學自行車,結果讓你學了,你伸直了腿都碰不到腳踏板。”
穗杏裝傻:“不記得了。”
“後來給你買了兒童自行車,騎著帶輔助輪的自行車你就以為自己天賦異稟,無師自通,結果輔助輪一拆,你立馬就被打回原形了。”
所謂的打回原形,就是穗杏坐在自行車上,怎麼也不敢往前騎,杭嘉澍在後面想推她一把,她急得頭搖成撥浪鼓說不要不要,會摔死的。
杭嘉澍想到這裡,沒忍住笑了起來。
穗杏這回不裝傻了,她心裡的怨氣被這人勾起來,立刻伸腿指著自己的膝蓋:“我讓你在後面扶著我千萬不要放手,結果你趁我不注意放了手,害得我當時這裡都摔青了。”
“我放了手你不是也騎得挺好的嗎?誰讓你要回頭看?”杭嘉澍理直氣壯。
穗杏比他還理直氣壯:“我不回頭怎麼知道你有沒有放手?”
“那我不放手你能學會騎?”
“你別那麼早放手等我學會了再放手,也許我當時就不會摔得那麼慘了。”
杭嘉澍嗤笑:“強詞奪理。”
穗杏:“本來就是。”
“那冰呢?你摔那麼多次也是我放手放早了?”
“是,要不是你帶我去冰場玩,又把我一個人丟在冰場自己去跟朋友玩,我也不會為了找你摔那麼慘。”
“別倒打一耙行嗎?是你當時非嚷嚷著要喝飲料,我去幫你買飲料了好嗎?”
“那你去幫我買飲料為什麼不提前跟我說一聲?害我以為你丟下我不管了。”
“我跟你說那還有驚喜?”
“是挺驚喜的,我哭著滿冰場找你,你一瓶飲料就把我給打發了。”
杭嘉澍抿唇,語氣有些無奈:“我哪兒知道你一下子沒看到我就哭出來了。”
穗杏撇過頭,不理他。
越想越氣,照顧她的老板當時被她的哭聲嚇得差點報警。
杭嘉澍摸摸她的後腦勺:“那現在幾個月沒見我,你怎麼不哭了?”
穗杏說:“我又不是小孩了。”
“那就是長大了,”杭嘉澍突然說,“你看,時間還是挺快的。”
又回到了最初的辯題。
這樣回想了很多小時候的事,當年的記憶還那麼清晰,卻已經是好久好久以前發生的事了。
這樣一想,時間的落差感變得相當明顯。
穗杏幽幽說:“長大了還不好?你也不用當保姆了。”
杭嘉澍哼聲說:“我那時候是挺抗拒的,小姨他們工作忙,去哪兒都得帶著你,就差沒帶著你去學校上課,真的特別煩,偶爾我單獨和朋友出去玩,還要被問今天怎麼沒帶你妹出來,你說你給我添了多大麻煩?”
穗杏生氣,轉頭瞪他:“那恭喜你,你解脫了。”
“是啊,解脫了。”杭嘉澍笑眯眯說。
那時連教她騎自行車都會覺得不耐煩,巴不得上一秒他教了,下一秒她就立馬學會,每次帶她出去玩,明明是假期活生生被拖累成了受難日,網吧遊戲廳都不能去,身邊總有個小累贅跟著他,害他沒一點那個年紀的男孩子該有的自由和頑皮。
那時候想,等穗杏長大了他就解脫了。
可是真當她長大了,他又變了想法。
不會騎自行車正好,她想去哪兒還得拜託他載她,她跟著自己也好,免得她總是不知所蹤,害他都找不到人。
穗杏讀初中時,杭嘉澍看她對電腦感興趣,順便教了她不少。
她學得很快,後來去上了輔導班,有比他更專業的老師教她,他也就光榮下崗了。
漸漸地,他不再被需要。
她有了自己的圈子,很快也會學會自己一個人生活,走上自己的人生軌跡,創造屬於自己的故事。
杭嘉澍年紀輕輕,已經有了父母將兒女養大的心酸失落感。
孩子小的時候,嫌照顧她麻煩,恨不得她能一夜長大,可等孩子真的長大了,卻又開始舍不得。
舍不得她真的學會了一個人生活,不再需要他在旁照顧。
孩子的成長讓人自豪又失落。
小姨和小姨父的後半生都有彼此,穗杏的前半生還沒過完,後半生也肯定不缺愛她的人。
所謂的家,也並沒有多長久。
他又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就像這段時間,每天一個人上下班,餓了就給自己來碗泡面。
穗杏本來是諷刺他,結果反被他將了一軍,氣呼呼的伸手作勢要打他。
杭嘉澍任由她打了兩拳,棉花糖的力道,她沒用力,紙老虎而已。
他裝模作樣的捂著胸口說痛。
“長大了有勁了,打人還挺疼啊。”
穗杏:“你活該。”
不知不覺就在路邊坐了這麼久,喂了這麼久的蚊子。
“你回寢室吧,”杭嘉澍起身,順便拍了拍褲子上的灰,“我走了。”
“你回家嗎?”
“不然呢?”
“家裡就你一個人啊?”
“你又不回家,我當然一個人啊。”
穗杏想說她可以回家,但又想起寢室裡還有孟舒桐,她特意留在學校陪她,她總不能拋下孟舒桐跟杭嘉澍回家。
“那我上樓了。”她說。
“嗯。”
杭嘉澍直到看她的影子消失在寢室樓裡,這才抱怨的出聲說:“大晚上跑過來找你,居然都不陪我回家睡一晚,沒良心。”
他深深吐出一口氣,轉身離開。
手機響起來時,杭嘉澍挑眉,以為穗杏浪子回頭。
看到來電顯示時,嘴角剛揚起的笑意轉瞬間消失無蹤。
“沒收到錢?”
杭嘉澍直截了當的問。
過了幾秒,他皺眉,聲音也冷了下來:“你別太過分了。”
電話裡女人的聲音尖銳刺耳:“有你這麼當兒子的嗎?做媽的沒錢了問你要點錢就是過分?要不是我你能變成有錢人家的兒子?”
杭嘉澍意味不明的笑了聲:“呵。”
“別陰陽怪氣,你給不給吧?不給那我隻能去找杭美玲她妹妹那兩口子要了,哦,聽說他們出國了是嗎?不過他們那麼有錢,應該給自己女兒留了不少生活費吧?”
杭嘉澍捏著眉心,過半晌後才咬牙說:“還要多少說個數。”
掛掉電話,杭嘉澍看了眼女生寢室樓多亮出來的那盞燈。
他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
一直到穗杏發來微信,問他到家了沒。
【回了】
【快睡,爭取長高點】
亮起的燈熄滅。
杭嘉澍終於轉身離開。
-
和哥哥和好,穗杏的狀態又回來了。
學習壓力大,實驗室的同學們都笑不出來。
當真正深入一門專業時,才發現自己之前學的都是皮毛中的皮毛。
就比如自以為高數拿了九十分就學懂了數學,殊不知數學的背後還涵蓋著多少博大精深的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