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但這種方式,有可能擊碎太子胸腔肋骨,加重病情,到時候必然藥石無醫。”
衛聽春聽的心驚肉跳,心口驚懼,有種欲要嘔吐的難受。
但她還算冷靜,問陳太醫,“第二種方式,成功的概率有多大?”
陳太醫閉了閉眼,捏了下眉心,說:“三成。”
衛聽春隻覺得自己簡直要窒息。
“不行!”
她斷然道,“這兩種方式的風險都太大了。”
她因為身上帶著薛盈給的各種玉印,一動起來就有清脆響聲,那其中有兩塊綴玉拼起來,竟然是太子印章。
皇帝本就想讓薛盈快死,根本不可能管,因此這偌大的,沒有後宅女主子的太子府,現在完全是衛聽春說的算。
“你與我仔細說說,他心口淤積的毒素,到底要怎麼引出……”
衛聽春和陳太醫又談了很久,她在系統空間裡面翻翻找找,沒有辦法能救薛盈。
衛聽春穿越過各種各樣的世界,其中醫療方式甚至是病症毒素,解毒方式,都相差太多,很多是無法用科學去解釋的,就像修真界,就像末世。
衛聽春不能亂來,隻能聽信太醫的話,一切都按照這個世界的規則來。
但是陳太醫提的這兩種辦法,太過極端,即便是將人救回來,日後怕是也會疾病纏身。
而且……就算薛盈是主角,也會死的,否則那麼多世界的主角扮演,又是從哪裡來的呢。
衛聽春聽了一夜,耳朵已經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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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絞盡腦汁,最後問陳太醫,“不能讓他自己把淤毒吐出來嗎?”
陳太醫沉默了許久,而後道:“我確實可以設法將太子神志短暫喚回,可是太子已然沒了求生意志,又如何能自己吐出淤毒?”
衛聽春聞言也沉默了很久。
天亮之前,她走到窗邊,推開了窗子,眯著眼看向暖黃的晨曦,背對著陳太醫道:“你設法將他喚醒,我來試一試讓他自己吐出來。”
第57章 五穿
陳太醫給薛盈用的是虎狼之藥, 強行激發出薛盈身體潛能,讓他短暫醒過來,甚至還加入了一些這些天衛聽春逼迫那個青綠先生交出的解藥。
幾個太醫輪番討論過, 確確實實對薛盈之前的症狀, 這才給薛盈灌進去。
“這種藥隻能用一次, 如果這一次不成……”陳太醫對衛聽春道,“太子的症狀, 隻會越加嚴重, 等到無法進藥,哪怕神醫降世, 怕也無力回天。”
他說這番話, 倒也不是嚇唬衛聽春, 眾所周知醫死太子,他罪責難逃,但是若非走投無路, 他也不敢答應衛聽春的提議。
他提出的那兩種辦法, 雖然有可能救回太子,但是無論是哪一種, 即便是人救回了,恐也命不久矣。
陳太醫也是在賭。
賭的不是痴男怨女創造奇跡, 是太子能夠在吃人的深宮中走到今天, 靠的不光是心機,更是運, 賭的是他身為儲君, 屢屢為民請命, 功德累累,老天若是收了這樣的人, 那便不是死一個太子,而是這大乾的國祚注定要斷。
太子服了藥,等待藥效發揮的時間裡,衛聽春一直沒有到薛盈身邊,她始終站在距離薛盈的床榻邊有些距離的窗邊,將窗子推開了一點縫隙,不斷吸著外面清冽的空氣。
夜幕降臨,後院隻有幾盞孤燈。
衛聽春聽到身後婢女輕輕喚了一聲“姑娘”,這才從一尊雕像一樣的狀態中恢復正常。
沒人知道她等待藥效這足有一個時辰的時間裡面,到底在想什麼。
衛聽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衛聽春朝著內室走的時候,婢女和侍從按照她提前交代的,全都退出到門口。
陳太醫候在偏殿,隨時準備救治薛盈。
衛聽春走到床邊,看到床上躺著的薛盈,果然睜開了眼睛。
他本就不夠豐腴的身形,自她失蹤到如今,急遽消瘦。
他的輪廓更鋒利,躺在那裡,你甚至會忽略他的身高,因為他看上去隻有一把骨頭。
這會兒可能是藥物的原因,他的面頰被激發出了一些紅暈。
讓他乍一看上去,竟然有種還算健康的錯覺。
但是衛聽春知道,今晚若是不能成,她的小盈盈,可能就真的沒命了。
或許他死了還會“活”過來,被人稱贊他是天命所歸,是上天庇佑。
但是那個“他”不會再是他,衛聽春第一次意識到,他們這些穿越者,為了維系世界的運行,不得不取而代之,是很殘忍的。
衛聽春坐在了床邊,薛盈的目光一開始有些渙散,但是因為這麼多年,他沒有意識到自己被悄無聲息地下毒,這也是他第一次服下解藥,因此他的神志,此刻正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轉動眼球,看到了坐在床邊的衛聽春。
他沒料到自己還能睜開眼,還能看到衛聽春,因此他的眼睛很快定住,堪稱貪婪地注視著衛聽春。
衛聽春並沒有急著說話,而是拉住了薛盈的手臂,將他從躺著的狀態,扶坐起來,在他的腰後,墊了軟枕,確保他能夠坐穩。
她這才開口道:“我同你認識,已經快十五年了。”
薛盈靠著床頭,看著衛聽春,抿了下唇。
衛聽春說:“我捫心自問,我對你不錯,我從未對一個人這樣好過。”
衛聽春抬手,摸著薛盈的臉,堪稱溫柔,眼神卻透著復雜。
她說:“我沒有過朋友,沒有過玩伴,甚至沒有養過貓狗,我總覺得,你像我精心飼養的狸奴,柔軟高貴,能陪著我,伴著我,走過一段孤獨的路。”
薛盈咽了口口水,痴痴望著衛聽春,聽她說希望自己是狸奴,他甚至微微側頭,循著衛聽春的手掌,輕蹭了一下。
但是衛聽春那溫柔撫著他面頰的手掌,慢慢順著他側臉下滑,下一刻,直接扼住了他的脖子。
衛聽春手上微微用了一些力氣,讓薛盈感受到了一些壓迫,但是又不至於真的喘不過氣。
薛盈下意識地吞咽,喉結滾動過衛聽春的掌心。
衛聽春眼皮抖了抖,面色陡然變得凌厲。
“可我對你這樣好,救了你這麼多次,你用什麼回報我的?”
薛盈到此刻,還沒有意識到衛聽春要說的是什麼,他抬起手,扶在衛聽春手臂上,希望她輕一點。
但是衛聽春加重了手上的力度,掐著薛盈道:“你給過我黃金,可我也為你違逆空間規則,兌換了高積分的藥物,試圖治愈你。”
“我甚至因為你總是不想我走,希望我來,我就選擇在這個世界隨便找一個男人成婚,同空間籤訂了這個角色的契約,我會在這裡停留五十三年。”
“我希望與你做家人,我沒有過家人,你也沒有,我多希望我們能成為彼此的牽絆和依靠。”
薛盈抓著衛聽春的手,雖然被掐著脖子,發聲艱難,卻還是點頭回應她,“是,我們會是……”
但是衛聽春卻又一次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她必須試圖將薛盈的情緒調動到一個巔峰,而窒息後的驟然通暢,會引起劇烈咳嗽,能夠更好輔助他咳出淤血。
薛盈開始無法呼吸,衛聽春也終於說到了正題。
“我真心待你,護你逗你,希望你活得幸福安樂,但是你呢?”
“我將找男人這種事情都完全交付給你,信任你到盲目的地步。”
“可你是怎麼回應的我的,薛盈?”
薛盈因為窒息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他的大腦開始渾噩,但是他終於意識到了衛聽春要說什麼,他眼中的恐懼開始彌漫,比身體上的窒息更要讓他無法承受。
他緊緊抓住了衛聽春的手腕,艱難搖頭。
他想說不是的……他不是有意的,可是他一個字也說不出。
衛聽春死死盯著他的雙眼,問:“你給我介紹周禮,先是將他誇贊得天上有地上無,我見了他,也滿意他,可你轉頭又對我說,他不堪為良配。”
“你羅列了那麼多他不能選擇的原由,還暗示我他可能為了攀龍附鳳,殺了自己的通房。”
“可你說的那些,真的是因為周禮確實不堪託付,還是因為你無法接受?”
薛盈眼中已漫上血絲,他張開嘴,喉嚨裡面卻隻是發出艱難吸氣的尖銳聲音。
他抓著衛聽春的手腕,試圖挪開解釋。
但是衛聽春再度加重了力度,這一次是徹底截斷了薛盈呼吸的氣道。
“你說他身不潔,心不靜,可不潔淨的,到底是你還是他!”
衛聽春隨著手上收緊,聲音也陡然加大,“薛盈,你親口說你無法接受我與他親近,你到現在還敢不承認,你對我到底抱著什麼心思嗎?!”
衛聽春咄咄逼人道:“你說你想要咬我,怎麼咬?嗯?”
“你腦子裡想的都是什麼?你看過那麼多的避火圖,我倒要問問你,你想咬我的時候,在我身上用了幾式!”
薛盈因窒息而張大嘴,他蹬了幾下腿,劇烈掙扎,但是他大病在身,衛聽春身懷古武,他的力氣在她面前實在是不夠看。
他眼中的血絲越發密布,眼淚從一雙通紅的眼中滾落,卻還是像含了一泡血淚。
那其中不是對死亡的恐懼,他掙扎也不是怕衛聽春殺他,他眼中的恐懼和絕望,是因為衛聽春的話。
她的誤解,她的指控,她每一句話,每個字,都比脖子上不斷收緊的手,更讓薛盈痛徹五髒。
他從沒有那樣想過。
從沒有。
他在窒息的掙扎之中,艱難搖頭。
他怎麼會,怎麼敢?
他在想通了自己那天醉酒後的失控是因為什麼後,就已經把他自己嚇到險些瘋了。
而衛聽春的誅心之言,還在繼續。
仿佛不將他的胸膛活活撕扯開來,將這些年的情誼都攪個粉碎,便不甘心一樣。
“你將那種骯髒齷齪的心思用在我身上,還敢美其名曰,給我找幹淨好控制的伴侶?”
她把手稍微放松一些,讓他緩緩吸了一點氣,看著他紫脹的面色,心疼得像是扼死了自己嬌養的貓咪。
她現在總算是真正領會到了,她當初讓薛盈扼死她的時候,薛盈是什麼滋味。
但是她不能停下,她把必須把薛盈的情緒徹底拉起來。
因此她湊近一些,逼視著薛盈問:“我倒想問問你,給我找個你能拿捏住的男人,你是想方便做什麼?”
“跟我偷情嗎?”
“你想怎麼做?嗯?讓我做一個名義上嫁了人,實際上卻和你這尊貴的太子不清不楚,連個妾室都不如的娼婦嗎!”
“這就是你對我的報答。”
“我救你多次,如今看來,救的根本就是個白眼狼!”
她看著薛盈已經到了極限,驟然松開了手。
薛盈失去唯一撐著他的力氣,向前傾倒在床上。
他狠狠抽了一口氣,淚如泉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