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她敢這麼對我,她就是死也得死在我的手裡!”
“你滾!我不想看見你!”
“都滾!”
“死了活該!”
“都給我去死!”
牧引風把衛生間的東西噼裡啪啦地砸了一大堆,好不容易洗漱徹底出來,又看見床上髒得不得了,他根本睡不了。
牧引風最後在輪椅裡面坐了一夜。
第二天天還沒亮莫寧就接到了牧引風的電話,蒙蒙黑就把牧引風接走了。
牧引風直接回了另一棟別墅,一連好幾天都沒回來。
霍玉蘭第二天早上起來發現人跑了其實也不意外。
但是後來打電話不接發短信不回,一連四五天霍玉蘭根本抓不住牧引風的半個蹤影,別說是道歉了,連一句話都說不上了。
給莫寧發短信打電話,莫寧也根本不敢給兩個人之間牽什麼線,他根本不知道兩個人之間發生了什麼。
隻知道最近這幾天老板的氣壓低得要命。
而且牧引風生平第一次……主動做心理咨詢。
這一周已經是第三次來了。
sos心理咨詢所中,牧引風對面坐著一個眉目柔和的中年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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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霍玉蘭在這裡的話,她立刻就會發現這個中年女人就是當初她們幾個姐妹的共同的心理醫生。
根據霍玉蘭的推測,這裡是一個穿越入口,這個心理醫生恐怕也不是什麼尋常的心理醫師。
“出現幻覺的還很頻繁嗎?”女人開口,聲音如同潺潺流水一樣,舒適無比地流入人的耳膜。
她名叫吳明明,名字非常非常普通,也沒有那些心理醫師咨詢所裡面的心理咨詢師那種非常漂亮的學歷和履歷。
但是她的小小心理咨詢所來往人員絡繹不絕,排期排得非常滿,如果不是牧引風加錢的話,估計要排到一個月以後了。
是有心理疾病的人口耳相傳,才會到她這個地方。
而且她的心理咨詢和那些心理醫師所用到的設備儀器,甚至是話術全部都不一樣。
她坐在陽光下的窗戶邊上,躺在一個吊著的躺椅裡面,自己舒服得要命。
來做心理咨詢的牧引風卻坐在一個冷硬的椅子上。
吳明明手裡抓著一杯還在冒著熱氣的咖啡,連看都沒有看牧引風,隨便問出了那樣一句話之後就不再開口了。
過了大概整整有十分鍾的樣子,牧引風這才回答道:“昨天晚上出現了幻視。”
“估計是現在吃的藥已經沒有作用了,我等會兒給你開點新的吧。最近有很多進口的新藥,你可以都試試。”
吳明明像一個純正的庸醫一樣,說完這句話之後半個小時之內都沒有再開口問任何問題。
而牧引風也沒有再說話,兩個人隔著一段距離就這樣坐著。
陽光靜靜地從偌大的窗戶投射進來,但是又非常恰到好處且不符合常理地停在了牧引風皮鞋前面的位置。
如果現在有一個懂得光的折射角度的人在這裡,一定會發現這陽光如有生命,仿佛知道牧引風害怕它們一樣,隻是徘徊在他的周圍,卻並不照射在他的身上。
可惜這屋子裡面的兩個人,沒有任何一個人把注意力集中在陽光上。
牧引風坐在唯一陰暗的角落裡面,並不去看他的心理醫生。
一個半小時的心理咨詢接近尾聲的時候,他才終於開口說:“我……我認識的一個人,從前就認識她,是我的……妻子。”
“你還有妻子?”那個全程表現得非常不專業的中年女心理醫師,聽到了牧引風這樣說,像一隻聞到了瓜味的猹,捧著第三次空掉的咖啡杯轉過頭來。
“她人怎麼樣?”吳明明確實沒有戴任何的眼鏡,可在逆著陽光的這個角度,她的眼中卻奇異又迅速地閃過了一些類似於反光的亮度。
隻不過牧引風沒有看她,因此也就沒有發現。
“她是個混蛋。”牧引風咬緊了牙關,說出這句話之後,就像是出了一口積蓄在心裡非常久的惡氣。
“她是個很壞很壞的女人。”他的語氣裡甚至有咬牙切齒的味道。
吳明明看著牧引風片刻,採集到了他的所有細微舉動和情緒,最後得出了結論:“她很壞,但是你在思念她。”
牧引風突然之間抬起了頭,像是被誰給捅了一刀一樣,差一點都從椅子上面蹦起來。
“我沒有!”他像一個偷吃了糖還不承認的小孩,梗著脖子狡辯。
吳明明溫柔地笑了一下沒有再說話。
牧引風動了動嘴唇還想再說一句什麼,這時候突然間放在窗戶旁邊的小鬧鍾“叮”了一聲。
然後吳明明就笑著說:“本次咨詢的時間結束了。”
牧引風終究是沒有再說什麼,吳明明把輪椅給他推過來之後,他就坐了上去。
然後吳明明又回到了自己剛才坐在桌子邊上,把偌大的抽屜給拉開,撐開了一個袋子,把裡面所有的藥都各拿出來一瓶放進袋子裡頭。
遞給牧引風的時候笑著說:“這些加起來加上今天的一共32400,門口掃碼支付。”
牧引風拿著塑料袋轉身,溫婉美麗但是一點也不像是心理咨詢師的女人說:“這些要按照說明書吃就行哦。”
等到牧引風離開之後女人重新坐回了她的搖搖椅裡面,嘟囔道:“這世界養老不錯,冤大頭好多啊……”
她的面容迎著陽光眯眼,不知道是光影的錯亂,還是有什麼悄無聲息發生了變化。
她迎著陽光閉上眼睛的時候,面容從中年溫婉的女人像是回春一樣變成了一個少女。
等到十分鍾以後,下一個來做心理咨詢的人進來,她從椅子裡面轉過頭面對新一個“冤大頭”的時候,就又變為了讓人見了就想要親近的中年女人。
牧引風換了新藥,吃了之後確實沒有再看到什麼幻覺,但是副作用更大了。
他吃不進去食物,每天眩暈惡心,副作用最大的時候,他的視線都是扭曲的,眼中的色彩也變得尖銳,像是扎進眼裡的針。
他躺在比半山別墅還要空蕩的別墅裡,這裡曾經是他和牧元蔓的家,也是關押那個男人的地方。
這裡是他的噩夢,而他服用了藥物之後,沉淪在這個噩夢裡面難以自拔。
隻有白天服用過藥物離開這裡去上班,他才能短暫地看上去像個人。
今天是每周的休息日,遮光窗簾將外面的陽光遮蔽得一絲不漏。
牧引風側躺在沙發上,不吃不喝,覺得自己的靈魂和軀體已經徹底分離。
他這種狀態實在是太嚇人了,心理咨詢做得這麼密集又換了新藥,可是他竟然沒有絲毫好轉,幾天的工夫肉眼可見又瘦了一圈。
他要不是骨相長得實在是太好,瘦到這種程度恐怕看上去都會有些嚇人。
莫寧嘗試非常多的方式想讓牧引風變得正常一些,但是他整個人就是提不起半點精神。
這樣下去人恐怕會死的。
他像一株正在逐漸枯萎的植物,安靜而頹靡,這種狀況還不如吃藥,發病的時候最起碼他能活潑一點。
莫寧連休息日也不敢去休息,昨天晚上過來的時候,看到牧引風坐在輪椅上,面前就是三樓的陽臺,他的手扒在陽臺的邊緣,那個姿勢太危險,看起來像是隨時都會從三樓翻下去摔死。
莫寧一直守著牧引風根本不敢離開,而這時候他每天要響好多次的電話,又一次響起來。
“他今天還是不回來嗎?”電話那頭霍玉蘭的聲音有些無奈。
“他要是再不回來我可真的要跑了。”
莫寧仰頭看了一眼樓上方向,猶豫了片刻問:“你們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霍玉蘭沒說,仔細詢問了一下牧引風現在的狀態。
牧引風根本吃不進去東西。
然後她對莫寧說:“他這樣下去不行,精神藥物壓抑過後的人是麻木而無畏的。”
“你找個時間把他的藥都換成維生素,讓他發病他就能吃得進去飯了。”
這聽上去簡直就是歪理邪說,霍玉蘭卻保證道:“還有你打個電話讓他們放我出去,給我地址讓我去找他。”
“你要是怕我跑的話可以派幾個保安過來接我。”
“我能讓他恢復過來。”霍玉蘭篤定道。
她也吃過那種強行壓抑精神的藥物,那種東西吃上之後,雖然情緒會變得非常穩定,但是也會讓人覺得人生了無生趣。
那是比醉酒還要可怕的狀態。
酒精會麻痺人的感官,讓人變得無懼無畏腎上腺素飆升,做出平時不敢做的事情,酒壯慫人膽。
可是吃了那種壓抑精神的藥物之後,你會顯得很正常,感官也很清晰,並不麻木。
可是在那種毫無波瀾起伏的狀態之下會去想追求一種“痛苦”。
因為隻有過度的刺激和痛苦,才能在你被壓抑的精神上留下細微的波動和痕跡。
因此服藥後自殘、自殺、想要毀滅一切的情況屢見不鮮。
精神類藥物過量導致死亡的例子比比皆是,通常來說不是傷害別人,就是傷害自己。
霍玉蘭沒料到她就弄他一下,竟然把他刺激得這麼狠。
她現在是真的後悔了,她不應該去欺負一朵無法自我保護和逃跑的小玫瑰。
她得想辦法讓他恢復過來。
莫寧也是實在沒有辦法了,他不知道連精神藥物和心理咨詢也不奏效的情況之下他還能為牧引風做什麼。
難不成把他也送去療養院嗎?
莫寧不是個狼子野心的攝政王,他在牧引風身邊這麼多年,牧引風從來都沒有虧待過他。
無論是金錢還是人格,牧引風雖然擁有旁人望塵莫及的商業帝國,可是他從不奢靡從不享受,而且經常為各種各樣的慈善機構捐款。
幾乎把自己的財產掏空,從不參加亂七八糟的聚會和拍賣會,就連充場面的穿戴,也都隻是中下等的程度。
他幾乎沒有奢侈的愛好,他多年以來都艱難地掙扎在精神疾病的深淵裡面,連安穩地活著都那麼難。
莫寧幾乎是看著牧引風長大,把牧引風當成他自己的親人,弟弟。
他不會伺機做什麼“竊權亂國”的事情,因為他也很清楚,他不可能比牧引風做得更好。
而前段時間他發現牧引風“有所改變”,或者說是因為慕方懿而突然轉變,他終於有了一點像人一樣的波動。
莫寧甚至覺得,要是慕方懿真能讓牧引風好起來,她之前做了什麼都不重要。
可是這兩個人不知道又發生了什麼,導致牧引風的病情陡然加重。
莫寧不怨恨“慕方懿”是不可能的。
他第一次對著她露出了隱藏頗深的獠牙。
“可以把你放出來,也可以讓你到這邊來,但是如果你沒有辦法讓他變好的話……我手裡有你包括你父親的一些好東西。”
莫寧坐在空曠的別墅沙發裡面,明明陽光能夠投射進來,但是因為樓上昏暗一片,他仿佛也陷在昏暗裡面。
他說:“我會把你送進監獄,讓你嘗一嘗錯誤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