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謝玉弓:“……”
白榆:“……”愉悅地勾唇。
她當然知道謝玉弓是裝的。
白榆裝昏迷被踩手時眼皮都不帶抖一下的,怎麼可能看不出謝玉弓是裝的?
大家一起裝嘛。
謝玉弓聽到那女人跑了,但是沒聽到開門的聲音,心裡那根線,被拉得越來越緊。
他甚至在黑暗之中煩躁無比地睜開眼,深吸一口氣,然後屏住。
因為他聽到白榆的腳步聲又回來了。
小心翼翼。
慢吞吞地。
一步一蹭。
謝玉弓快被這細小的聲音折磨瘋了。
就好似懸在頭頂上,搖搖欲墜的尖刀,你永遠不知道那刀什麼時候會落下來!
白榆又開始幾步一查數。
謝玉弓渾身快抽筋了,感覺到白榆在他的身邊不遠處,他一動不敢動,呼吸都不敢大聲。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經陷入了白榆給他構造的“木頭人”陷阱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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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屏息凝滯,一動不動,怕驚飛一隻蝴蝶,一隻飛鳥一般。
在等待她靠近的過程之中,被動變得小心翼翼,甚至是期待她快點靠近。
而當白榆真的靠近了謝玉弓的床邊,甚至傾身湊過來的時候。
已經是一個時辰,兩個小時之後了。
到這會謝玉弓躺在那裡已經變成了一種折磨,一種酷刑。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非要等著她靠近,也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現在完全可以掙脫“木頭人”的狀態。
他隻是恨不能白榆痛快地窮圖匕見。
直接捅他一刀,也比這樣要好多了!
而受煎熬的還不止謝玉弓一個人,還有一屋子蹲在房梁和藏在門窗後的死士。
他們得到的命令,是若來人有異動,主人的性命受到了威脅,就出手制服來人。若對方有歹意,直接就地格殺。
雖然吧,現在那個“來人”算是什麼都沒有做。
死士訓練有些人會從小吃鷹眼珠子,他們在夜間也能輕松視物,這昏暗的光線裡,他們清晰地看著主人好像受到了生命威脅……呼吸不暢快憋死的樣子了。
青筋暴突,面容赤紅。
要動手嗎?
有個年紀小一些,沒怎麼見過世面的死士動了一下。
很快就被他身後的成年死士給揪住了後脖子。
對著他嚴肅地搖搖頭。
小孩子你不懂……這不算傷害。
那年紀小些的死士眼中露出了迷茫,繼續向下看。
而白榆也覺得差不多了,湊近了一些傾身而下,準備按照原計劃,親一口就跑。
成年死士看到“來人”的動作和意圖,默默捂住了小死士的眼睛。
不過白榆已經適應了漆黑光線的視線,在看到謝玉弓全貌的時候,落下的嘴唇卻僵硬在了他的臉五釐米處。
雖然他很可憐,白榆也明白他很無辜。
白榆更知道以貌取人是不對的。
道理都懂。
但是這張臉還是超出了白榆能夠自然親近的範圍。
因此白榆停在謝玉弓臉邊上好一會,她有些糾結的呼吸掃在謝玉弓的面頰上。
受傷後的皮肉傷疤格外敏感,白榆的呼吸一下一下地清淺拂過,卻像是滾燙的烙鐵,一下一下燙在謝玉弓的臉上。
他意識到這個女人如此費力地靠近,半夜三更偷偷跑來,到底是想要做什麼的時候……
這種熱意順著白榆的呼吸從他傷痕遍布的面頰湧入血液,燒灼血管,讓他整個人都如同落入滾油。
她……
謝玉弓此刻若是睜開眼,白榆就能看到他兇厲到極致的驚愕。
隻不過他閉著眼睛,無能兀自地像個燒開的茶壺,把一切情緒和震驚都按在沸騰的胸腔之中。
還連一點白煙都不敢冒。
就怕把他身邊小心翼翼用了漫長的時間才靠近的人驚嚇逃走。
白榆懸浮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皺了皺眉,離得越近看著越嚇人。
她準備換個地方。
不行,沒有情感基礎,臉又……這樣。
白榆直起身。
然後蹲在了床邊上,琢磨著換哪裡,才更能表現出她的隱忍和熱烈。
然後她看到了謝玉弓從被子裡露出一點點的手指尖。
白榆眼睛一亮,趴著床邊湊過去。
在謝玉弓指尖,落下了極其輕柔的一個吻。
停頓了三秒,而後像個偷了什麼絕世珍寶的小偷一樣,慌慌張張地站起來跌跌撞撞地跑了。
謝玉弓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阻止住自己沒有在那個女人嘴唇抵到他指尖上的時候,把手指狠狠縮入被子。
等白榆跑出門,把門關上,謝玉弓才驀然睜開眼睛。
眼中爬滿了血絲,昭示著謝玉弓此刻內心山火爆發一般的壓抑和沸騰。
他坐起來,長時間緊繃酸疼到極致的身體,讓他差點又摔回去。
他惡狠狠地瞪著被關上的房門方向,許久沒動。
片刻後他惡狠狠地躺回去。
但是還沒躺到一刻鍾。
又惡狠狠地驚坐起,又瞪著門口。
她有病嗎!
失心瘋的是她吧!
半夜三更不睡覺,偷偷摸摸地跑來,就為了……
謝玉弓又惡狠狠地把自己摔回床上。
把被子惡狠狠拉起來,惡狠狠蓋住了自己的腦袋……和手指。
第5章
白榆跑出來後,婁娘還在門口盡職盡責地等著。
白榆接過婁娘手裡的提燈。
白天睡多了,折騰了謝玉弓一陣,現在更是精神得很,她準備在這九皇子府裡轉一轉。
雖然入夜之後,整個九皇子府內除了她的主院和謝玉弓居住的倒坐房,其他的地方皆是漆黑一片,顯然並未點燈。
但是白榆還是能借著手中昏暗的提燈,看出她所在的府邸實在算不上什麼朱閣青樓桂殿蘭宮。
雖然院落還算寬敞,可是漆瓦凋敝,盛夏時節院內卻花草不豐,假山孤立,廊下的池內更是流水枯竭。
白榆跟隨著婁娘從偏院出去,沿著回廊轉了一圈,撇了撇嘴。
除了居住的那兩個院落,其他的院中更是草木荒寂,寥落蕭瑟。
走遠些,這裡簡直像無人居住的荒屋。
謝玉弓前段時間剛被三皇子,也就是當今太子謝玉山揭露了行事兇殘,為了母妃翻案,罔顧無辜人命,動用私刑的行徑。
實在是惹了君王震怒,皇帝在一怒之下……將謝玉弓這個還未得封號的九皇子,逐出皇宮,賜了這麼一處敗落的院子反省。
就連工部尚書私下調換了婚約,皇帝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直到謝玉弓無端中毒毀容,還在秋獵之上落馬摔成了“傻子”,皇帝的雷霆震怒才消了一些,派人給謝玉弓送了不少好東西。
那些好東西現在都在她這個九皇子妃的院子裡面,把她屋子裡堆積得金玉堂皇。
天家父子,不過如此。
更何況根據這世界的劇情,皇帝最多的最不缺的,就是兒子。
除去夭折的那些,現在算一算還有十幾個。
嘖,比九子奪嫡的清朝還要熱鬧。
這還沒算幾個妃嫔肚子裡沒卸貨的……這老皇帝可以啊。
白榆一邊轉悠,一邊在腦子裡籌劃著下面怎麼辦。
今日謝玉弓的舉動,雖然有些出乎白榆的預料,但也是白榆沒想到的那種“好”的方向。
幾句難辨真假的胡言,就能讓他動搖到不僅放了自己一命,今日還陪著自己演了兩個小時的“木頭人”戲。
白榆提著燈和裙子笑著搖頭。
自言自語一般道:“這是有多缺愛……”
她根據前幾世的劇情,知道謝玉弓因為昔年女主角的一點善意,總是在最後才殺女主角白珏。
甚至有兩個世界,都是男主角謝玉山死了,白珏畏懼謝玉弓的兇殘手段,才選擇自殺的。
也就是說,謝玉弓此人極其地注重情感和善意。
也是。
這種典型的從小受盡欺凌的類型,總是格外渴望情感的,無論是任何一種情感。
而且根據前幾世的劇情,謝玉山敗落,無力護佑白珏之時,謝玉弓也沒有搞什麼橫刀奪愛強取豪奪的劇情。
劇情中謝玉弓到最後,也未曾用言語和孽欲去羞辱過曾經給過他稀薄善意的白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