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還有我媽的白發，顯然也沒少操心。
我長嘆口氣。
「明天開始我申請住校吧，衝刺一段時間，好歹能考個本科。」
我不想作妖了，讓爸媽省點心吧。
宋修寧輕笑了笑。
「有不會的問題，就問十年前的我。」
我撇撇嘴：「十年前你可瞧不上我了，怎麼可能願意？」
車停進地庫，宋修寧解開安全帶，認真地看著我。
「他願意的。」
他湊得有些近，瞳仁亮晶晶的，我又聞見他身上淡淡的香味。
臉一熱，我慌忙低下頭。
撥動著珐琅袖扣，我故作輕松地開口：
「住校之後就見不到了，說不定哪天時空就會恢復。
「這兩天跟你相處很愉快，你有什麼心願？我可以滿足一次。
「就當是對水煮魚和紅燒肉的報答。」
宋修寧又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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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睛笑起來彎彎的，像月牙一樣。
我正看著他發怔，忽然聽他說道：「給我寫一封情書吧。」
「一封，來自高中時代齊若星的情書。」
12
爸媽問我臉為什麼那麼紅？
我說我天生害羞。
聽聞我要勤奮好學，年輕的爸媽連早飯都顧不得吃。
恨不能敲鑼打鼓將我送進學校關起來。
當天中午，我在寢室收拾床鋪，有人拍了拍我肩膀。
我回過頭。
隻見我那高冷的同桌拿著一份盒飯遞過來。
「幫你買的，食堂沒有水煮魚，但紅燒肉的味道還不錯。」
我心窩一熱。
十年後的宋修寧誠不欺我。
這家伙十年前已經暗戀我了，就是嘴硬不肯承認。
我接過來，紅著臉含羞帶怯地瞟他一眼。
「謝謝你哦。」
宋修寧胳膊一抖，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他不搭理我，僵著身子拎起兩個水壺，同手同腳跑出宿舍。
「我打熱水去。」
看著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我沒忍住，哈哈笑出聲來。
大哥別說二哥,饅頭別說窩窩。
18 歲的宋修寧，也怪純情的嘞！
海棠花謝芍藥開，蟬鳴聲聲夏天來。
一晃就到了高考前期。
這段時間我天天埋頭苦學，虛心向宋修寧請教。
當後黑板的倒計時進入個位數時，我終於不敢再拖延了。
高中生涯即將結束，答應 28 歲宋修寧的事我還沒幹呢。
第一次寫情書，怪緊張的。
還有一絲隱秘的興奮。
夜深人靜熄燈後，我用薄被蒙住頭，打開手電筒。
從書包裡摸出一張帶著香味的粉色信紙。
「宋修寧，見信如唔。」
怕在這麼好看的信紙上塗黑蛋，我絞盡腦汁提前打好了腹稿。
「不知十年後的你能否收到這封信？其實收不到更好，有些心裡話我自己看都臉紅。」
「相處雖短，但我已然明白。」
「君如皎皎明月，而我，隻是一團匍匐於泥土中的蘆葦。」
「你照徹夜空，讓我見到光之所在，心生向往。」
「我很感激……」
我停住筆，抿了抿唇。
這也不像情書啊。
可有的話，太肉麻了，現在的我還沒有那麼厚的臉皮。
我戴上耳機，抄了一首歌詞上去。
「老鐵，不必多說，都在歌裡了。」
13
聽嗨了。
我搖頭晃腦，奮筆疾書。
完全沒聽到宋修寧查寢歸來，大聲咳嗽。
更沒意識到班主任跟在宋修寧身後，站在我床頭俯視。
衝刺階段，挑燈夜戰的學生非常多。
班主任原本是想提醒不要學到太晚，保重身體。
結果看清我信紙上的內容，頓時兩眼冒出火星子，一把搶過。
「臭小子，給我出來！」
事發突然，我整個人都嚇懵了。
下意識看向宋修寧求救。
結果班主任一轉身，對上收信人，氣得直拍心口，深吸了口氣。
對宋修寧道：「你也出來。」
我倆面對面站在樓道裡罰站。
班主任卷起信紙砸我腦袋。
「下周就高考了！還有時間！寫情書！啊！」
他每說一句，敲我一下。
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
隔壁的宿舍門都悄悄開了一條縫，露出幾個腦袋看熱鬧。
好嘛，明天所有人都會知道我給宋修寧寫情書了。
我捂著腦袋，嗚嗚往牆上縮。
「你還躲？」
班主任氣憤道：「喜歡他你就好好學習啊！有這闲工夫多做幾套卷子，考試多考幾分，將來能跟他考到同一所……」
想到我和宋修寧的成Ŧŭ⁺績差距，班主任生硬改口。
「考到同一個城市也行啊！到時候你就找他約會，看電影、逛公園、去遊樂場。」
「哪個不比寫這破玩意兒強！」
我伸出大拇哥。
「6。」
姜還是老的辣。
班主任呼吸一窒，氣得肺疼。
「你你你……你瞅瞅你這個樣子！
「這麼著吧，我看你剛才唱得挺嗨，現在你就對著收信人的面，把情書完整念一遍。
「該讀的讀，該唱的唱。我看你下回還敢不敢寫？不嫌丟人！」
我呆滯，我爆哭。
「老師！我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班主任陰森一笑。
「晚了。」
眼看躲不過去，我趕緊朝另一當事人使眼色。
宋修寧，你說句話呀！
宋修寧站在對面靠牆罰站，乖巧老實，低著頭神遊天外。
此時終於抬起頭來，看我一眼，低聲開口。
「我也想聽。」
「……」
罷了。
一輩子嘛，很快就過完了。
14
我清了清嗓子，視死如歸。
夜深人靜，宿舍樓的長廊靜謐安寧，隻回蕩著青澀小男生的社死歌聲。
「風吹動窗，吹動葉聲響，
夢在遊蕩，去更遠地方。
天上的月，露出半隻腳，
看地上有個人，還睡不著……」
附近宿舍支稜著耳朵偷聽的眾同窗：
「沒錯，今夜注定無眠！」
宋修寧耳根紅透，僵硬得仿佛希臘石像。
夜裡的風清涼溫柔，從走廊盡頭的窗子吹進來，撩起少年人柔軟的頭發。
我緊貼牆壁，假裝自己是無情的音樂播放器。
「雲遮住光，遮住夜更長，
風輕輕穿過你的頭發。
夜閉上雙眼不說話，
我知道你在聽，我怎麼講……」
完了完了，要到高潮了。
班主任你怎麼還不喊停啊？
我眼皮掀開道縫，正對上班主任雙手抱臂，老神在在看熱鬧的目光。
「接著唱，你心上人還沒聽到完整版呢。」
我羞憤欲死，索性破罐子破摔，敞開喉嚨放聲大唱。
「我想說，我會愛你多一點點，
一直就在你的耳邊！」
誰都別睡，起來嗨！
「相信你也愛我，有一點點，
隻是你，一直沒發現……」
忽然一道和聲插進來。
「相信我會愛你，永遠不變，
知道你，一定會發現。」
嗯？
我抬眼看去，對面的人梗著脖子，滿臉通紅。
宋修寧偏過頭不看我，別別扭扭地跟我一起將高潮唱完。
班主任：「……」
班主任怒了。
「打住！真當這裡是 KTV 呢？還對唱！有勁兒沒處使是吧？不行去操場跑兩圈！」
我連忙認慫。
「老師，我保證不會再寫了，一定盡快收心，絕不會影響高考的！」
然後拽一把宋修寧。
「快快快，表個態！」
他悶聲道：「保證不掉下 700 分。」
我：「……」
行，還是你牛。
班主任滿意了，又用信紙敲我一下。
「回去吧，趕緊睡覺。」
「Yes,sir!」
我剛逃回宿舍，就聽身後宋修寧道：
「老師，能把情書還給我嗎？」
「……」
你小子，真敢吶。
看著宋修寧拿著粉色信紙進來，我趕緊躺平裝死。
宋修寧抿唇看向我，視線下移，瞅了一眼我身上那件松松垮垮的小背心。
然後迅速轉開臉，但眼尾餘光又忍不住偷瞄。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這才發現臊得連胸口都紅了。
把衣服一裹，我橫眉豎目。
「看什麼看？」
宋修寧喉結滾了滾，移開視線。
「高考完幾個同學約好去泡溫泉，你要不要一起？」
我倔強地矜持半天，最後小聲哼唧一聲。
「要。」
15
萬萬沒想到，錯亂的時空又發癲了。
在溫泉度假區裡，我隻是換件泳衣的工夫，宋修寧就被人調戲了。
隻見宋修寧蹲在湯池邊上，神色緊繃。
熱氣騰騰的溫泉中泡著一個人，露出水面的脖頸與鎖骨細膩無暇。
皮膚被泉水的熱氣蒸得微微泛紅，鬢邊掛著一層細小水珠，分不清是水還是蒸出的薄汗。
他伸出一條雪白的手臂，曖昧地摸了摸宋修寧的臉。
「18 歲的我老公，好嫩啊。」
「高中時候我怎麼沒下手呢？太可惜了，快來給哥哥親親！」
宋修寧義正言辭往後退。
「自重！我不是這種隨便的人！」
溫泉裡的人哈哈大笑。
「這話有本事你十年後再說。」
他不依不饒，拉住宋修寧的手腕就要將人拽下水。
看不下去了，我挺身而出。
「大膽！哪來的流氓，敢動老子的人……」
我瞪直了眼睛。
對上一張與我一模一樣的臉。
唯一的不同，他左耳多個耳洞，戴著一枚閃瞎我狗眼的鑽石耳釘。
乖乖。
十年後我也是鑽石王老五嗎？
泡在溫泉裡的齊若星吹了聲口哨。
「已經是你的人了嗎？不錯啊 bro，動作挺快。」
我老臉一紅。
「還、還不是。」
宋修寧抿抿唇，不好意思地背對著我。
成人版的齊若星招招手，示意我附耳去聽。
「告訴你個秘密，這姓宋的悶騷得很，純愛那套不好使，你得強取豪奪。」
「他最敏感的地方是……他最喜歡的姿勢是……」
「還有還有，你從背後抱住他，去親他的耳朵，他最受不了。」
「齊若星！」
28 歲的宋修寧大步流星衝進來，無奈地捂住 28 歲齊若星的嘴。
「不要胡鬧，會嚇到他們。」
齊若星委屈：「我哪裡胡鬧了！他們不就是曾經的我們？」
「我傳授給過去的自己一些經驗, 還不是為了讓他早點開竅，不要再白白錯過你那麼多年！」
宋修寧頓時怔住, 感動得一塌糊塗。
「對不起，是我錯怪你了寶寶，別生氣。」
齊若星不高興地噘著嘴, 宋修寧立刻跨進溫泉，把人抱進懷裡麼麼噠。
18 歲的我：「……」
18 歲的宋修寧：「……」
我倆對視一眼，默契地奪門而逃。
十年後，我們終究變成了年少時最討厭的人。
兩個騷貨！
溫泉沒泡成，我和宋修寧像兩塊烤熟的大紅薯, 躲進空調房裡。
他背對著我, 偷看一眼, 一會兒又偷看一眼。
罷了。
這層窗戶紙還得本大哥來捅！
我撅起屁股拱他。
「那就, 不要等到十年後了, 行不行？」
宋修寧紅著臉，跟我撞了撞屁股。
「嗯。」
16
收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的那天, 時空問題終於得到了解決。
我和宋修寧考到了同一座城市，他來家裡找我玩。
我趴在床上，他就坐在 28 歲宋修寧第一次被我踹下床的那塊地毯上。
想起 28 歲齊若星的話, 我鬼使神差朝他耳朵湊近，卻被宋修寧搶先一步牽住了手。
他不敢看我, 緊張地手心冒汗。
「若星, 我們肯定不會變成那種人的，對吧？」
我扭頭看了看空白的牆壁, 恍惚又看見曾經掛在那裡的結婚照。
心一橫，我朝宋修寧撲了過去。
「其實, 變成ƭṻₚ那樣也沒什麼不好。」
（正文完）
番外 18&28 小劇場
1
18 歲齊若星（羞澀、摳手指、抬頭望天）：
「那個……你什麼時候學會的做飯啊？」
28 歲宋修寧（剝橘子、投喂）：
「讀研的時候，我在國外留學, 又跟你重逢。
「你吃不慣西方菜, 瘦得皮包骨, 我看著可憐。
「於是租房同居, 我買了本菜譜, 做飯投喂你。」
18 歲齊若星：(✧◡✧)
18 歲齊若星：你人真好！
2
28 歲齊若星（託腮、腳趾勾對方褲腿）：
「小老公, 你看看我啊。」
18 歲宋修寧（盤腿打坐）：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密多時, 照見五蘊皆空……」
28 歲齊若星（靠近、摟住脖子、在耳邊吹氣）：
「修寧, 你睜眼看看我，我不信你兩眼空空。」
18 歲宋修寧（緊閉雙眼、加快語速）：
「舍利子, 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 空即是色。受想行識, 亦復如是……」
3
28 歲宋修寧（眸光深沉、步步逼近）：
「把若星寫的情書交出來。」
18 歲宋修寧（蹲牆角、捂緊兜兜）：
「我不！」
28 歲齊若星（嗑瓜子、看戲）：
「哎，你更喜歡哪個？」
18 歲齊若星（認真思考、猶豫糾結）：
「怎麼說呢？18 歲的更純情，可是愛跟我鬥嘴。
「28 歲的更成熟, 更會照顧人，可總覺得有點陌生。
「如果非要選一個的話……我還是想和 18 歲的宋修寧一起經歷這十年。
「你呢？」
28 歲齊若星（毫不猶豫）：
「小孩子才二選一，我們成年人全都要！(^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