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這話弄得梅捷琳有點暈——現在的暗樁都這麼自覺了?不需要他們動手,自己就會過來?
範託夫到達艦橋時,已經聚了不少人,半空中還有攝影裝置懸浮,明顯這場公開審訊會被遠徵軍所有人看到。
而雙手銬著電子手銬的人共有五個,他隱蔽觀察後,發現跟自己接觸的人赫然在其中!
對方被困在金屬椅上,垂著頭,看不清是什麼表情。
這一刻,掌心的汗像摻了冰渣,冷得鑽心,範託夫開始瘋狂回想自己有沒有露出破綻,周圍嘈雜的議論聲和細數那五個人罪狀的陳述都像是陷入了一個巨大的轉盤,落進他耳裡的話音變得零碎和顛倒,分不清語義。
直到龍夕雲提到出自反叛軍的炸彈“紙牌”和從設備室找出的金屬片。
直到周圍響起窸窣的議論聲。
直到他的名字被念出,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這一刻,範託夫猛地捏攏手指,指甲掐進肉裡,告訴自己必須冷靜下來,他聽見自己聲帶緊繃,有些驚愕:“怎麼可能……什麼紙牌?我確實才去過一次設備室,但那是技術部的常規任務,輪到誰誰就去,”
他又將視線投到葉裴身上,“而且我不是一個人去的,當時葉裴也在!”
葉裴雖然不太喜歡範託夫的做派,但她沒有趁機誣陷,隻是實事求是地開口:“去設備室檢查運行狀況確實是我和他一起去的,我當時沒有注意周圍,所以不確定他是否有小動作。”
範託夫急忙接話:“對,她也在!為什麼不懷疑她?”
葉裴轉向他,解釋:“我已經解除嫌疑了。”
不清楚葉裴到底是怎麼解除的嫌疑,但範託夫來不及想這麼多,現在最重要的是洗脫他自己的嫌疑。
設備室近期隻有他們兩個人進去過,如果不是葉裴,那隻可能是他!
這個罪名決不能認下,一旦認下,他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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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線落在戴著電子手銬的五個人身上,又漫無目的地移向一旁的龍夕雲,當一個人闖入他的視野時,範託夫呼吸一重,眸光亮起,語速急促:“我知道還有一個人也有嫌疑!他的嫌疑比我還重!”
龍夕雲看不出耐不耐煩:“說。”
“他!”範託夫手指直直指向站在陸封寒身邊的祈言,“就是他!設備室附近不允許人隨意接近,但我幾次路過,都看見他出現那附近,鬼鬼祟祟!不信你們可以調監控來看,我說的都是真的!”
他重重咽了口唾沫,像是抓住了一根救生索:“如果不是別有所圖,他幹什麼非要去設備室附近?一定有鬼!”
周圍跟他同屬技術部的人靜了靜。
而穿著制式襯衣的祈言冷冷朝他看了過來。
範託夫喘了口氣,心想,果然還是有不少人跟自己一樣,能看清楚祈言是仗著背後有靠山,裝模作樣。
他立刻乘勝追擊:“祈言掛著個‘實習顧問’的名頭,仗著跟指揮的關系,經常對技術部的人擺臉色。這種空有一張臉的草包,為什麼能在上一場仗裡破解反叛軍的招數?你們不覺得很可疑嗎?”
他嘶啞的嗓音變了調,沒有直接說結論,而是用誘導性的問句煽動眾人的疑心:“有沒有可能,這根本就是一場戲、一場表演?反叛軍主動放出漏洞讓他破解,這樣他就能獲得我們的信任?是不是有這種可能?”
範託夫此時頭腦很清楚。
他明白,他經不住查,徹底洗脫自己的嫌疑幾率也不大,但如果把祈言徹底拉下水,就能拖延時間。
而且他辯駁的這些話,但凡能讓遠徵軍的人升起一絲疑心,就是達到了目的!
隻要總指揮陸封寒顧及軍心又顧及祈言這個情人,穩妥起見,不能立刻將罪名扣在他身上,他就還有時間和機會——
等反叛軍打過來,到時候是誰死還說不準!
又想到一點,範託夫眼前一亮,語速加快:“還有!祈言當時為什麼非要用超光計算機?我們都知道,‘南鬥’裡放著無數絕密的資料,包括機動躍遷,包括‘蜃樓’!他一定是有目的的!對,說不定他事前跟反叛軍聯合好了,趁著這個機會,表面是為破解敵方招數,實際已經在‘南鬥’裡埋下了可疑數據,盜竊絕密資料!而且跟我一起去設備室的葉裴也是祈言的同學,他們關系很好!”
龍夕雲沒有說話。
範託夫喘著氣,胸廓起伏,他看看龍夕雲,又看了看神情一絲未變的祈言,總覺得對方清冷的眸光下,自己仿佛跳梁小醜。
這種感知令他心底不悅,他強行壓下青筋跳動,耷下的眼尾溢出一股刻薄的尖酸,緩了語調:
“怎麼,我從奧丁來的,在指揮艦上沒人撐腰、無處說理,所以就打定主意,要把罪名穩穩按到我的頭上?他祈言靠著一張臉跟總指揮有不淺的關系,所以跟他是同學的葉裴直接就沒了嫌疑,他本人再是可疑,罪名都挨不到他身上?”
他冷嘲:“好,很好,遠徵軍外人看著堂堂煌煌,實際上內裡已經腐了爛了!”
語氣裡含著憤怒和透頂的失望,甚至紅了雙眼。
情真意切。
隻差指著陸封寒的鼻子罵他公然包庇情人、掩蓋真相,用無辜的人替罪,徇私枉法,有負聯盟的信任。
這時,旁邊技術部的一個人出言:“可是……按照那幾個暗樁的交代,他們這次之所以不惜一切代價炸毀指揮艦,是因為他們想殺Y神,但隻知道Y神在指揮艦上,不確定具體是誰。”又強調,“他們這次行動的目標是除掉Y神。”
範託夫自然知道這一點,臉上的情緒愈加憤怒:“想殺Y神難道不是更加十惡不赦?”他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涉及到Y神,必須要追究下去,更需要從頭仔細嚴查!”
他將目光遠遠投向祈言,把即將翻身的得意藏得很好。
“你說的沒錯,涉及到Y,確實更需要從頭嚴查一遍。”慢條斯理地重復完這句話,看出範託夫無意間漏出的兩絲得色,陸封寒說道,“不過在此之前我要提醒你的是,所謂的‘反叛軍掌握了新的隱形技術、已經大軍壓境’這個消息,假的。”
範託夫大腦霎時一片空白:“什、什麼?”
梅捷琳嗤笑:“反叛軍都沒幾個人了,第三和第六軍團守著他們的神廷和智者不敢挪步,收攏殘兵龜縮不出,哪裡能有大軍來壓境?你變魔術變出來的大軍?”
範託夫無意識地往後退了半步,惶然將視線投向戴著電子手銬的人,滿眼的不敢置信。
如果是假的,都是假的——
不可能,絕不可能,一定是故意說來炸他的!反叛軍那麼厲害,怎麼可能隻剩殘兵龜縮不出?
他的野心,他的前程……
一直沒說話的祈言開口:“另外,你剛剛的話聽起來似乎有些道理,但邏輯不成立。”
範託夫手指巨顫,眼珠略顯呆滯地轉向祈言。
祈言嗓音質冷,語氣平敘。
“因為我就是Y。”
作者有話要說:
“大航海計劃”相關在第50章 末尾和103章哦~
維納斯帶:由於大氣散射,大氣吸收了陽光中的藍光部分,並向各個方向散射,形成藍色的天空,卻允許紅光透過,當太陽位於地平線附近時,紅光穿過大氣層,發生二次散射,使光線向後方四散,最終,緊貼地影之上的一片天空染上了玫瑰色,這條玫瑰色的光帶就叫“維納斯帶”,又叫“反曙暮光弧”。——《星空圖鑑》
感興趣的小仙女可以搜搜圖片,很美~
第一百零五章
就在祈言話音落下的剎那, 戴著電子手銬的幾個人一改原先的沉默,突然紛紛望向祈言,目光蛇信般陰冷。
其中一個甚至不顧自己正被綁縛, 如禿鷲一樣朝祈言的方向撲過去,恨不得生啖其肉, 他踉跄兩步, 連帶著金屬椅一起砸在了地面上,“哐當”一聲重響!
即便這樣狼狽, 他的一雙眼都死死盯著祈言。
與此同時,陸封寒穩穩地將祈言拉到自己懷裡,手掌擋住他的眼睛,隔絕了直衝而來的殺意,低聲安撫:“乖, 不要看。”
嗓音低而柔,看向地面的目光卻鋒銳如箭矢尖端,寒光懾人。
知道陸封寒是擔心自己隻要看到, 這段記憶就再忘不了,祈言站在原地沒動, 聽話地閉上了眼睛。
而摔在地上的內奸已經被特勤部隊的人重新制住, 更有不少遠徵軍自發動作,隱隱護在了祈言周圍。
等一切重新平息, 祈言反過去安撫隱怒的陸封寒:“將軍, 我沒有害怕。我知道有很多人要殺我,也知道反叛軍的人恨我入骨, 但我很清楚自己做了什麼,也很確定我該做什麼。”
他的眼神澄明且堅定,話裡沒有絲毫猶豫和彷徨。
在反叛軍眼裡, 他自然是敵人,是威脅,是最該殺的人。
但這又怎麼樣?
將祈言的手攏在掌心,陸封寒嗓音給人一種安定感:“他們想殺你,是因為你保護了很多很多的人。你就像一面盾牌,將無數人命護在身後的同時,也成了一塊顯眼的靶子。”
祈言反問:“將軍,你是在說你自己嗎?”
知道他是故意的,陸封寒眼裡帶著淺笑,捏了捏祈言的手,正想說什麼,就聽祈言輕聲道:“我也會保護將軍。”
如果我是盾,我也想保護你。
這場公開審訊由龍夕雲做主審,隨著時間的推移,一直沒有問出有用的內容。在徵得陸封寒的首肯後,龍夕雲用上了刑訊手段。
跨入星歷紀元後,科技飛速發展,刑訊技術自然也是日新月異,跟古地球時代的凌遲比起來,顯得文明了很多——半滴血不見,卻更讓人求死不能。
龍夕雲心裡清楚,陸封寒之所以在大戰前搞這麼一場公開審訊,目的之一必然是殺雞儆猴,警告極少數心有動搖的人,以防他們在戰前生亂。
另外就是,如果真的問出了什麼有用的東西,說不定能傳給在中央行政區的聶懷霆,能借此拔出駐軍裡的暗樁。
抱著這個想法,龍夕雲在刑訊時,十分生動地向所有人展示了電子手銬的正確用法。
在手銬釋放出微小能量流後,以手腕為起點,每一根神經都會被能量流貫穿,像是被帶著刺的長鞭狠狠倒刮而過,痛感幾乎在千分之一秒內就突破人類的忍耐阈值!
不見一滴血,痛感卻是千倍萬倍,瀕臨滅頂。
因強烈的痛感休克的內奸再次被新一輪的疼痛喚醒,他瞳孔散發,嘴裡已經咬出了血,胸廓劇烈起伏,肌肉難以自控地痙攣,卻仍然用怨毒的眼神望著祈言和陸封寒,嘴裡嘶啞喊著神的名號。
直到五個人中的一個再堅持不住,手指抽搐著比了一個姿勢,龍夕雲才關了他電子手銬的能量流。
在場的人都清楚,一旦其中一個屈服了、撬開了一個人的嘴,那剩下的都不再是難題。
靜靜看著的梅捷琳小聲跟維因聊天:“看來他們的神力量不太夠,竟然沒能用神力把這幾個人的嘴封上,或者為他的信徒屏蔽屏蔽痛感也好。”
維因的重點在:“龍夕雲好有心機,我懷疑他一直留著眼角的那道疤痕不為別的,就是為了在審訊時讓自己顯得更兇狠!”
梅捷琳摸了摸下巴,難得認為維因說的有點道理。
後面就沒有什麼意料之外的了,根據供述,五個人潛入遠徵軍已近十年。作為反叛軍布下的最後手段,他們很少會接任務,也極少跟別的暗樁聯系,甚至必要時,他們還會揭發別的暗樁,以達到潛伏的目的。
最近一次動手,是在去年遠徵軍大潰敗前,他們的任務是從旁確保躍遷點的具體坐標順利傳至反叛軍手裡,之後一直潛伏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