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他想,應該是自己還不夠優秀吧。
顏布布卻沒留意到封琛的異樣,已經學完佣人陳伯,開始學封琛了。
“顏布布!你才去地裡滾過嗎?站遠點,別碰著我衣服。”
顏布布一根手指頭往前推,驕矜地昂著下巴,神情清冷,嘴角下撇,目光裡全是嫌棄。
“咳咳。”封琛被一口蟹肉嗆住,連忙端過水瓶開始喝水。
顏布布還在繼續,皺著眉頭,滿臉的不耐煩:“離我遠點,別跟著我——”
“行了,顏布布。”封琛打斷他,剛皺起眉頭,便發現此刻神情和正在學他的顏布布一致,便又舒緩臉色,“去打點水擦嘴,看著太髒了。”
顏布布對著車窗照了下,指著裡面的自己嘻嘻笑道:“果然好髒哦,像剛吃了屎一樣。”
顏布布下車擦嘴,封琛看著自己盤子裡剩下的蟹黃蟹肉,突然就沒有什麼胃口了。
太陽落山後,封琛又去打了兩桶水,用汽油爐燒熱了讓顏布布洗澡。
雖然整個停車場也沒有人,但封琛還是將水提到大巴車後面,讓大巴車作為遮擋,一邊往盆裡兌熱水,一邊叮囑顏布布:“盆裡的水洗沒了,就用桶裡的水,我全給你放在這兒的。”
“嗯。”顏布布乖乖點頭。
封琛將從其他車裡找到的洗手液放在石頭上:“這個可以洗澡,頭發也要洗。”
顏布布繼續點頭:“知道。”
封琛搬了塊平整的石板過來,澆水衝幹淨:“沒有拖鞋,你就踩在這塊石板上,洗完澡再穿鞋。”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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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吩咐妥當,封琛便往外走,走了幾步後回頭,見顏布布還站著沒動,又問:“你會自己洗澡嗎?”
顏布布剛張嘴,他又打斷道:“如果不會,就自己學著洗,別想著要別人幫你。”
顏布布張開的嘴閉上了,隻點了點頭。
封琛去大巴車的另一邊,開始搗鼓他白天裡翻找到的那些東西,從背包裡取出多功能工具袋,敲敲打打地進行改裝。
他要做一個汽油燈,停車場裡汽油有的是,隻需要將手頭這個小鐵盒改裝一番就行。
封琛做事情時很專注,用鉗子夾住鐵盒邊緣,慢慢往外擰,擰成自己想要的形狀。他手下不停,耳邊是哗哗的水聲,那是顏布布正在洗澡……
等等!
水聲怎麼這麼近?
封琛轉過頭,看見顏布布就光溜溜地站在自己身後,旁邊放著水盆,全身都是泡沫,正用手搓著肚皮。
“你怎麼洗到這兒來了?”封琛驚愕地問:“不是讓你在那車後面洗嗎?”
顏布布用手抹開擋住眼睛的泡沫,“那個,那個,車後面都沒有人哦。”
“正因為洗澡要避著人,所以才讓你去那兒。”
顏布布小聲哼哼:“少爺,就讓我在這兒吧,天馬上就要黑了,我不想一個人在那裡。”
他整張臉都被泡沫糊滿,隻露出了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滿滿都是央求。
封琛深呼吸了一口,側著頭想了想,“走吧,我陪你去車後面洗澡。”
他端上顏布布的水盆,顏布布就歡天喜地地跟在後面,光腳板在地上啪啪響。
“站到石板上去。”封琛命令道:“把腳上沾的土也洗掉。”
顏布布乖乖衝腳,再接著洗澡,封琛想去把鐵盒和工具拿來繼續,結果剛走一步,顏布布就在身後驚慌地叫:“少爺。”
“洗你的,我馬上就過來。”封琛語氣硬邦邦地道。
他這次上了大巴車,將絨毯搭在肩上,再拿起工具和鐵盒,走到顏布布前方,背轉身,斜斜靠著旁邊一輛小車車頭,繼續低頭做汽燈。
“少爺,你在做什麼呀?”顏布布一邊揉著頭發,一邊好奇地問。
封琛敷衍地嗯了一聲。
顏布布也不介意,繼續道:“這個泡泡好多哦。”
“嗯。”
“哇,我都找不到我的手指了。”
封琛夾住一條線路,輕輕吹了下:“嗯。”
顏布布感受到他的敷衍,眼珠轉了轉,狡黠地道:“顏布布好厲害啊,少爺好喜歡他。”
封琛這次卻沒有做聲。
“少爺,你為什麼不嗯?”
封琛:“嗯。”
“天上的雲為什麼是紅色的?”
“嗯。”
顏布布不死心地再次夾帶私貨:“顏布布真的好厲害,還會魔法咒語,少爺絕對不會扔了他,會一直帶在身邊。”
封琛又開始沉默。
第15章
洗完澡,天已經完全黑了,顏布布裹著封琛丟來的絨毯,在大巴車裡摸索前進,像是一個小瞎子。
咔嚓一聲輕響,大巴車裡亮起了光,照得四下一片通明。
“哈!”顏布布看著封琛手裡端著的自制汽燈,既驚喜又震撼:“少爺,你好厲害啊,你為什麼能這麼厲害?”
他剛才看著封琛在擺弄那個小鐵盒,沒想到這就變成了一盞燈。
封琛將汽燈掛在車扶手上,難得開了句玩笑:“因為我念了魔法咒語,啊嗚……嘣嘎亞。”
顏布布哈哈笑起來:“不對不對,是啊嗚嘣嘎阿達烏西亞。”
封琛從背包裡翻出新褲衩和新T恤,丟給顏布布:“快穿上。”
顏布布慢吞吞地穿好褲衩和T恤,趴在座椅上,看封琛繼續做其他東西,有搭沒搭地說著話。
“少爺,先生和太太什麼時候來接我們呀?”
“快了。”
“快了是多久啊?”
“快了就是快了。”
……
漸漸的,顏布布聲音小了下去,響起了均勻的呼吸聲。
封琛見他睡著了,這才放下工具,從背包裡取出自己的衣物,繞到大巴車後面去洗澡。
四月份的夜晚,在露天洗澡卻絲毫不覺得寒涼,封琛卻並不覺得這是好現象,心裡浮起了一層隱憂。
隻希望父親快點派人來,把他和顏布布接走。
他並沒有意識到,他從來沒考慮過父母會不會遭遇不測,總是篤定他們是安全的。或者說,他從內心就在抗拒去深想,不允許自己去懷疑。
洗完澡,他將兩人換下來的衣服洗了,晾在旁邊的小車車頭上,這才回大巴車上去睡覺。
……
當再踏足這片漫無邊際的冰天雪地時,封琛心裡沒有一絲慌亂。他清楚地明白,自己這是睡著了,又到了夢裡。
遠處依舊是那個大蠶繭,靜靜地立在風雪中,依舊讓他感受到熟悉的親近感。
當他走近後,發現大蠶繭裡的黑影更明晰了些,不再是混沌一片。透過蛋膜似的外殼,能隱約瞧見黑影的頭和軀幹。
他再次覆上手,感受著那和自己心髒統一跳動的頻率。
砰砰,砰砰。
像是召喚,也像是在和他親昵地打招呼。
……
接下來的日子裡,兩人吃光了那隻螃蟹,開始去廢墟裡翻找食物。
那些居民小區早就被人翻過好多遍,他們便選擇那些容易被人忽略的地方。比如還未完全垮塌的寫字樓,或是剩下一半的電玩城,總能找到一些泡面或是薯片之類的食物充飢。
但氣溫一天天變熱,很多食物已經變質,那些掩埋在瓦礫下的屍體也開始腐爛,空氣裡隨時都充斥著揮之不去的腐臭味。
越來越多的人受不了了,選擇去了西聯軍設立的安置點。封琛和顏布布去井旁打水時,以往排得長長的隊伍不見了,隻剩下兩三個人,當他們去大街上尋找食物時,也很難再碰到其他人。
西聯軍的懸浮車在各街道行駛,擴音器不停循環:“……出示你們的身份證明,通過驗證以後,便可以進入地下安置點。”
這天打水回來的路上,顏布布放下手上的半盆水,用手搭著眼睛,仰頭看天。
天空看不見日頭,卻白茫茫的灼熱刺眼,從天際飛來了一架銀白色的飛機。
這是一架小型軍用機,邊飛邊往下灑落著白色粉末,大片大片地傾覆而下,灑在那些廢墟殘垣上。
眼看粉末就灑到這邊來了,封琛將顏布布拖到半截屋檐下,捂住了他的口鼻,喝道:“閉上眼睛。”
飛機呼嘯而過,兩人又過了片刻,才睜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