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阮阮細細嫩嫩的手指正在學習抓起各種東西,小木魚胖乎乎的,阮阮第一次抓沒拿起來,小家伙也不著急,低著腦袋繼續抓,這個姿勢,她胖胖的下巴疊成了三層,小臉蛋也肉嘟嘟的,憨態可掬。
阿漁突然好想徐潛,如果徐潛能看到這一幕該多好。
“哎,不能吃!”乳母突然叫道。
阿漁回神,這才發現阮阮正攥著小木魚往嘴裡塞。
阿漁笑著親了小饞貓一口。
翌日,阿漁讓吳隨將她給徐潛的回信交給了驛站。
半個月後,剛從前線回來的徐潛收到了小妻子的信。
將信封揣進懷中,徐潛先與手下幾位將領分析了下今日的戰事,又了解了雙方損傷情況後,他才屏退諸位大將,一個人進了內帳。
信封已經被他寬厚的胸膛捂熱乎了,上面娟秀的“五爺親啟”四個小字瞬間將徐潛的思緒帶回了京城的春華堂,他仿佛看見阿漁坐在書桌前低頭寫字,她的眉眼一定是寧靜的,也許,女兒就在她旁邊。
徐潛忽然發出一聲低嘆。
北越一戰,他離家十個月,回來沒多久,剛陪女兒過完滿月,馬上又來了西北戰場。
習武便是為了保家衛國,邊疆有戰事,徐潛身為將士前來迎擊胡敵義不容辭,可,徐潛真的想阿漁母女。
然而想也沒用,徐潛苦笑,打開信封。
阿漁與她說了很多。
天越來越冷了,阿漁囑咐徐潛別忘了加衣。
徐老太君身體很硬朗,最近牌運很好,一直在贏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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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阮會坐了,很是喜新厭舊,新玩具最多玩半日就膩了。
最後,阿漁寫的是:思念益深,盼君早歸。
徐潛閉上眼睛。
重新看了一遍信,徐潛準備將信紙放回去時,忽見裡面有片淺藍手帕。
徐潛心中一熱,飛快取出帕子。
細綢做成的帕子,兩面都是純色,徐潛翻來覆去,終於在一個角落發現一點黃色。
徐潛託起帕子細看。
那是一條用黃線繡成的小魚,胖乎乎的,與他送她的木魚很像。
手帕乃貼身之物,小妻子將她自己繡在上面送給他,是讓他睹物思人嗎?
徐潛閉上眼睛,將帕子蒙到了臉上,那條小黃魚正好落在他薄唇的位置。
徐潛想,如果她在身邊,他一定會阿漁拉到懷裡,狠狠地親她。
——
徐潛沒有騙阿漁,到了九月下旬,大周勝局基本已定。
胡人來勢洶洶,經過半年的戰鬥,現在不得不邊戰邊退。
建元帝便命曹廷安、曹煉父子率領二十萬大軍繼續追擊胡人,徐潛等大將帶兵鎮守邊關,等戰事徹底結束再回京。
建元帝先帶領一批將士回了京城。
此時曹皇後的肚子已經圓鼓鼓了,距離臨盆隻剩一個多月。
帝後重逢,建元帝眼中的曹皇後美麗依舊,對孩子的期待讓她眉目平和,如一片靜謐的港灣,迎接遠行歸來的他。而曹皇後眼中的建元帝,因為打了勝仗而容光煥發,眼中再無對前太子的懷念。
“恭喜皇上凱旋。”曹皇後崇拜地道,似乎很為擁有這樣的皇帝丈夫感到驕傲。
建元帝笑著握住她手,看著她的腹部問:“朕離開這麼久,孩子有沒有折騰你?”
曹皇後溫柔道:“小家伙也知道父皇在忙大事,不敢搗亂呢。”
帝後攜手進了內室,言笑宴宴。
大勝在即,建元帝回朝不久,終於解除了為太子守的一年國喪。
京城的主街又恢復了昔日的繁華,各家拖延了一年的婚事喜事也都爭先恐後地操持起來,喜樂氛圍最濃的卻是煙花之地。普通的鋪子國喪期間也能買賣東西,唯有煙花巷關了一年的門,現在終於恢復生意了,各大青樓都推出了當家花魁,招攬客人。
自從容華長公主開始養面首後,徐演偶爾也會出入青樓,以此證明容華長公主搬走後,他過得同樣也很快活。
男人都是好面子的,徐老太君早在得知長子與容華長公主的恩怨後便對這個兒子失望了,現在兒子與容華長公主置氣,徐老太君自知管不了,也懶得去操那個心。為人父母,將孩子帶到這個世上,撫養子女成人是父母應當做的,當孩子們大了,父母也可以功成身退了,不再欠子女什麼。
如今長子都四十多歲了,徐老太君若還要管他,那她這輩子是真的不用清闲了,兒子侄子孫子曾孫排排站,她掉光頭發都管不完。
而且,長子一個月逛兩次青樓,也算不上什麼大事。
但徐演來青樓不是為了快活,而是為了男人的顏面。
除了當晚陪他的歌姬,沒有人知道徐演夜裡究竟是怎麼過的,就連歌姬都不知道,因為她們喝了徐演手中的酒,很快便不省人事了。
這晚從青樓出來,徐演正要上車,遠處忽然有人驚呼。
沒等徐演看過去,一盆火油突然從天而降,連著油桶直接扣在了他頭上!
為徐演趕車的車夫傻了眼,愣了片刻才終於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國公爺!”他大聲驚叫,撲過去要拿開徐演頭上的油桶。
不用他出手,徐演已經甩開了油桶,可是他身上全灑了火油,火苗早已從頭頂蔓延了下去。
就在徐演準備脫掉外袍再去滅頭頂的火時,又一桶火油砸了下來!
車夫仰頭,就見青樓二樓有個瘋女人還在往下丟桶!
“攔住她,攔住她!”
車夫暴怒,跳著腳恨不得要親手將那瘋女人拽下來!
但就在車夫跳腳的時候,那瘋女人竟然自己跳了下來,直挺挺地砸在了徐演腳邊。
可惜徐演已經顧不上她了。
火勢比他預料地更烈,便是徐演脫了外袍,裡衣還在繼續燒,更可怕的是,他頭上臉上也是火,徐演用手去撲,手上沾了火也燒了起來!
等青樓裡的人端了水趕過來澆到徐演頭上時,徐演的臉已經燒成了焦黑一片,滋滋地冒著濃煙。
“國公爺,國公爺!”車夫與小廝叫的撕心裂肺,以最快的速度將昏迷的徐演抬到車上,急速朝國公府趕去。
國公府亂成一團時,品月笑著向容華長公主匯報了這個消息。
容華長公主捏著帕子擦擦眼角,再看向品月時,她淚痕點點:“國公爺竟然出了這等事,我身為他的妻子,也該回府去照顧他了。”
品月笑道:“是啊,奴婢這就命人收拾東西。”
容華長公主看著品月離開,丟開帕子,走向梳妝臺。
鏡中的她眼圈被帕子上的辣椒燻得發紅,真的很難過的模樣。
容華長公主摸摸自己的臉蛋,笑了。
隻有他徐演會僱兇殺人嗎?
她堂堂長公主,會找不到替她下手的人?
為了這個計劃,容華長公主這三個月一半心思在治病,剩下一半心思全都用來想對付徐演的辦法了,這一次,便是皇兄派錦衣衛來查……
查到又如何呢,那是她的皇兄,容華長公主相信,建元帝不會難為她的。
欣賞完自己的淚臉,容華長公主輕聲喚了一個名字。
稍頃,門外走進來一個膚色白皙、面容俊美又儒雅的年輕男子。
這是容華長公主的新寵。
病愈之後,容華長公主忽然對身材偉岸的習武之人失了興趣,現在,她更喜歡俊美溫柔的小書生。
第97章
十月初冬,無需應酬也沒有什麼消遣的內宅女子都睡得早,阿漁飯後看會兒書便睡了。
院子裡突然傳來慌亂的腳步聲,在黑夜無比清晰。
阿漁蹙眉,直到那腳步聲越來越近,她立即坐了起來。
“夫人,國公爺出事了!”
進來傳話的是寶蟬,她跑到床邊,喘著氣道:“剛剛吳隨來敲門,說是國公爺被人抬回來了,燒傷,整個人都是黑的!”
徐演?燒傷?
阿漁有片刻的恍惚,是她在做夢,還是,這件事真的發生了?
“夫人,您得過去看看吧?”見主子呆愣愣的,寶蟬盡職提醒道。
阿漁反應過來,隻穿中衣的她也終於察覺到冷了,忙道:“快去拿衣裳。”
一通忙亂,一刻鍾後,阿漁已經在寶蟬、吳隨的陪伴下走在去正院的路上了。
半路遇上了同住東院的二房一家。
二爺神色凝重,二夫人神色難辨,走到阿漁身邊試圖從阿漁口中打聽消息,但阿漁能感覺到二夫人的幸災樂禍。
其實二夫人與徐演能有什麼仇?但她就是這麼一個喜歡幸災樂禍的人,除了她自家人,誰倒霉都會淪為她口中的談資。
大多時候阿漁都反感二夫人的幸災樂禍,唯獨這次,阿漁沒有資格反感。
因為她內心也在雀躍。
她正愁沒辦法報復徐演,徐演居然自己出事了,整個人都燒黑了,那得多嚴重的傷?
有那麼一瞬間,阿漁都希望徐演不治而亡!
一個兩輩子都覬覦她的男人,一個兩輩子都對她的貼身丫鬟下手的男人,阿漁做不到把他當徐潛的親哥哥敬重。想到徐演多活一日她就要多擔心一日,阿漁寧可做一次心腸歹毒的女人,求菩薩保佑這次徐演大難必死。
一行人腳步匆匆,趕到正院時,徐老太君已經到了。
徐演的侍衛往回走時便去尋了一位京城名醫來,宮裡的太醫現在還在去請的路上。
郎中深諳燒傷的治療之道,下令除了送水的丫鬟,不許任何人再進內室,以防帶進任何病氣或灰塵。
阿漁跟在二夫人身後進了徐演的廳堂,一抬頭,便見徐老太君憔悴地坐在主座。老人家花白的頭發都沒有梳,足見來時有多慌忙。
看到這樣的徐老太君,阿漁心裡很難受。
她恨不得徐演去死,但徐演死了,徐老太君白發人送黑發人,阿漁現在當了母親,知道徐老太君會有多痛苦。
“母親。”阿漁跪到徐老太君身旁,難受地哭了。
她不是一個好兒媳,一邊盼著婆母的長子最好病死,一邊又假惺惺地替婆母難過。
阿漁不想將此事告訴徐潛,便是不想讓徐潛也承受這種左右為難的痛苦,無法狠心去報復親哥哥,也無法不介意親哥哥對手足之情的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