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吳隨猜想寶蝶可能會尋個能避雨的地方,便專門盯著土路兩側的亭子看。
瞧著瞧著,旁邊忽然疾馳過一輛尋常無奇的馬車,隻是車跑得太快,擦身而過時,車簾飛起,吳隨正好看過去,就見一個女子歪歪地靠著車板,有個男人正在脫她的衣裳。
這畫面太過震驚,吳隨愣了一下,才忽然反應過來,那女子是寶蝶啊!
“站住!”
吳隨暴怒,一邊大叫一邊解開馬繩,丟車騎馬朝剛才的馬車追去:“住手!那是國,那是我家丫鬟,前面的人你不想死就給我住手!”
馬車中的男子正要一逞獸欲,聽到追趕聲,他微挑起簾子,大雨瓢潑認不出車後的人是誰,但主子吩咐此事必須隱秘,現在追趕的人分明是國公府的,而且極有可能是五爺身邊的人,男子迅速穿好褲子帶上黑色面巾,從前面車廂出去,對趕車人道:“事情有變,撤。”
車夫聞言,也戴好面巾,與同伙同時跳下馬車,分頭衝向雨霧。
馬車還在瘋狂前衝。
吳隨哪個都不能追,隻能先去救寶蝶。
騎馬更快,吳隨跳上旁邊的馬車,勒住馬繩將車停到路旁。
面前停穩,吳隨立即探進車廂。
沒有人扶著,昏迷的寶蝶已經倒在了地上,衣衫凌亂,露出上半身大片肌膚,但裙子尚在。
吳隨別開眼,一邊用衣衫裹好寶蝶,一邊將寶蝶扶正,冷靜片刻,吳隨低頭去掐寶蝶的人中。
他掐了幾次,寶蝶才疼醒了。
看到吳隨,寶蝶面露迷茫,下一刻,她忽然想起昏迷之前的事,突然下雨,她跑到最近的涼亭避雨,亭中就她一人,一輛馬車疾馳過來,寶蝶以為他們也要避雨,不想車上跳下來兩個蒙面之人,寶蝶逃跑失敗,被其中一人抓住捂住嘴,後面的事……
“我……”寶蝶面露絕望,攥緊了領口處的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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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隨雙手握住她肩膀,聲音堅定:“你別擔心,我來的還算及時,賊人並未得逞。”
寶蝶心中稍定,試著感受了下,底下確實沒有什麼異樣,隻有後頸挨了賊人一掌,以及被吳隨掐疼的人中。
吳隨見她不慌了,松開手,恨聲道:“竟敢在京城地界搶人行兇,若非救你要緊,我定饒不了他們。”
寶蝶怕他報官,懇求道:“我在夫人身邊做事,求吳爺保全我的名聲。”
吳隨還沒有那麼蠢,就算不為寶蝶為了夫人,這事也不能聲張。
“先回府再說。”
吳隨趕車回到自家馬車旁,重新系上馬,再撐傘來接寶蝶。
寶蝶才經歷過一場劫難,雙腿發軟,下車時一腳踩空,吳隨見了,一把丟開雨傘,將人抱了個滿懷。
兩人的衣裳都湿了精透,這一抱,寶蝶隻覺得吳隨胸硬如牆,吳隨則覺得她身軟如棉。
一個低頭一個仰頭,目光相撞,兩人心頭都是一條,匆匆別開。
“多,多謝吳爺。”寶蝶慌亂不安道。
吳隨胡亂應了聲,一手扶她一手抓起雨傘,送寶蝶上了自家馬車。
車廂隔絕了大雨,寶蝶一人坐在車中,心緒煩亂。
進城後,寶蝶終於下定決心,隔著簾子對吳隨道:“吳爺,我……”
“你是夫人身邊的大丫鬟,我可當不起你這一聲爺。”吳隨知道她肯定還在後怕,故意戲謔道。
寶蝶咬唇,改口道:“吳大哥,這事可以不告訴夫人嗎?我不想她擔心,五爺與侯爺都在戰場上,夫人已經夠亂了。”
吳隨想了想,應承道:“好,回頭我派人私查此事,一定給你個交代。”
寶蝶低聲道謝。
街上人少,馬車急行,轉眼就到了國公府。
吳隨、寶蝶一人撐著一把傘,一前一後地來到了春華堂。
道了別,寶蝶自己去後院了。
她先回房換了衣裳,再去見夫人。
阿漁見她頭發都湿了,心疼道:“以後晴天回家也要帶把傘,夏日天氣多變,別再淋了。”
寶蝶笑著點頭。
因為前世的經歷,阿漁對寶蝶格外注意,現在見寶蝶腦袋比平時垂得低,阿漁心中一突,先叫寶蟬下去,她再走到寶蝶面前,低頭要去看寶蝶的眼睛。
寶蝶試圖躲閃。
但阿漁看見她人中處的紅色指甲掐痕了。
不知為何,阿漁一下子想到了徐演!
前世徐演使計將寶蝶騙去了正院再強佔了寶蝶,嫁過來後,阿漁一直都不許身邊的丫鬟單獨離開春華堂,難道徐演竟趁寶蝶離府時出手了?
“怎麼回事?”阿漁渾身發抖,怕寶蝶又被人欺負了去。
寶蝶不想說,可夫人抖成這樣,那份關心叫寶蝶控制不住自己的委屈害怕,突然哭出了聲。
“夫人,我,我路上遇到了歹人……”
與此同時,城外的一處莊子上。
兩個蒙面人跪在一身家常袍子的徐演面前,其中一人低聲回稟道:“回國公爺,屬下帶人過來時遇到了春華堂的小廝,可能他透過簾縫認出了寶蝶,騎馬來追,為免暴露身份,屬下不得已半途而廢。屬下辦事不力,願意領罪。”
徐演笑了下。
這一年阿漁懷孕養胎,母親看的緊,他沒有可乘之機,後來才想到可以從她身邊的丫鬟下手。隻要拿捏了一個丫鬟,屆時裡應外合,便能制造機會得一次之歡,隻要一次,隻要阿漁能助他恢復人道,徐演絕不會再碰她。
然而他第一次出手,事情就辦砸了。
這次失敗,便等於以後都不用指望在外面拿住寶蝶。
“下去吧。”徐演淡淡道。
二人互視一眼,低頭告退。
門外,自有徐演的心腹替他收拾無用之人。
人死了,徐演坐上馬車,不急不緩地回了國公府。
人證沒了,物證沒有,五弟身邊的人如何都懷疑不到他頭上。
第95章
沒有人證也沒有物證,但阿漁知道,劫持寶蝶的人一定是徐演,因為她的提防,徐演在府裡找不到下手的機會,所以他便在寶蝶回府的路上去害寶蝶!
“夫人,求您別告訴五爺,我怕五爺嫌我髒……”
“不許你這麼說。”阿漁打斷寶蝶,彎腰將後怕哭泣的貼身丫鬟扶了起來,寶蝶什麼都沒錯,全怪徐演道貌岸然,寶蝶這番苦全是受了她的牽連。
寶蝶淚流不止。
阿漁抱著她道:“你別哭,這是咱們主僕的事,我不會驚動五爺。”
徐演對她的心思,阿漁無法對徐潛說出口。說了,如果徐潛不信或是認定是她先做了什麼輕浮的事勾引徐演,夫妻間便多了一道無法修復的裂痕,如果徐潛信了,可面對同父同母的親哥哥,徐潛能做什麼?
罵徐演一頓還是打徐演一頓?便是徐演發誓從此改過自新,徐潛心裡就好受了嗎?親哥哥惦記自己的妻子,那還算親哥哥嗎?
阿漁不想徐潛難過。
但她必須做些什麼了。
曾經她以為她與寶蝶小心提防便能保全名節,現在看來,光是提防還不夠,她必須還擊,徹底絕了徐演這個心腹大患。
可徐演自身武藝不俗,又有權有勢,阿漁光靠自己,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完成這場報復?
權勢?
阿漁忽然想到一個能與徐演抗衡、且有膽量與徐演抗衡的人。
安撫了寶蝶,阿漁叫來寶蟬。
寶蟬愛說愛笑,與國公府各院的丫鬟小廝都能說上話,最適合打聽消息了。
“你去打聽打聽長公主府的消息,事無巨細,能打聽到的我都要知道。”阿漁悄悄囑咐寶蟬。
寶蟬奇怪道:“夫人問她做什麼?”
阿漁神色嚴肅:“你盡管去打聽,注意別叫人看出來,這事隻有你我知曉。”
寶蟬很少見主子如此凝重,點點頭,出去了。
接下來的幾日,阿漁照舊陪伴女兒。
阮阮四個月大了,特別喜歡笑,笑起來雙眼眯成一條線,小嘴巴張得圓圓,像個掉光牙的小老太太,隻是臉蛋可要細嫩多了。天熱,白日裡娘倆就待在春華堂,傍晚涼快了,阿漁便抱著阮阮去松鶴堂給徐老太君瞧瞧。
這日娘倆從松鶴堂回來,寶蟬隱晦地朝阿漁使了個眼色。
阿漁心領神會,讓乳母抱走阮阮,她單獨與寶蟬去荷花池旁坐著賞魚。
池邊視野開闊,有人靠近主僕倆肯定會馬上發現。
阿漁坐在美人靠上,專心地往池子裡撒魚食,寶蟬站在她身後,輕聲細語地講起了容華長公主的事。
說起來,容華長公主已經搬出去一年半了。
這一年半裡,徐演不曾去長公主府負荊請罪,容華長公主也沒有再踏足國公府一步,足見兩口子的夫妻情分已經絲毫不剩了。
阿漁其實也很好奇容華長公主一個人的生活。
寶蟬唏噓道:“聽說長公主過得可逍遙了,國公爺不是納了一個小妾嗎,人家長公主養了一後院的面首!”
阿漁難以置信地看向寶蟬。
公主養面首,她看史書時倒是看到過,可史官們對那類公主都充滿了詬病之詞,本朝從未聽聞過哪個公主如此大膽,就算養,可能也是偷偷摸摸地養,現在寶蟬居然能打聽到這個消息,是不是別人也能知道?
寶蟬當主子不信,立即解釋道:“京城都快傳遍了,說長公主開始隻養了一個,後來,後來越養越多,還將長生戲班裡唱趙雲的武生鄭逢君買進了府,專給她一人唱,至於私底下長公主有沒有讓那鄭逢君伺候別的,咱們就無從得知了。”
說到這裡,寶蟬故意朝主子眨了下眼睛。
鄭逢君是京城有名的武生,據說身高九尺姿容i麗,在京城的貴婦人圈子裡廣受好評。
鄭逢君?
阿漁很少聽戲,也不像寶蟬經常與丫鬟們闲聊,但這個鄭逢君的名字阿漁有點耳熟。
寶蟬繼續說了一些容華長公主與面首們的事,因為這一年官員百姓都在守國喪,容華長公主府裡也沒有傳出什麼大事。
阿漁讓寶蟬以後都多加留意那邊的消息。
可能是傍晚聽寶蟬說了唱戲的武生,夜裡阿漁竟然夢見自己去聽戲了,隻是她才到戲園子門口,卻見戲園門口一片喧哗,原來戲班子的武生染了重病,被班主趕了出來,武生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人群中有人喊他逢君……
阿漁突然驚醒。
她知道自己何時聽說過鄭逢君的名字了。
上輩子大概也是這個時候,因為容華長公主再三刁難她,徐恪見她心情不好,特意挑容華長公主不在的一日帶她去外面聽戲了,接下來便與夢中的情形一樣,兩人在戲園前旁觀了鄭逢君被撵出戲班子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