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謝珩之蹙眉上前，劍柄橫在面前，什麼意思不言而喻。
那人一愣，然後極為露骨地將我上下打量一番：「在下江南巡撫之子，郭皓生。 孟小娘子可叫我阿生。」
我蹙眉，這人行為不端，實在孟浪。
謝珩之握著劍柄的指節泛白—
【老子剜了他的狗眼!】
我拽拽謝珩之的袖口：「阿兄，我們進去吧。」
聽到我這麼叫，謝珩之一愣，然後點頭，乖乖地跟在我們身後。
剛進了宴會正堂，聞到濃烈的燻香，我的眉頭就緊緊皺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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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巡撫府的下人，清一色全是秀氣貌美的女嬌娘，但都是面上死氣沉沉。
郭皓生是把這些女子強搶到府中的!
「這遊春宴的賓客，看上去很少。」落座後，謝珩之開口。
的確很少，除了我們這一桌，剩下來的就是斜對面的一桌，像是個阿爹帶著女兒 來赴宴的。
郭皓生接話：「也不知道為什麼,我都送了帖子去，都不來。」
一個嬌美娘往郭皓生的懷裏靠著，嬌笑：「哎呀都很不識趣呢~」
聽聞這話，斜對面的女孩往她爹身側縮了縮。
我不著痕跡地掏出繡帕放在桌上，這是翠兒給的。
據她所說，她姐當初被搶進府，後來偶有託人給家裏寄銀子，隻是她再也沒見上 自己的姐姐。
這帕子的繡法是她姐獨創的，一眼便可認出。
心裏有些不安，桌下的手背上被覆上大掌，謝珩之輕聲：「別怕，臣在。」
斜對面的那一桌，中年大伯摸摸鬍子，把女兒往前一推：「郭公子可喜歡啊?」
「李縣尉真識趣。」郭皓生用嘴叼過美嬌娘喂的葡萄，「本公子會在阿爹面前替 你美顏的。你家那批貨，今日宴會結束，自行去取吧。」
「好嘞好嘞，多謝郭公子!」
果然，守城的侍衛是縣尉的人，看見美嬌娘就把入城文書的資料獻給巡撫府，來 換取利益，現在甚至要把自己的女兒推入火坑!
官官狼狽為奸!
見我們不說話，郭皓生拍拍美嬌娘的手背：「紅兒，去給孟小娘子和謝公子倒酒。
美嬌娘嬌笑一聲，就拿著酒杯過來。
見到我桌上的帕子，她倒酒的動作一頓，灑了點出來。
我微微抬眸，杜書紅?是她?
紅兒很快斂起情緒，香肩半露就要往謝珩之身上倒去：「謝公子~奴家幫您—— 啊!」
謝珩之微微一側身，紅兒踉蹌了一下，手中的酒盡數灑到我身上。
「姑娘恕罪!」紅兒柔弱跪下，「奴家帶您去隔間換一套衣裳。」
謝珩之拿劍起身：「帶我們去，我在屋外候著。」
郭皓生此刻的注意力都在李縣尉的小女兒身上，擺擺手就讓我們出去了。
來了隔間，紅兒從衣櫥裏麻利地掏出一件新衣裳，還有一個包裹塞到我手裏。
「換上衣裳，拿上銀子，你們快走，這個地方不能留!」
我愣了愣：「杜書紅，我們是來幫你的。」
「不需要你們幫!」紅兒眼眶有些濕，「我知道翠兒這大半年想方設法地和我聯 系，可你們知不知道這是什麼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巡撫啊，江南的天，誰能治 得了他!」
我正色：「翠兒告到了禦前，我們是京城派來的。」
「那更要走了!」紅兒手忙腳亂地幫我剝下濕衣服，「你一個姑娘家在這裏很危 險。剛剛進府的時候沒見到其他姑娘嗎?他們官官相護，對付我們有的是手段! 先前我阿爹阿娘告到了衙門，可結果呢!他們枉死!!!」
紅兒說著說著眼淚就滾落下來：「沒時間了，你快走——」
話還沒說完，郭皓生從暗門裏出來，冷笑：「紅兒，你背叛我?」
我心口一跳，雙腿瞬間無力。
中毒了 . .
怎麼會?什麼時候?
紅兒將我護在身後，郭皓生絲毫不慌：「孟小娘子，你今日若從了我，我可以讓 你們進城的幾個人安然無恙地離開。不然，去城西糕點鋪的那幾位….」
我扶著桌沿：「什麼意思?」
郭皓生伸手過來：「我來和你好好說道說道。」
下一秒，門被踹開。
謝珩之揮劍剁了他兩隻手，順勢剜掉了郭皓生的那一雙眼。
眼前被捂住。
「阿妤，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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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兒連忙打開後窗：「府裏有護衛，很快就會發現不對勁的。燻香裏有毒，此地 不可久留。這個地方向南一直走，翻牆後是一條小河，過河之後就是野山，他們 追不到。」
「多謝。」
謝珩之把我護在懷中，使著輕功，遊過了河，直到野山腳下。
尋了個破敗的草屋，大概是獵戶打獵歇腳的地方。
謝珩之熟練地生了火，又把門框簡單地固定一下，轉身掩門：「公主將濕衣裳烤 烤，別得了風寒。」
春日河水依舊涼意刺骨，我清醒了些，身上有了些力氣。
謝珩之在門外守著，莫名安心。
我很快把衣裳裏裏外外烤幹，又覺得越烤越熱，打開門。
「謝珩之，你烤烤火吧。我去外面透透氣，太熱了。」
手腕突然被捉住，謝珩之喉結微滾：「公主，你現在不能出去。」
周圍很安靜，看樣子沒人追過來。
我疑惑地看他：「為何?」
謝珩之輕咳一聲，移開視線。
下一秒——
【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經之以五事校之以計 而索其情：一日道，二日天…」
我：「???」
不是 . . .等等 . . . .
這謝珩之是在背兵法嗎???
謝珩之似乎終於冷靜下來：「臣不用烤火，公主待在屋內不要出來。臣方才已經
飛鴿傳書給了鄰近辰陽王府，請求派兵援助。」 辰陽王是我舅舅，肯定會立馬過來的。
我又折回屋內，看了眼謝珩之打來的一盆水，才發現自己頰上嫣紅。
很不對勁……
紅兒說的毒難道是..
春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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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倒是跟我提過這個春毒。
很下作的一種毒，解毒的方法有兩種——
要麼放掉一半血，毒隨之排出體外，但人死不死看命。
要麼男歡女愛，情至深處，毒隨著汗水排出體外。
我看看自己白嫩嫩的手腕，狠狠打了個戰。
算了，還是怕疼的…
拖著乏力的身子走到門邊，我沖著門外敲了敲：「謝珩之，你現在是不是也沒力 氣?」
【兵貴勝，不貴久。】
我： ...
「謝珩之你剛剛是不是用內力了?這個毒用了內力之後會中毒更深的。」
【攻其無備，出其不意。】
我有些無奈地靠在門邊，嗓音啞啞：「謝珩之你不救我的話，我就隻能自己放血 了.....
【知己知彼，百戰——什麼?!】
下一秒，謝珩之破門而入，託住了搖搖欲墜的我。
他身上滾燙，衣裳卻是半幹末幹。
我環住他勁瘦的腰身，撇嘴有些委屈：「那謝珩之你說怎麼辦啊?總不能等明日 舅舅他們發現我這副樣子..」
謝珩之身軀一僵。
聽到他有力又雜亂的心跳聲，我突然有些安心。
「謝珩之，你喜歡我的，對吧?」
半晌，他道。
「臣逾矩了。」
篝火燒得劈裏啪啦，草屋的窗戶未封緊。
風吹進來，火焰時而高漲，時而湮滅。
直到最後，燒盡。
留下一縷煙。
這一覺我睡得很沉，直到第二日清晨。
我睜開眼，才發現身上的衣裳已經穿得規整，隻是有幾根衣帶系錯了。
看看有些泛紅的手腕，我吸吸鼻子。
皇兄說得不對，解春毒的兩個法子，都好痛..
「公主，醒了?」謝珩之推門進來，手上拿了兩個油紙包，「路過兩個獵戶，我 向他們討了點吃食。」
我不自在地移開視線，低頭專心啃包子。
謝珩之走近，伸手觸上我的發：「公主，臣想——」
突然好多道馬蹄聲由遠及近。
謝珩之凝眸，握劍出門，就看到舅舅辰陽王慌慌張張地下馬：「阿妤，阿妤還好 嗎?」
我從謝珩之身後探出頭：「舅舅，我很好!」
隨行的徐九卓松下一口氣：「昨日，我們去城西的糕點鋪，發現那個叫阿春的姑 娘並不是自盡，而是她想拿著證據出城去的時候，被溺死在井裏的。」
我皺眉：「真是惡毒!」
徐九卓繼續道：「郭皓生派了人刺殺我們，不過阿飛發現了，解決掉一部分。我 們一路向城外逃去的時候，正巧碰上了辰陽王。」
舅舅聽聞冷哼一聲：「你們幾個毛頭小子膽子倒是大，不曉得先來尋本王嗎?你 們死了倒是小事，若是阿妤掉根頭髮怎麼辦?」
謝珩之和徐九卓被訓得不吭聲，我無奈地拽拽舅舅的袖子。
「舅舅，是我的主意。現在想尋個地方好好睡一覺。」
「乖乖，那就去辰陽王府吧，江南省府的事情，本王留下來處理。」
舅舅繼續折回江南巡撫府。
我們幾個人就被安排去了辰陽王府。
徐九卓在馬車上繼續侃侃而談：「後來我們跟著辰陽王回江南巡撫府的時候，發 現紅兒已經將斷手瞎眼的郭皓生勒死了。」
「至於連忙趕回去的郭巡撫，被生擒了。」
突然想到什麼,徐九卓看向我：「對了，隨行的大夫說燻香裏有春毒，公主可
有 — —」
話說到一半，徐九卓突然噤聲，視線落在了一直沉默的謝珩之身上。
片刻之後，徐九卓撩開馬車簾，繼續話癆：
「翠兒留在她姐姐那了，所以沒跟過來。
「巡撫府的女子，都安排專人登記身份，尋回家人，若是孤兒，辰陽王會安排。
「這次屬實沒想到，巡撫府居然敢這麼大膽子，公主受了驚嚇，臣回宮自會向皇 上請罪。
「哎呀這一行，果真驚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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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辰陽王府也沒多留，我們很快押著一眾罪魁禍首回京。
徐九卓先進殿回稟，我轉身回去打算休息，手腕便被捉住。
有些訝異地轉頭：「怎麼了?」
謝珩之眸光深深，指尖動了動，便跟我十指相扣。
「臣會向皇上請罪，再求娶。」
我一愣：「你不需要娶我啊。」
謝珩之怔在原地。
我指尖從他手中掙脫開來：「我沒打算用這件事來困住你。你將來是要去邊疆 的，這樣於你不公。」
「臣想清楚了。」謝珩之垂眸，「臣願意留在京城。」
「可我不願意。」我想都沒想，「如果和我在一起，一定要讓你失去些什麼的
話，我不會願意的。」
謝珩之微怔，眉宇深深。
我笑了笑：「謝珩之，做你想做的吧。」
「公主——」
「打住打住打住!!!」一道跳脫的聲音打斷了對話。
皇兄優哉遊哉走過來：「你倆擱這演苦情話本呢?孤實在看不下去了!」
「誰說謝珩之做駙馬不能去邊疆的?」
我眨眨眼，沒聽懂。
皇兄挑眉，胳膊搭在謝珩之肩上：「謝小將軍還不快討好一下孤?你先求娶，等 孤繼位，就準你去邊疆!」
我： ...
謝珩之：「...」
這倒也，不失為一個辦法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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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珩之的求娶後，父皇給我批了公主府，於是謝珩之很順利地住進了公主府。
在我的撒嬌攻勢之下，父皇也答應了謝珩之可以領兵打仗。
聽說謝老將軍樂得天天帶著士兵們圍著篝火跳舞。
隻是苦了我那位皇兄，他說話實在大逆不道，被父皇罰跪去了。
謝珩之在家庭和事業中找到了一個完美的平衡點——
半年鎮守邊疆，半年回來陪我。
我也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開辦女子書院。
翠兒和紅兒，還有先前江南巡撫府的那些女子，都想來念書。
我還請了徐九卓來當教書先生，他也很喜歡這個事業，立志要跟我一起做大做強
!
番外
我剛從書院散學，就看到來接我的皇兄。
看到我，他挑眉：「孟小先生，書院辦得不錯。」
徐九卓在一旁抱著竹簡：「公主做得，的確很好。」
算算日子，快到謝珩之回京的時候了。
我拉拉皇兄的袖子，小聲道：「向你討教討教唄，東宮裏如花美眷那麼多，是怎麼 讓她們和諧相處的?」
「問這個幹什麼?」
我嘿嘿一笑：「我天天清湯寡水的，想養兩個面首玩玩，但謝珩之發現了之後肯 定會生氣……
皇兄眼角抽抽：「你不怕謝珩之，孤還是怕的，他畢竟可以佩劍進宮….
寬慰地拍拍皇兄的肩：「放心，我不會讓他知道的。」
「你確定?」
看著皇兄有些不太對勁的表情，我眨眨眼。
下一秒，腰間被攬住。
謝珩之唇角微勾：「這些事來問臣就好了，臣很大度。」
我的笑容僵在臉上。
腰間軟肉被掐了掐，謝珩之帶著我上馬車。
「公主喜歡什麼樣的?明日無事，臣替公主挑挑?」
看他面色無常，我咽咽口水。
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明日?
明日我怎麼可能起得來???
瞬間犯慫，我湊上去環著他的腰：「我剛剛就是嘴上說說，書院一堆事呢，我哪 還有空看別人啊?」
他摸摸我發間的珊瑚釵，輕聲嗯了一下：「臣知道。」
我繼續哄：「還有徐九卓，他教書能力強，又不要錢。我和他現在是戰略合作關 系，你別瞎想。」
「臣知道。」
看他唇間淡笑，好像真沒生氣。
我有點不滿，掐了掐他的腰：「謝珩之，那我很想你，你知不知道?」
「臣知道。」
他吻在我的額頭：「所以，臣快馬趕回來了。」
「臣也想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