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花園中闢出一塊不小的空地,左右各擺有兩張兵器架,早些時候是家將練武的地方,此時演武場上空曠寬敞,隻一道槍風在其中咆哮。
夕陽下的古樹輕輕搖曳,無數片落葉被少年人的腿法激起,滿世界的“哗哗”作響。
項桓的目光注視在槍鋒之上,一滴汗慢慢的從額間滾落。
——“項桓,你簡直無藥可救。”
——“從今往後,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愛做什麼做什麼。”
——“我不會再管你了。”
他面容平靜如水,內心火山噴發。
想不明白自己這麼做究竟哪裡不對,他明明有理有據,怎麼到頭來她不幫他?隻是想討回公道,難道有錯嗎?
越想越想不通,越想越憤憤不平。
項桓一槍.刺出去,已然發現自己打得亂七八糟,他煩悶地把雪牙槍往地上一摔。
練什麼練,不練了!
回頭見那兵器架也不順眼,抬手一塊撂倒。
兵刃乒乒乓乓滿地打滾,雪牙槍無端又被殃及,晃悠了幾下顯得格外委屈。
項桓抱著胳膊猶在兀自生悶氣,沒留意身後一串急促的腳步聲逼近,等他反應過來時,胸前已挨了一記打。
他有些蒙,一頭霧水地看著面前的項圓圓。
後者的手倒是沒停,緊接著一陣連環掌,打得他步步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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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圓圓——你瘋了你,沒事幹想找點死下飯是嗎?”
“你還有臉說我!”項圓圓往他胳膊上懟一拳,叉腰興師問罪,“白天是不是兇宛遙姐姐了?!”
項桓原本正要說話,聞言,剛張開的唇莫名一滯,隨即不自覺地抿了抿,偏頭望向別處,“平白無故,提她作甚麼。”
“我怎麼就不能提她,我提她你心虛了是吧?”
他急忙側目揚眉,“誰心虛了?我又沒錯!”
項圓圓瞅著他這副油鹽不進的模樣,恨鐵不成鋼地簡直要跳腳。
“哥。”她難得講一回正經話,“對姑娘家不能這樣的。”會打一輩子光棍啊。
“平心而論,宛遙姐姐對你,那真的算是很包容了。”換了京城別的官家小姐,見他這狗脾氣早就翻臉了。
項桓抱著胳膊冷哼一聲別過臉。
“你看,幫著你照顧梁華,替你跑那麼遠送信,還每日惦記著給你送藥。”項圓圓去拉他的袖子,“雖然宛姐姐和你從小一塊兒長大,可你也不能總用對待你兄弟哥們的那套來對她啊。
“人家畢竟是女孩子,女孩兒家的心思很細的,又脆弱,碰一下就會碎。”
項桓不以為意地盯她,“照這麼說,你的心思也很脆弱?”
發覺自己的形象被質疑了,項圓圓挺起胸膛,“那當然了,我也是女人啊!”
“……”小丫頭片子,毛都沒長齊,也配叫女人?
他不屑地輕笑一聲,搖搖頭去撿腳下的□□,項圓圓趁機伸手去桶他腰眼,“哥,我跟你說的話你記住了沒啊。”
項桓答得敷衍,“嗯。”
“記得和人家道個歉。”
他不耐煩的翻了個白眼。
“最好再買點禮物,負荊請罪……”話音沒落,雪牙槍的槍鋒已經遞到了她脖頸下。項桓朝他一使眼色,項圓圓立馬咽了口唾沫閉嘴,乖乖滾了。
等行出一段距離,她又回頭不放心地張望。
繼而暗嘆不已。
這塊茅坑石到底什麼時候才開竅啊。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啊,對不起大家我忘了設置發布時間。。
恭喜這位少俠成功的和自己媳婦幹↑了↓一架(……
等等這似乎是一句有歧義的話……
啊啊啊啊,懟哥又兇遙妹兒啦!戰戰兢兢的來試水……
希望大家不要討厭他,畢竟他是一個耿直又臉皮薄的好少年啊!
第18章
夏夜裡月華如水,院外都是忽高忽低的蟲鳴。
宛遙的小桌靠窗而設,旁邊一盞木質的紗燈,燭火從細細絹紗中透出亮光,像是被拉扯出千萬縷絲線。
她拆了發髻,將頭枕在桌上,瀑布般的青絲鋪得滿背皆是,那雙眼睛隻漫無目的地盯著燭燈看。
——“成天就知道哭。”
——“你除了哭還會幹什麼?”
宛遙收回視線,緩緩轉過頭,埋首在稜角分明的桌面,兩手緊摟著雙臂,任憑自己的長發流水一樣散下來。
其實她不是不知道這四年的時間改變了些什麼。
他已經可以一伸手就能夠到龔掌櫃家桃樹的枝頭,可以領著禁軍意氣風發地走在長安城的大街小巷,也可以帶著一幫人陪他喝酒打架。
他有朋友,有師父,有一群肝膽相照的兄弟,有大好的錦繡前程。
而她還待在四年前的原地裡固步自封。
項桓走得太快了,快到她已經跟不上步伐,隻能遠遠的落在後面。
我不會哭了。
宛遙閉上眼,深深顰眉。
好似在對誰保證似的,內心裡重復道:
不會再哭了。
坊牆上老槐樹粗壯的枝幹遮天蔽日地探出來,濃蔭翳然。
幾陣急促的搖晃之後,項桓輕松地攀上了高枝,尋得一處安穩的地方落腳坐下。
他曲了條腿在樹幹,另一條懸在半空,手虛虛搭在膝蓋上,目之所及,能看見不遠處小木樓裡發出的燈光。
項桓默不作聲望了一陣,又有些無所事事,信手摘了身側的樹葉編螞蚱。
等編到第三隻的時候,對面的光忽就熄了。
*
第二日,虎豹營有操練,項桓寅時不到就醒了,躺在床上頗不安定的數時間,甫一聽到雞叫,他蹭的一下翻身而起,火速洗漱穿衣。
懷遠坊門剛開,一個身影牽著馬提著槍就衝出去了。
這會兒西市的各大店鋪堪堪營業,集市尚且冷清,項桓拉著明顯沒睡醒的餘飛在醫館對面的茶攤叫了碗餛飩。
雪牙槍斜靠在牆,他每吃兩口,就不時往醫館門外瞥。
見那裡頭的伙計陸續熄燈,開門擺桌椅,陳大夫沒一會兒出現在了視野中,撩袍坐在案幾前研磨鋪紙。
日頭逐漸東升,陽光越照越直,來往的病患開始絡繹不絕,連茶攤的生意也逐漸熱鬧起來。
轉眼,項桓三碗餛飩都吃完了,握著筷子皺眉注視那街對面。
“喂、喂——”
餘飛拿筷子在他眼前晃,“大哥,你不是還吃吧?你都吃三碗了,今天的胃口有那麼好?”
項桓被晃得愣了一瞬,轉目去瞪他。
“時候可不早了,再晚趕不上老趙點卯,早操得繞場三十圈呢!”
餘飛匆匆結了賬,伸手過去攬他的肩,“走了,你那麼愛吃餛飩,改明兒我給你包幾個大的,我擀皮兒可很有一手!”
項桓讓他半推半搡勸上了馬,仔細想想好像也不急這一日,今天碰不到明日再來就是了。
然而令他沒想到的是,一連小半個月,也沒在醫館瞧見宛遙。
起初項桓覺得可能是時機不對,下午巡完了營溜過來看一回,還是沒人。後來又不太死心,幹脆中午翹了飯,悄悄縱馬回城,但依舊沒能遇上。
白忙活了十來天,項桓終於耐不住性子,把槍放在馬背上,幾步跑進店裡,左右環顧了一圈,正見桑葉端著碾好的藥草,遂上前問道:“宛遙呢?”
他心大,得罪的人太多,慣來記不住自己惹過的仇。
桑葉則涼涼地瞥了他一眼,一言不發地轉身走了。
“喂……”
項桓沒功夫和他計較,另換了個伙計詢問,“你們家給人看病的那個女大夫呢?”
對方想了想,“您是指表姑娘啊?”
“表姑娘好些日子沒來了,似乎……家裡有事走不開吧。陳先生也沒多說。”
伙計見他兀自思索,約莫是無話再問了,於是鞠了個躬告退。
項桓抿著唇緩然折過身,一步一步走下臺階。
他眼下愈發肯定,宛遙這是鐵了心地有意躲著自己。
*
一晃眼,整個六月要到底了。
宛遙每日認真地窩在房中發霉長蘑菇,她成天的作息很規律,早起,早睡,除了吃飯休息就是寫字看醫書。
宛夫人不知她從何處著的魔,好似整個人黏在了桌邊,早也看書,晚也看書,一盞燈從入夜點到睡覺,幾乎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
夫妻倆沒料到這回閨女能如此老實,觀望了一陣後開始忐忑,宛延頗後悔地在屋裡深刻檢討,擔心是自己話說重了適得其反,這要悶出個好歹來怎麼收場?
但父愛一向如山,老爹的面子厚比城牆,輕易拉不下臉來,於是隻能讓宛夫人出面,帶她透透氣。
正逢大暑,再有半月便是七夕,城外的聖母廟有大幫信徒趕著去求雨、求姻緣。
宛遙一頁書才翻開,便被宛夫人從上到下拾掇了一番,拽出門遛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