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花滿樓 4804 2024-11-21 17:09:38

而母親隻知道抱著我哭,哭得我心煩意亂。


回了院子,我揭下白鶴元貼在我臉上的東西。ӱƵ


看著鏡子裏恢復如初的臉,我隻覺荒唐。


明明隻是一張臉而已,父親對待我的態度卻天差地別。


骨肉親情在他眼裏遠遠不及利益來得重要。


沒過多久,丫鬟來報:「大小姐,二小姐來看您了。」


我回過神:「知道了。」


將那東西再次貼回了臉上,我戴著面紗走了出去。


江欣榮站在院子裏等我,看見我的那一刻,嘴角勾起了一抹似有若無的笑。


「大姐,你的臉可好些了?」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如你所見,已經見不得人了。」


江欣榮聞言,立馬上前拉著我的手:「大姐你別太傷心,這臉好好調養,定還有恢復的一天。」


我把手從她手裏抽了回來。


「江欣榮,裝了這麼久,你不累嗎?」


江欣榮臉上的笑容一僵,看著我的眼神有些復雜。


她定定地看著我,突然就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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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你終究還是爭不過我。」


我覺得她這人很奇怪,自以為我與她相爭,自以為技高一籌,自以為這天下所有女子都稀罕那看似光鮮的親事。


我也笑了。


「既如此,我便祝妹妹得償所願。」


12


半個月後,發生了一件轟動全京城的大事!


聽說鎮南王世子跟一個賣花娘私奔了!


這件事傳到相府的時候,孫儀當場暈了過去。


父親把桌子拍得「砰砰」響。


「豈有此理!他鎮南王府竟敢這般侮辱我!


「眼下我江家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他氣急敗壞地要去書房寫摺子參他鎮南王一本。


路過江欣榮身旁時,他頓了頓,冷哼一聲:「你竟連個低賤的賣花娘都比不上。」


他走了之後,江欣榮跌坐在地上,眼淚瞬間便湧了出來。


「怎麼會這樣……」


鎮南王世子突然跟賣花娘私奔,這事其實並不在我的預料之內。


隻能說,江蓉的手段比我想像得還要高。


……


因為這事,鎮南王府與相府徹底撕破了臉,私底下相看兩厭,在朝堂上更是針鋒相對。


相府的氣氛一日比一日嚴肅。


他們越這樣,我就越開心。


這日傍晚,白鶴元來找我:「走,帶你看一出好戲。」


深秋的夜裏格外冷,我披了件披風跟著白鶴元出了府。


他帶著我一路西行,周圍的行人逐漸稀少。


白鶴元轉頭看了我一眼,突然笑了笑:「我發現你這人還真有意思。


「有時候謹慎得要命,有時候又毫不設防。


「如今隻有你我二人,我若是把你賣了,你又當如何?」


他這一句話讓我想起了前世那悲慘的結局。


我突然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對白鶴元竟沒了任何防備之心。


這個發現讓我心驚。


我抬眸看了他一眼,冷冷道:「你若把我賣了,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白鶴元一愣,似乎沒想到我會這般反應,隻訕笑道:「開個玩笑而已。」


馬車在郊外一座宅子不遠處停了下來。


白鶴元帶我走了一段路,然後示意我蹲下來。


他指著宅子後方。


我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隻見一個身材消瘦的男人正在那裏來回踱步。


雖形容憔悴,可我還是一眼認出,這個男人就是陳安。


我沒說話,跟著白鶴元一道耐心等了片刻。


不一會兒,小道盡頭便駛過來一輛馬車。


馬車停了下來,兩道身影一前一後走了下來。


她們帶著鬥篷,我看不清她們的樣貌。


白鶴元卻側頭在我耳邊道:「那是江欣榮和孫儀。」


陳安立馬迎了上去。


她們一齊進了宅子,隻等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裏面便發生了激烈的爭吵。


白鶴元:「陳安此次進京就是來向她們母女倆要銀子的。」


我看著那宅子,輕聲道:「說是威脅應該更貼切吧?」


爭吵聲漸漸被女子尖酸刻薄的咒罵聲所代替。


咒罵聲又逐漸被求饒聲和驚叫聲所代替。


最後一聲男子慘叫響起,這座荒宅再次陷入一片平靜。


我與白鶴元對視一眼,終是忍不住勾了勾唇。


這場戲看得不虧。


13


與鎮南王府的親事泡湯之後,父親又開始為江欣榮物色新的夫婿。


如今朝堂之上,江家樹敵太多,他迫不及待要為自己尋找新的盟友。


女兒們的婚姻於他而言,不過是聯盟的工具籌碼。


而相比較我這個被毀了容的大女兒,他顯然更看重江欣榮。


他最近與剛剛從邊關大勝歸來的虎威將軍張昆走得極盡。


張昆年四十八,前一任夫人死了快五年了,至今沒有續弦。


江欣榮聽到這件事的時候,氣得直接去找了父親。


「他跟父親您年紀相仿,女兒怎麼能嫁給他?」


父親輕飄飄看了她一眼,語氣敷衍:「張將軍如今戰功赫赫,是聖上跟前的紅人,你一個庶女嫁給他做正房夫人,是你高攀了。」


江欣榮:「可是父親……」


「行了!」父親拍了下桌子,神色也冷了下來,「行了,這件事就這麼定了!你安心回去繡你的嫁衣,待嫁吧。」


江欣榮失魂落魄地從書房出來時,正好碰到站在門外的我。


我端著梨湯朝她笑了笑:「我來給父親送梨湯。」


她恨恨地看了我一眼,沉默著從我身旁走了過去。


擦身而過的瞬間,我低聲道:「妹妹,年紀大的會疼人,你以後可享福了。」


她腳步一頓,猛地轉頭看過來。


在她怨憤的目光中,我推開了書房的門……


坊間傳聞,張將軍在戰場上勇猛無比,在床帳之內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還有些不為人知的特殊癖好。


他的上一任夫人死狀極慘,據說是在床上暴斃身亡的。


真實的死因誰又知道呢?


這才是江欣榮不願嫁到將軍府的真正原因。


孫儀與江欣榮百般謀劃,怎會輕易妥協?


在半個多月之後,江欣榮來找了我。


「姐姐,以前種種皆是我不懂事。


「如今即將出嫁,我想通了許多,眼下才知道姐妹情深有多來之不易。


「明日西郊有一賞菊宴,欣榮想邀姐姐一同前往。」Ɣź


我看著她惺惺作態的樣子,伸手接了她那張請帖。


有人想自尋死路,那我便送她一程。


14


江欣榮邀請了很多京城貴女和公子,這場賞菊宴被她操辦得像模像樣。


我的馬車到的時候,江欣榮特意小跑著過來迎接。


「阿姐,你慢些。」


她扶著我的胳膊把我扶下了馬車。


任誰看了不說一句「姐妹情深」?


我拍了拍她的手:「如此煞費苦心,你辛苦了。」


江欣榮動作僵了僵,隨即掩飾過去:「阿姐說笑了。」


看著她在人群裏長袖善舞,身旁的白鶴元忍不住道:「你這妹妹也是個人才。


「隻可惜,那點小聰明全用在害人上了。」


他伸手給了我一粒藥丸:「喏,解毒丸,你先吃著。」


……


一個時辰後,江欣榮有些焦急地找到在角落賞花的我。


她故作鎮定地走過來:「阿姐怎麼一個人在這裏?」


我:「清凈。」


她訕笑兩聲,從丫鬟手裏接過一盞茶:「是欣榮怠慢了,這是西域傳過來的十裏香,阿姐嘗嘗吧。」


我看了她一眼,勾了勾唇,在她期待的目光中接過茶一飲而盡。


江欣榮暗暗松了一口氣:「阿姐,我陪你到後邊賞花吧,那裏的花開得更好。」


瞧瞧,人一旦開始心急,便顯得演技都拙劣了起來。


我跟著她逛了沒多久便伸手揉了揉額角。


江欣榮見狀,立馬扶著我:「阿姐可是累了?」


我皺眉:「有些頭暈。」


她:「那我扶你到後院廂房去休息。」


……


我被江欣榮扶到了後院廂房,她將我放在床上,急匆匆地便要走。


我伸手拽住了她的胳膊:「妹妹這是要上哪去?」


她的表情很不自然:「外面還有那麼多人,我得去招待啊。」


我絲毫沒放手,隻笑道:「何必那般著急?」


江欣榮開始掙扎起來,卻發現自己怎麼也掙不脫我的束縛。


她身體似乎有些發軟,忍不住跌坐下去。


我從床上翻身下來,一步步走到她面前:「怎麼?你在害怕什麼?


「害怕張昆待會兒來了看見你?」


她驚慌失措地抬頭看著我。


「你不想嫁給他,便想著讓我嫁。


「你也就隻能想到毀我清譽這種惡心人的法子了。」


江欣榮已經快要說不出話來,白鶴元下在她身上的藥開始起作用了。


我把她抬到了床上,轉身便要離開。


可江欣榮卻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抓住了我的衣裳:「阿姐,我錯了……」


我扯開她的手,一字一句道:「錯了,便要接受懲罰才是。」


15


我出來不久,一個高壯的身影便推開了廂房的門,跌跌撞撞地走了進去。


白鶴元看了他一眼:「也被人下了藥,意識不太清醒。


「你妹妹這次得丟半條命了。」


我移開眼,去看院落那開得正盛的菊花:「自作自受罷了。」


房間裏很快便有不堪入耳的聲音傳來。


我與白鶴元對視一眼,往前院走去。


……


直到日落時分,那些個京城小姐公子們紛紛盡了興,相約著便要回京了。


一輛馬車在園外急急停下。


我聽見了孫儀的聲音:「老爺!那江如月竟敢做出這等醜事,江家今後在京城該如何自處啊?」


幾道身影出現在眾人視線裏,為首那臉色陰沉至極的人可不就是我父親嗎?


孫儀把他往後院廂房引:「有人親眼所見,江如月勾引了張將軍,一個未出閣的姑娘竟做出了這種事!」


眾人聽見聲音也都圍了過來。


很快一群人便來到了廂房外。


我拍了拍前面那人肩膀:「這是怎麼回事啊?」


那人唏噓:「聽說是江家大小姐因為容貌被毀,嫉妒自己庶妹許了個好人家,便使用了些醃臜手段勾引張大將軍呢。眼下,江相爺都來了,這事鬧大了!」


我驚呼:「竟有此事?我怎麼不知道?」


那人笑了:「我們也才聽說,你不知道也是……」


他扭頭看了我一眼,嘴裏的話瞬間卡住。


「江如月?」他驚訝地看著我,「你怎麼在這兒?」


我笑了:「我一直在這兒。」


那人懵了:「那房裏的是誰?」


我:「對啊,那房裏的是誰?」


16


孫儀伸手猛地把門推開,還沒進去便開始叫罵起來。


「江如月你這小賤人,是不是就見不得你妹妹有半點好?如今竟敢……」


她抬腳邁進屋子裏,看清了屋內景象後,聲音戛然而止。


隨之而來的,是撕心裂肺的慘叫。


「欣榮!」她不可置信地撲了過去,把床上那個精神恍惚的人抱在了懷裏。


孫儀慌亂地把衣裳往她身上穿,兩隻手都在抖:「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


父親震驚地站在門口,臉色變了又變。


床上的男人倒是淡定,短暫的怔愣之後,便下床自顧自地穿起了衣裳。


他根本沒在意其他人打量的目光,一個人往外面走去。


路過父親身邊時,他停了下來。


「明日,我讓人去江府下聘。」


父親這才緩過神來,憤怒地指著張昆:「張昆,你怎麼能做出這種事?!」


張昆臉色也沉了下來,微瞇了瞇眼,渾身散發著殺氣。


「我倒想問問相爺是怎麼教導女兒的。」


「她給我下了藥,把我引來這廂房,又是意欲何為?」


父親的身體晃了晃,伸手扶住了門框。張昆走後,整個後院才猛地騒動起來。那些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小姐公子紛紛議論起來。今夜一過,這場荒唐鬧劇便會在京城徹底傳開。江家的臉面、名聲徹底留不住了。


屋內,孫儀摟著又哭又笑的江欣榮,也跟著一塊哭。


父親氣急敗壊地沖進了屋內,一巴掌打在了江欣榮的臉上:「你幹的好事!」孫儀急忙來攔,卻被父親推開,也挨了一巴掌:「你教導的好女兒!」我默默地看了一會兒,然後跟白鶴元退出了人群。


17


要説最近京城哪家最熱鬧,那必定非江家莫屬。賞菊宴會後,江欣榮匆忙出嫁。孫儀在相府天天以淚洗面,哭得讓人心煩。今日一早,相府便來了人。


父親看著順天府的人,也愣住了:「你們這是?」


為首官員朝他行了一禮,解釋道:「三天前,有人在郊外發現一男子屍體,經仵作檢驗,應是被人謀殺後拋屍的。」


父親更不解:「那你們便該去捉拿犯人,到江府作甚?」


那人指著父親身後早已臉色大變的孫儀:「我們此番就是來捉拿嫌犯的。」


孫儀被人拖走,一路哭嚎:「老爺救我!老爺救我!」


可惜,誰也救不了她。


且不説有人證彩兒,那陳安的屍體乃是鎮南王府的人發現的,父親就是有心遮掩也遮掩不過去。我站在閣樓之上,看著孫儀被戴上鐐銬,押出了相府。


一陣秋風吹過,我隻覺得壓在我心頭那最後一塊石頭終於消失不見。白鶴元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了我身邊。


他順著我的目光看去,輕聲道:「恭喜你,得償所願。」我輕聲道了句:「多謝。」


白鶴元:「恩也報完了,我也該走了。」我問他:「準備去哪兒?」


他想了好久也沒説話,最後隻道:「這大好河山,總該去看看。「這京城是座黃金屋,更是一座銷魂窟,我不想待了。」


18


京城富貴迷人眼,讓人著迷,讓人變得不像人。這相府更是一座精緻的牢籠。它把你關在裏面,一點點磨平你的稜角。這様的生活,讓我覺得噁心。所以當白鶴元背著包袱來向我告別時,我朝他伸出了手。


「你説的大好河山,我也想去看看。」


他有些怔愣地看著我:「你不怕我把你賣了嗎?」我笑了笑:「不怕了。」


白鶴元握住我的手,攬著我的腰躍下了相府的高牆。從此,海闊天高,我要去尋找我的自由了。


18


後記


相府大小姐跟一個江湖術士私奔後沒多久,那個消失了很久的鎮南王世子回來了。


旁人問起,他隻輕佻一笑:「人家小娘子想玩,那我便陪她玩玩咯。「玩膩了,自然便回來了。


「外面哪有家裏好?


「聽説我爹又給我定了一門親,是慕容太傅家的孫女。


「那可是京城第一才女……」


與此同時,京城花滿樓新來了一位花魁。不少王公貴族為求她一曲豪擲千金。那位花魁,名喚蓉兒。


後來的後來,鎮南王世子於成親前夜暴斃在青樓妓子的床上。花魁蓉兒不知所蹤。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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