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有了他的保證,陸雲生就放了心,牽了他的手高高興興地爬著樓梯,一邊有一句沒一句地哼起了歌。
防火樓梯空曠僻靜少有人走,天然就帶了混響。幹幹淨淨的嗓音愜意地哼唱著,清泉擊石似的落在耳朵裡,連身上的倦意都仿佛被一起帶走了不少。
顧寒山目光微亮,也添了些力氣,緊踩了幾級臺階跟上去,同他一起向上。
這裡停過幾回電,他其實也不是第一次爬這些樓梯,每一次都是走走停停仿佛熬不到頭,用盡全身力氣才能上去。這一回卻莫名的不覺得漫長,反而甚至隱隱希望能走得再久一點。
前面那道哼著歌步伐輕快的活潑身影,能讓他看得更久一點。
汗水順著額角落下來,被用力眨去,視線由模糊重新清晰。顧寒山扶著樓梯扶手,攢足了力氣一路往上,心裡莫名跟著自己較了一股勁。
沒什麼上不去的。
高強度的有氧運動很容易就將亂七八糟的思緒驅散,隻剩下最簡單的“累”與“不累”的認知。眼看著樓梯的標識已經到了十層,顧寒山讓自己喘了口氣,抬手抹了把汗,正準備咬牙撐住最後一層,前面引路的身影卻忽然停下。
清淡月光從樓道的窗戶裡傾落進來,投下錯落有致的影子,眼前身影也仿佛披上了一層銀輝。
陸雲生的身體素質果然要比他好得多,爬了這麼久胸口也隻是些微起伏,扶著樓梯扶手回身,黑眸沉靜清亮,眉眼融融彎著,在一地月色裡凝注著他,朝他伸出手——
仿佛是某個有關命運的隱喻。
顧寒山仰起頭,透過汗意朝他笑起來,握住那隻手,腳下一發力,踩上最後幾級臺階。
第120章 這個經紀人我罩了
樓道的燈比電梯懂事,聽見兩人的腳步聲, 轉眼就識趣地亮了起來。
陸雲生不太累, 從口袋裡掏出包紙巾, 拉著顧寒山替他擦汗。
顧寒山喜歡被他繞著, 唇角也帶了點笑意,靠在扶手上勻勻氣息, 借著樓道裡的昏黃燈光落下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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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氣爬了十一樓, 小孩兒的腦門上也出了點汗, 沁得眼睛晶晶亮亮的。手裡的紙巾細細擦過他的額頭臉頰, 青草氣息又貼近了一點兒, 悶熱的樓道裡都莫名吹過了些許涼風。
顧寒山緩過力氣,往口袋裡一摸,聽著哗啦啦的響聲才松了口氣, 笑著過去開門:“還好帶鑰匙了,要是連鑰匙都沒帶……我就去把天捅個窟窿。”
最近非常流年不利,說不定真是被下降頭了。
一點兒也不想承認自己爬個樓梯居然爬得這麼高興。顧寒山沉沉心氣, 努力吧唇角抿不攏的笑意藏起來,俯身給他拿拖鞋:“空調遙控器在沙發上呢, 快去開開, 涼快一會兒, 我給你倒點兒喝的。”
好歹也是在娛樂圈精英扎堆的地方出來的,做的又是管理規劃, 顧寒山沒那麼容易放松對自己的要求。屋子裡收拾得確實多少有些不走心, 卻也遠還沒亂到下不去腳的地步。
就隻有陽臺邊上的煙灰缸跟空啤酒罐凌亂堆著, 看著多多少少的有些扎眼。
顧寒山匆匆過去,拉開落地窗把這兩樣囫囵著推進陽臺,關了窗戶拉緊窗簾,松了口氣從容回身:“想喝什麼?”
“什麼都行,白水也行。”
好不容易把視線從那堆啤酒罐上撕開,想起顧寒山一個人坐在這裡睡不著喝啤酒的樣子,陸雲生就覺得眼眶發澀,用力眨眨眼睛,幫他接過手裡的公文包放在茶幾上。
“今天是個大日子,得破回例,就不喝白水了。”
顧寒山笑笑,揉了揉陸雲生的腦袋,又囑咐了他開空調自己歇一會兒,自己去了廚房。
特意跟系統確認了電費是顧寒山的公司付,陸燈在廳裡轉了一圈,把空調跟吊燈都打開了,想起顧寒山那個公司的薄涼態度,用力抿抿唇角,又把空調降了一度。
“是不是不夠涼?”
顧寒山正巧拿著兩罐可樂轉回來,一眼看到陸雲生氣勢洶洶地懟空調遙控器,當他是熱得厲害了,沒忍住嘴角笑意:“老空調了,濾網都沒收拾,不太好使,多降幾度才能有點兒涼氣。”
陸雲生眨眨眼睛,抬頭望過去。
……
“宿主,我修空調!”
系統跟陸燈久了,早知道宿主的思維模式,在攬下修電梯的工作之後又自告奮勇地再度舉手,及時攔住了陸燈半夜偷偷跑出來洗濾網的念頭:“家電我都能修,宿主不用擔心!”
沒想到系統現在變得這麼厲害,陸燈啞然一笑,把剛冒出的心思重新收回去,在腦海裡同它道了句謝。
系統派上了用場,高興得撲撲冒著字符串跑遠了。陸燈收回心神,才發覺顧寒山已經走到面前,正抬手放在他額上試著溫度。
“是不是困了?”
剛剛看到陸雲生晃神,顧寒山擔心他是中了暑,摸摸腦袋沒有發熱才放心,接過遙控器又調了兩度,攬著他在沙發上坐下:“我剛把水燒上,吃點兒東西說兩句話,然後就洗澡睡覺,行嗎?”
陸雲生當然想跟他說話,在顧寒山的目光裡頻頻點頭,主動坐在沙發上:“多說幾句也行的……”
“還有得是時間說,從今往後咱們倆就綁定了,你到哪兒我跟到哪兒,到時候你別嫌我煩。”
顧寒山忍不住一笑,在公文包的零食裡頭翻了翻,挑出兩個包裝好看的小蛋糕,撕開包裝遞給他,拿著掀開的可樂罐跟他小小碰了個杯:“沒電梯,就不折騰外賣了,明天請你吃飯……”
“不嫌煩。”
話音沒落,已經被陸雲生出聲打斷。
顧寒山微訝抬頭,眼前的清秀面龐上難得繃起了些顯眼的嚴肅鄭重,目光無遮無礙地落在他身上:“你對我好,你說什麼我都聽。”
顧寒山心頭忽然有點發燙。
原本就是幹這一行的,這種話他其實不少聽——真心的假意的,原本真心後來假意的。人最可怕的一點是會變,有時候原本看著好好的,一旦得了運勢乘風而起,立刻恨不得將過去那個自己徹底埋起來,走路都恨不得換種走法。
可也隻是有些人。
在這個圈子裡相信人心是一種很天真的行為,他已經付出過代價,按理說也該長了記性。可眼前的這雙眼睛,卻讓他有再豁出去一次的衝動。
……不是衝動。
在這個念頭剛升起來的時候,顧寒山忽然有一點兒悲哀,卻又分明慶幸地發現。
不是衝動。大概從眼前的人攔到他面前,把名片認認真真遞給他的時候,他就已經開始考慮等陸雲生成名之後的路該怎麼走了。
而且這個設想的未來裡,居然還包括他。
他的最後一個藝人。
全副思緒都在腦海裡交織不定,顧寒山微低了頭坐在沙發裡,短暫休息之後平復下來的呼吸再度些微急促,正出神地將注意力落在可樂打開後窸窸窣窣的氣泡聲裡,一隻手忽然探入他視線中。
顧寒山抬起頭。
陸雲生正半跪在他身前,小動物一樣潤黑的眼睛溫柔關切地凝注著他,眼底藏著一點柔軟的擔憂。
“雲生。”
顧寒山將手攔在他腦後,指尖穿過柔軟溫順的短發,輕輕揉了揉,低頭朝他微笑:“沒有合同,我把我交給你了。”
樓梯上朝自己伸出的那隻手,月色裡分明清湛含笑的眼睛。自己都不明白由何處起的念頭生根發芽,洶湧佔據胸口,細微的火苗從他的眼底噼啪灼起來,焚盡一切橫衝直撞晦暗淡沉的過往,隻剩下明亮異常的光。
不要合同,不要分成,工資也不要了。
他就要這個。
陸雲生睜大了眼睛,似乎有些沒反應過來,依然怔怔望著他。
“想抱抱你……”
顧寒山極輕地喟嘆了一聲,眼裡卻沒有半點兒黯然蕭索的意味,比這些天來都更清明深徹的瞳光凝落在他身上,唇角柔和地挑起來。
“我來做經紀人,我來做助理,我來做造型師營養師保鏢司機……每天抱一下抵工資,行嗎?”
保鏢估計有點懸。
對比了一下兩個人爬完十一樓的效果,向來足夠理智的金牌經紀人不太樂觀地想著,覺得自己除了健身教練之外,似乎又不小心多禿嚕出來了一項。
要不要明天開始調整食譜健身撸鐵啊……
人一緊張就容易思維放飛,顧寒山有一搭沒一搭地亂七八糟想著,不及回神,陸雲生已經反應了過來,眼裡亮起璀璨光彩,倏地直身撲進他的懷裡。
黑眼睛亮得好像裝了星星,爬樓梯都沒多大變化的胸口起伏著,手腳並用地把他撲在沙發裡,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生怕他反悔似的,一下下搗樹似的點頭點頭點頭點頭點頭……
顧寒山忍不住輕笑出聲,把人小心翼翼扒下來,投喂了個蛋糕,揉揉頭發聲音柔和:“好了,今天的帳清了。”
“還沒有……”
陸雲生含著蛋糕,腮幫鼓起圓潤弧度,含含混混地搖著頭,跪在他膝間往後挪。
沙發本來就不算大,他這麼一挪就越顯得懸,一不小心隻怕就能直接仰面掉下去。
再遠一點兒就是茶幾,顧寒山心跳瞬間上了一百九,倉促出手去攬他後背,臂間圈著的溫軟身體卻也順著力道撲過來,結結實實地又砸進了他懷裡。
……
居然還帶助跑的。
不知為什麼忽然開始擔心起了自己的腰,顧寒山半躺在沙發上,手臂牢牢圈著懷裡好像特別高興的小家伙,生怕他再這麼給自己來一下:“這是——明天的也直接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