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臣子們哗然,已有人忍不住看向謝翊:“陛下。”大閱從來沒有這般在帝皇跟前大興土木,往重裡說,這是君前失儀了。
謝翊伸出手臂做了個稍安勿躁的動作。
他太鎮定自若了,臣子們轉頭看,卻看到一旁的武英公袖手和雷鳴十分自在互相低聲交談著:“這個好,挖戰壕方便多了,能省許多民夫。”
“不僅省民夫,還有口糧、畜生的口糧也省了下來,隻需要運煤就行了。”
“造這個要不少銀子吧。”
“也不需要制太多。”
看謝翊也不制止,臣子們議論聲也越來越多。
很快挖出來的土又被堆成了一座矮牆,然後又有後勤辎重兵手持著長梯衝鋒麻利上前,不過須臾,很快搭起了高高的八座梯子樓,前後各四座。
眾人正不解其意,又聽到傳令官高呼:“健銳營為陛下操演!”
眾人都精神一振,要知道健銳營是當之無愧的精兵,都可以一當十。
隻看到穿著黑甲鑲藍邊的健銳營士兵飛速跑來,果然行進奔跑速度比一般人要迅疾許多,隻看到他們身著甲衣,武器裝備齊全,卻輕靈如飛鳥迅捷似脫兔,奔到梯樓下,迅速攀爬,不過數息,便已能看到數百名健銳營士兵已都爬上了梯上。
謝翊卻一眼看到了為首舉著旗的將軍身型,正是之前奪了數個先登之功的霍士鐸,許莼在津海衛認識的驍將,果然武藝驚人。
隻看到攀爬到那極高雲梯處的健銳營士兵,忽然在那最高處毫不猶豫地終身一躍!
這麼高,怕不是要摔個粉身碎骨!觀看演武的臣子們全都嚇了一跳驚呼起來。
然而隻見那數名士兵忽然在空中展開了一把巨大的傘,又仿似紙鳶也似,飄飄蕩蕩向前飄去了一段,不慌不忙在空中掏出弓弩,發射出帶著鐵鏈的鐵鉤,掛到了前一派雲梯上,然後接著風力和鐵索,晃到了對面雲梯之上,再攀爬到雲梯底部,重新聚集成隊。
一時就連之前沒怎麼說話的文臣隊伍此時都忍不住贊嘆起來:“真勇士也!”
Advertisement
“天降奇兵,不過如此!”“若再攜帶火器火、雷等,自天上扔在敵群中炸開,何賊能擋?”
“真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也!”
翰林院的學士們一邊交頭接耳,一邊已有人成詩了,一邊吟著“龍旗照耀六師威”之類的句子,與身旁學士們交流推敲著。
而此次宮廷畫院來的幾位供奉畫家,已正飛快地在另外一側的長案下揮毫畫下這奇妙的一幕。
謝翊坐在最上頭,看講武臺前騎在馬上的許莼轉頭遙遙看向自己,他雖然看不太清楚他的面容,卻知道那雙炯炯看過來的熱情目光裡,肯定充滿了炫耀和得意。
謝翊忍不住一個人在御座上微微笑了起來。
這般優秀,晚上賞些什麼好呢?這可難為朕了。
作者有話說:
另,元朝就已出現類似降落傘的紙質裝置了,一般是宮廷雜耍藝人表演。
第196章 闲子
等回了行宮, 臣子們散了後,謝翊卻沒能和許莼用晚膳。
許莼連甲衣都沒脫,隻和謝翊說了要去海港, 要準備明日的水師營演習事宜, 天色太晚了過去不方便。
謝翊知道他極看重這一次大閱, 也沒留他,隻命蘇槐給他打包點吃的, 怕他回去也不好好吃。
許莼卻隻站在下邊衝著謝翊笑:“還有件事兒需要央陛下同意。”
謝翊聽他忽然喊陛下就知道是國事,但又喜歡他滿臉神採奕奕,看著自己喜悅又狡狯, 笑問:“說說看。”
許莼卻湊近過來瞧瞧在謝翊耳邊說了。
謝翊笑:“準卿所奏便是了。”心內卻是知道他必是早就安排好了, 但這事關御體, 他必須得得到他的準許, 而這一番改動,少不得是因為前日在沈夢楨前立下的豪言壯語,要在文臣前把面子找回來了。
許莼兩眼笑彎, 晶亮又充滿了不馴的野氣:“那九哥我先走了,明兒我在海港迎御駕,九哥今晚好好歇著, 不可勞動龍體。”
謝翊又被他一句話逗得隻想笑,忍著道:“去罷, 倒還反過來叮囑我呢,你仔細些。”忽然又想起來一件事問道:“沒真打定溪他們吧?是我的不是, 你莫要責怪他們。”
許莼道:“沒有, 但他們很惶恐, 九哥下次莫要考驗我啦。”他湊近出其不意忽然突襲咬了謝翊耳朵一口, 然後飛快道:“臣告退了!”
謝翊唇角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收, 耳垂微微一痛,尚且來不及嗔他,就已聽到佩劍在甲片上急促拍打的聲音飛快遠走,輕快愉悅的腳步聲透著點心虛。
許莼總是輕而易舉地讓身邊的人開心起來,這大概是以前他做紈绔也做得十分有滋有味的原因。
他隻能拿了手巾將耳朵擦了下,也不以為意,少不得來日在龍榻上把這冒犯聖體的債給討了,看了看天色,晚膳也還早,便命蘇槐傳賀知秋和範牧村來陪侍下棋。
賀知秋和範牧村在行宮花園裡正與別的學士們聯詩飲茶賞景罷了,聽到陛下有傳,翰林院的學士們都紛紛投以豔羨的目光。
等到兩人連忙起身整衣,跟著內侍走遠了,翰林院的學士們這才小聲議論道:“出京至今,這還是第一次召近臣去陪侍的吧。”
“都說今上性子冷,好靜。前些年還說身子不太好,朝堂上下都很是擔憂呢,畢竟……”皇嗣未立,學士們竊竊私議卻到底不敢說出來:“這幾年看著身子好多了,今日大閱,高大英武,真天子氣概。”
幾位老一些的侍詔小聲道:“你們莫看如今陛下和藹,早幾年,咱們侍奉在一旁,嘖,那可不知過的什麼日子。”
新來一些的翰林學士忙問道:“如何說,還請教,一直聽說陛下年少踐祚,威嚴深重,如今倒覺得待下很是和氣。”
老翰林道:“陛下從前很是嚴肅,也不輕易開口,深思許久才發言,一字千金,極少高聲大氣,便是批評人,也不疾言厲色的,隻慢慢說得人羞愧無地。如今卻反而不大批評人了,笑模樣也多了些。”
年輕翰林們全都豔羨道:“你還有侍詔的機會,如今我們也就寫寫詩,編編書罷了。”
“已是大幸了,僥幸得侍奉君上出巡,得一睹天顏,亦也算家門榮耀了。”
莊之湛忽然笑道:“機會其實是有的,是我等不爭氣罷了。”
翰林們笑道:“狀元郎還不說說看?”
莊之湛道:“今日畫畫的畫畫,寫詩的寫詩,人人都頌聖,獨有賀少卿和範大人寫的都是駢文,一是誦制勝之器,一是思自強之變。陛下不好辭章之巧,隻喜務實之言,賀大人和範大人深體聖意啊。”
翰林們全都若有所思,有人笑道:“我看莊大人寫的黃鵠舉越四海,寫得亦是極精妙,立意也不凡,之前範大人未回京之時,陛下也時時招莊大人侍棋擬詔的,或恐明日陛下也想起莊大人來。”
莊之湛卻聽出這裡頭暗暗挑撥之意,並不接話,微微一笑:“陛下明日視察機械廠及水師營,出海觀水師演練,到時候諸位同僚再勉力吧。”
賀知秋與範牧村進了行宮內院,一進去便看到到處都掛滿了紙鳶,花花綠綠,都極大,謝翊穿著一身家常便袍,正袖著手站在院中看著蘇槐帶著內侍們掛起來供御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