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人生不都是假的嗎?”陳仰問完倒吸一口氣,不對,重置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那這麼說,最後一關是走馬燈?!
陳仰有些晃神,難怪之前他問朝簡以前做任務是什麼樣子,朝簡說如果他很想看,也許就能看得見。
原來是這麼回事。
陳仰把被他掰碎的瓜子米送進嘴裡,朝簡的世界隻有他,所以每個幻境都圍繞著他展開。
對朝簡來說,不論是希望還是絕望,都是他這個哥哥給的。
“有個事我想問問你,我的記性有時候很清晰,有時候很模糊混亂,這個現象最近越來越嚴重了,做夢也是,我會夢到曾經的隊友。”陳仰說。
陳仰沒跟朝簡討論,因為他看得出來,朝簡的沉穩背後是痛苦跟焦慮不安,他得盡量少給朝簡一些壓力。
“正常現象。”丁會春把煙灰彈進垃圾簍裡,“阈值衝到了一個界限就會影響到記憶。”
陳仰搓指尖,果然是這樣:“那被報名審核這塊……”
“你就當是一個普通任務。”丁會春說。
陳仰:“啊?”審核怎麼跟任務掛鉤?任務裡有打分的評委?
“等到了進去的那天,朝簡會跟你說的。”丁會春清瘦的下巴朝著廚房的方向偏了偏。
“行。”陳仰把半天都沒剝多少的瓜子放回果盤裡,他喜歡吃瓜子卻不喜歡剝的習慣是被朝簡養出來的,改不了了。
“最後一關沒禁忌,輸贏都要看自己的信念。”丁會春沒什麼惡意地說,“當然,你也不一定就能通過審核。”
“……”陳仰詫異道,“還能通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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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核任務的標準和規則相關我不便說。”丁會春道,“你等朝簡告訴你吧。”
陳仰換了個問題:“那通不過審核會怎樣?”
“通不過審核就進不了最後一關,那會有兩種結局,一,死在審核任務裡,二,做完審核任務出來,繼續做任務往前走,等阈值再次達線被報名。”
陳仰“哦”了聲:“我明白了。”
丁會春挑了挑淺淡稀疏的眉毛,陳仰的內心比她上次見的時候還要強大。
朝簡失去過一次,不能再失去第二次了,所以即便陳仰足夠獨當一面了,他依舊不放心。
“花苞開過花了就會變回種子?”陳仰突兀道。
“嗯。”丁會春說,“最初朝簡找到我,問我借了阈值種子,我把它和你綁定在了一起,開花之時就會自動解綁,格式化。”
陳仰點點頭,丁會春要把阈值種子留給自己的親人。
“我有幾個朋友有精神創傷……”陳仰看著丁會春,面露懇求之色。
“你把他們的地址發給我,我會定期寄燻香給他們。” 丁會春沒等陳仰說完就給了答復,她不與人打交道,這已經是她的極限了。
陳仰感激地笑道:“謝謝。”
“也謝謝你借我阈值種子。”他又道。
丁會春接受了陳仰的謝意,因為如果她不接受,這很有可能會成為陳仰的一個心結。
而心結是幻境的中心點。
丁會春看一眼從廚房出來的朝簡,但願他能被陳仰帶離深淵和苦海,回到明媚陽光下,做回從前的那個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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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會春沒帶走花盆,她隻是把花苞花莖用袋子一裹,再往包裡一揣,十分的簡單粗暴。
花盆留了下來。
朝簡把它洗幹淨,描摹了幾遍上面的畫。
陳仰看不下去地說:“咱不摸了行不行。”真的太醜了畫的。
“出去了我教你畫別的。”陳仰哄道。
朝簡這才放下花盆。
陳仰以為幾天內就能進審核任務,他等著等著,等來了聖誕,元旦,快過年了。
於是陳仰知道等是等不來的,他靜下心來好好玩遊戲。
陳仰玩得抑鬱的時候,發現朝簡並沒有要安慰他的意思,他便學著自我緩解。
後來陳仰不知不覺就適應了遊戲的畫風,接受它的前半部分陽光,生機勃勃,後半部分黑暗,死氣沉沉。
再後來,Seven死得滿屏幕都是血的時候,陳仰在吃火龍果,心靜如水。
對門的文青又飛國外當邵家小少爺,他很忙也很闲,群裡隻要有個動靜就有他的份。
群成員多了一個趙元,群裡嗨到什麼程度呢,嗨到朝簡把他和陳仰的群消息提示音都給屏蔽了。
年輕人熬得了夜,有時候陳仰半夜起來上廁所一看手機,趙元跟鳳梨酥還在聊,他也是服了。
陳仰找了個晴天和朝簡一起上街,他拿著一根玉米棒邊走邊吃,聲音模糊:“本來我們還說好了,明年你陪我找份工作。”
“計劃趕不上變化。”朝簡一隻手放在陳仰的肩背上面,掌心扣著他的後腦勺。
“是啊。”陳仰把沒吃完的玉米棒扔進了垃圾桶裡。
朝簡皺眉:“我沒吃。”
“我啃成那樣了,你還要吃?”陳仰沒控制好自己的音量,旁邊偷看朝簡多時的幾個女生一臉呆滯。
陳仰要拉著朝簡走人,忽地聽他低聲來一句:“你吃一條髒兮兮的蟲子的時候,都記得把一半分給我。”
“……”垃圾桶呢,我去吐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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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仰給朝簡買了好幾盒奶片才把他哄好,兩人坐在上次來過的地下休闲會所,點了上次點的抹茶冰淇淋。
那時候他們是面對面坐的,這次挨著坐。
陳仰抓著朝簡的手把玩,腦中浮現出他的擇偶標準:腰軟的,腿好看的,長相是他喜歡的。
嘖。陳仰輕輕砸嘴。
朝簡瞥了陳仰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你沒什麼要對我說的?”
“你花樣蠻多的。”陳仰客觀評價,“有點騷。”
“呵。”朝簡嗤笑,“當時你說我的條件好找對象,我說我的生活圈隻有你,然後呢,你給我來一堆……”
陳仰尷尬地捂他嘴:“別翻舊賬,翻了我跟你急。”
現在回想起來,那些拒絕過他奶片的人很有可能都是知情者,他們早就看出了朝簡對他的心思,除了他,他是木頭。
這也不怪他,朝簡不跟他來激情高亢的,全程細水流長潤物細無聲,他哪看得出來啊。要不怎麼說,當局者迷呢。
朝簡捉住陳仰的手,垂眼吻他手心,一路吻到他的指尖。
陳仰氣息輕喘。
“哥哥,在外面要注意。”朝簡皺著眉頭道。
陳仰的老臉一陣紅一陣黑,他一把抽回自己的手,下一秒又被握住。
向東的電話打過來時,陳仰正在吃牛肉粉絲,他放下筷子接起電話,問:“幹嘛啊?”
“糖……白棠最近遇到了一點怪異的事,跟你有關,他生病了腦子亂得很,怕自己講不明白,就讓我找你談。”向東很難得的正兒八經道。
陳仰靠著沙發背:“你說。”
“他夢到了你,夢裡……”向東才剛開始就被陳仰打斷,“你等會!”
陳仰掛掉手機,轉頭去看朝簡:“白棠夢到了我。”
“你的阈值快要到達臨界點,和你做過任務的二次重置者隻要跟你接觸,阈值都會受到波動。”朝簡把找出來的花生米夾到陳仰碗裡,“波動的大小取決於他們在你的記憶裡的佔比。”
陳仰心裡是有預料的,聞言還是臉色劇變:“白棠他……”
白棠和他一樣,也隻有最後一次機會了。
陳仰打給向東,直接就問:“白棠的身份號是多少?”
“那家伙的身份號比老子的小多了,他是03141,媽得,老子七位數,他五位數!”向東恢復成平時的火爆脾性。
“不說身份號了,說夢,他夢到你們上山找線索,你拉著他往上爬,叫他小白。”向東意味深長道,“他還夢到你坐在樹下寫日記,斷了條胳膊。”
陳仰心想,看來那兩個夢是他和白棠合作的任務,電話那頭的向東忽然怪笑著哈了聲:“白棠就夢到了你兩次,他不知道我這邊可多了……”
“你說什麼?” 陳仰站起來。
“你耳背啊!我說我夢到你的次數比白棠夢到的要多!”向東吼道。
陳仰的耳邊嗡嗡響個不停,向東也……
向東說了他腦子裡閃過的那幾個片段,以及做過的夢:“就這走向,我和白棠上輩子都是你隊友啊。”
陳仰沉默了一會:“我如果說是呢?”
向東沒沉默,他悠悠來了一句:“老子早就猜到了。”
下一刻他就咒罵起來:“這狗屁的世界是假的吧,他媽得假的一批,老子本來想裝傻的,現在倒好,非得逼老子把它的老底掀掉!”
陳仰耳膜疼,頭也疼,他深呼吸:“見面聊。”
向東那邊傳來暴力扔易拉罐的聲音:“成啊,就這個周末吧,來我這,還是上你那?”
陳仰說:“去你那吧,你那客廳大,我這人一多就坐不下。”
“老子懶得說你,有那一箱子鑽石都不知道換個別墅住住。”向東罵罵咧咧地掛了電話。
陳仰捏著手機蹙緊眉心,他跟武玉,向東的社會關系都有交集。
武玉成了他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之後變得陌生疏離,而向東是一開始想睡他騷擾過他,後來成了他的朋友,再是戰友。
這是不是跟他重置前的經歷有一定的聯系。
陳仰垂頭看還在給他找花生米的朝簡:“白棠和向東曾經都是我隊友?”
“我說過,我認識你的時候,你已經是做過很多任務的老任務者了。”朝簡說。
陳仰坐下來,朝簡並不清楚他一路的所有隊友都有誰。等他全部想起來,一切就都會明明白白。
這其實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通關,帶著朝簡一起離開。
“向東跟白棠是不是也快了?”陳仰撓撓朝簡的手背。
朝簡神情冷漠:“不知道。”
“我從來都不關心別人的事。”他說。
陳仰抱住他。
朝簡愣了愣:“幹什麼?不是說了在外面要注意嗎。”
“你不高興,哥哥哄你呢。”陳仰快速在他的臉上親一下就坐回去。
朝簡:“另一邊為什麼沒有?”
陳仰看周圍,這片沒人,還是死角。
盡管如此,陳仰還是抄起外套罩住自己跟朝簡,在那片陰影裡吻了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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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仰沒想到這天會再見香子慕,而且就在他和朝簡離開會所後不久。
香子慕穿一件長到腳踝的白色羽絨服,後面的帽子被她拉上來戴在頭上,外面纏著一圈寬厚的大圍巾,擋住了她的下巴,她還戴著口罩,整張臉隻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
陳仰想起夢裡的金色稻田,他戴著草帽手拿鐮刀,這個女人站在小樹林裡喊他“仰哥”,他們做過隊友。
朝簡前腳去給陳仰排隊買燒餅,香子慕後腳就出現了,不會這麼巧合。
陳仰在等她開口。
這裡是避風的角落,陳仰被淺黃的太陽籠罩著,香子慕站在陽光外看他,沒有要走進去的跡象。
“仰哥。”香子慕驀然輕輕喊,“你記起我了是不是?”
陳仰跟她對視,許久後道:“我失憶了。”
“那不叫失憶,那叫重生。”香子慕搖搖頭,“重置前是上輩子,重置後是今生。”
陳仰覺得這個說法很合理,確實是這樣,他試探道:“你是黑戶?”
“我不是,我沒有通關。”香子慕說,“我的身份號是018,我們是同一批任務者,我是你的老戰友,我們曾經多次並肩作戰。”
陳仰因為隻夢到過香子慕一次,情感上的起伏並不大:“小鎮那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