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沒哄小朋友,哄你。”陳仰趁著朝簡愣怔的時間,快速湊到向東耳邊說了句話就衝進了樓裡。
朝簡回過神來以後,眉間滲出一層令人膽寒的陰霾跟憤怒。
向東跟陷入狂躁狀態的神經病並肩,酸溜溜道:“別得了便宜還賣乖,我隻見他哄過你。”
是的沒錯,老子助攻了,呵呵。陳白菜沒良心,讓他一個情敵承擔安撫工作,還要他幫忙照看朝綠茶,一旦發現對方情緒失控犯病就立即將人打暈。
說的容易,打暈?老子怕下手沒收住力道,直接打死。
“我都對他有信心,怎麼,你還不如我?”向東擔心陳仰,嘴上嘲諷。
朝簡沒理睬向東,他陰沉沉地走到臺階前坐下來,顫抖著手數了數奶片,一個個的撕開吃了起來。
向東青著臉罵了聲,陳仰把這家伙當兒子養,各種哄讓,這家伙把他當小寶護在自己的羽翼下,一邊希望他順利又快速的成長,一邊又想用繩子把他困鎖在身邊。真他媽的……
鳳梨挪著小碎步站到東哥旁邊,氛圍好凝重啊,陳仰進去送快遞,帶走了朝簡的靈魂跟生命。
陳仰要是出不來,朝簡也活不成。
.
有活著出來的兩個隊友提供的信息,陳仰進去後沒有慌亂,他在一股中藥味裡穿過一樓上樓梯,在樓道裡撿起向東的T恤塞進背包,繼續爬樓。
陳仰很快就又停了下來,他站在一樓到二樓的中間那層樓梯上面,看著倒在牆邊的屍體。
是楊沛。
陳仰警惕地打量周圍,他輕手輕腳湊近,發現屍體的嘴巴合不攏,裡面好像塞了什麼東西。
線索擺在眼前,陳仰不可能錯過,他捏了捏發僵的手指,小心謹慎地蹲下來,捏住屍體的臉。
Advertisement
是紙……
嘴裡都是碎紙!
陳仰找不到東西,隻能咬著牙用手摳,惡心的他頭皮發麻,幾番幹嘔。
結果碎紙片一被他摳出來就變黑了。
白費功夫。陳仰不敢過多停留,他放輕腳步一層層爬樓梯,二樓的櫃子等家具雜物堆得很亂,那裡面隱隱有股難聞的怪味。
陳仰緊繃著身體避開家具,沿著武慶和楊沛騰出的空間上樓。
三樓跟二樓截然相反,通道裡幹淨到了極點,牆上的廣告都被刮揭掉了。
301的門前放著一個掉漆的鐵鞋架,上面隻有一雙黑色的細高跟鞋,孤零零地擺在那,被樓裡的陰暗襯託得有幾分瘆人。而302的門上插著鑰匙,戶主忘了拔掉。
陳仰從三樓上去,他到四樓的時候腳步一頓。
402的門竟然是開著的,裡面黑漆漆的,不知道是什麼情況。陳仰的客戶不在這,他隻是路過就沒有走近。
五樓有垃圾發臭的味道,蚊蟲也多,陳仰在去六樓的樓梯上發現了第二具屍體,確切來說是屍骸。
陳仰從屍骸的衣著細節這塊判定了對方的身份。他是一樓那個老奶奶的兒子……回不了家的中年男鬼。
當年他就死在這,死後一直在這裡到一樓中層之間循環走動。
陳仰猜測隻要把這具屍骸搬到一樓,被自己禁錮的鬼魂就能回去,可他要怎麼把這東西搬下去?
突然有一陣陰風從頂樓吹了下來,陳仰屏住呼吸閉緊眼睛站在原地,他一動不動地捏著快遞袋子,既沒有靠牆,也沒扶樓梯,心跳蹦到了嗓子裡,又被他飛快吞了下去。
那陰風停在了陳仰身前。
第123章 你的快遞到了
一股森涼的觸感碰了碰陳仰拿著快遞袋的手, 他差點沒忍住地一把甩開。
身前的陰風繞過了陳仰,沒等他松口氣,就有什麼東西一點點爬上了他的後背。
陳仰臉上的血色瞬間被抽空, 抿得發白的唇抖了抖, 是個孩子!
似乎比火車站那個還要小, 隻有三四歲的樣子。
她騎在他的肩膀上面,兩隻光溜溜的小腳在他身前輕晃了一下,長長的細軟發絲掃到了他的耳朵。
既然是從頂樓下來的,那要麼是701家的, 要麼就是702的。
是殺掉楊沛的厲鬼嗎?陳仰的脖子上突然起了一層小疙瘩,那小孩把手放了上來。
冷汗從陳仰的額角滴了下來, 他猶如置身冰窖, 身上的體溫在逐漸降低,踩在樓梯上的腳也越來越軟。
就在陳仰的意識要被凍僵破裂的時候,他徒然驚醒!不行, 他得走,他不能停在原地,朝簡還在外面等他。
這可能不是厲鬼,陳仰繃住呼吸猜想著,他裝作若無其事地繼續爬樓。肩膀上的重量倏地一沉, 他猝不及防, 站不住地往下一跪。
膝蓋“咚”地砸在樓梯上面。
最疼的還不是膝蓋,是脊椎,那一下壓得陳仰腦子發暈,他能感覺到有一雙眼睛從上面往下看著他,滿是純真的陰森惡意。
對陳仰來說,鬼的恐怖程度高低分別是鬼小孩, 女鬼,老人鬼,男鬼,他做了六個任務了,這一點還是沒變。
現在最恐怖的就在他肩上。所以他沒有睜眼仰頭往後看,他不想面對那種衝擊。
陳仰嘗試了幾下都沒站起來,他的脊椎被不斷往下壓,隨時都會斷裂的感覺越發強烈。
冷靜點,陳仰在劇痛中快速分析,鬼小孩到現在都沒直接殺他,說明她十有八九不是殺人的厲鬼,她就是樓裡的一個普通小鬼魂,那她現在在幹什麼,玩遊戲嗎?惡作劇?
小朋友一個人無聊,偷偷跑下樓,想有個人跟她玩?她不殺人,但她能把殺人的厲鬼吸引過來。
不能正面反擊,隻能想其他辦法。
陳仰的脊椎被壓得離極限越來越近,胃部痙攣著,額頭抵到了臺階上面,鼻息裡是混著霉味的灰塵味道,他哼起了童謠。
“小花貓,喵喵叫,不洗臉,把鏡照……”
窗戶被磚頭砌起來的樓道裡昏暗潮湿,年輕男人刻意放柔的哼唱聲在陰森的樓梯上回蕩著,有種詭異的安寧感。
“左邊照,右邊照,埋怨鏡子髒……”陳仰發現肩上的重力在減輕,他閉在一起的眼皮動了動,輕笑,“氣得胡子翹。”
陳仰此時在五樓到六樓中間的樓層上面,隻要他一鼓作氣就能衝上六樓,但他不能確定到了六樓鬼小孩就會走。
因為她是從頂樓下來的。
很麻煩,一樓老奶奶兒子的屍骸還在他腳邊,他返程的時候必須得帶上。
鬼小孩必須安撫好,不能讓她這個變數再引發出更多的變數。陳仰深吸一口氣,接著哼歌謠,他把壓箱底都翻了出來。
肩頭騎著一隻鬼,陳仰走不快,上一層臺階就停一會。
.
樓前的臺階上,朝簡吃掉了最後一個奶片,空包裝紙被他攥在手中,指關節冷白。
向東警惕地盯著朝簡。雖然這家伙是死是活他不管,可陳白菜出發前囑咐他了,他不想管也得管。
朝簡站了起來,向東跟鳳梨都迅速攔在他前面的臺階上面。
“你想幹什麼?”向東囂張跋扈地吐了個煙圈。
朝簡抬起紅得駭人的眼眸。
向東的背上冷飕飕的:“就你擔心,老子不擔心啊?”他豎起拇指往後面的居民樓指了指,“樓裡有厲鬼,陳仰正在做任務,輪到他了,就該是他,我們不能進去,你別他媽添亂!”
朝簡往臺階上走。
向東一把抓住他的肩膀:“老子跟你說話,懂不懂尊老?”
“那個,仰哥要送的快遞在六樓,爬的樓層高,他下來比其他人慢點也正常。”鳳梨一頭栽進劍拔弩張的氣氛裡,弱弱道。
向東冷嘲:“聽到了嗎?我家梨子都知道這常識。”
朝簡沒反應。
鳳梨小心觀察朝簡的面色,覺得可怕:“而且說不定仰哥還碰到了那個想回家的鬼大叔,要是幫他完成心願,那留在樓裡的時間就會更長。”
朝簡的思維進入了一種錯亂而癲狂的狀態,感官被他封閉了大半,聽不見鳳梨說的話,也失去了理性,他按住肩膀上的那隻手,拇指跟食指捏到一處,沒用什麼力道就聽到向東發出咒罵。
“你他媽不知好歹!”向東整條手臂都變得軟麻,他抬腳踹向朝簡的腹部。
兩人打了起來。
鳳梨以為憑東哥的身手能拖住朝簡,結果他錯了,東哥不是對手。
東哥幹架全靠狠勁跟瘋勁,沒有章法,朝簡剛好相反,他目標明確,下手簡練兇殘,就兩步,第一步是把人撂倒,第二步是攻擊一個地方——頭部。
幾個回合之後,局勢就成了單方面的施虐。
朝簡大力踢了一下向東的太陽穴,轉身就走,後面傳來一聲咳喘: “去吧!”
“你進去就會違規被殺,等你死了,你放心,我會照顧好陳仰,代替你的位置陪他往下走,我們一定能走得很遠。”向東的口鼻噴出血水,他哈哈大笑,露出沾著鮮血的牙齒,“要是你進樓連累陳仰跟你一起違規,他就是因你而死,被你害的!你害死他!”
後半句不知觸及到了朝簡的哪根神經,他豁然轉頭,濃墨重彩的一張臉蒼白而猙獰,如同被折磨慘死的厲鬼。
朝簡駝著背,身體劇烈抖了起來,垂在兩側的手更是抖得不成樣子,他痛苦地喘息著,像是無措脆弱的要哭出聲,可他眉眼間的嗜血煞氣卻讓人毛骨悚然。
鳳梨嚇得後退幾步,向東斂去嘴邊的笑意,他剛坐起來,就被一股殘暴的力道踹倒在地,後腦勺重撞地面。
“我操!”向東眼前發黑,他隻來得及罵了聲,頭部就被踢得往旁邊歪,一口血吐到了地上。
向東在暈眩中對上朝簡充血爆突的眼睛。那一瞬間他意識到一點,這個瘋批受了刺激發病了,神智不清,想殺了他。
陳白菜,老子上輩子欠你的,替你照看這麼個精神病兒子!
又是一腳踢過來,向東拼盡全力鉗制住那條腿,整個人像豹子一樣蹿上去,死死將朝簡壓在地上,手背青筋鼓動的兩隻手用力掐他脖子。
“老子長這麼大,還沒被人踢過頭,今天不是你死就是老子死!”
鳳梨根本插不上手,磨指甲的細長鐵片被他攥出了汗,他也沒敢往朝簡身上刺。要是他刺上去,仰哥出來了會揍他的。
其他人反應各異。周遠飛遠離戰火事不關己,武慶想幫忙也幫不上,那兩個年輕人一個比一個瘋,他一大把年紀湊上去指不定就會誤傷。
林書蔚盤腿坐在地上,黑漆漆的眼望著那場由血腥暴力狂搭建的戰局,他張了張嘴,發出的聲音不脆亮也不低沉,而是粗啞渾濁,給人一種看淡生死的老者的感覺。
“人間是地獄,處處是地獄。”林書蔚合上雙眼。
小襄聽見了,她看了瘦削病態的林書蔚一眼,高跟鞋踩過凹凸不平的地面跟枯葉,直奔戰局。
阿緣的網球包在小襄之前飛了過去。
向東的頭部被網球包打偏,他滿臉血地咆哮:“老子不打女人,滾!”
話音還沒落下就被阿緣跟小襄一左一右拽出褲腰,強行他把往後一拖。
向東被兩個女孩子拖到地上,他懵了幾秒,指著跟死屍一樣往樓裡走的身影,大聲吼罵道:“都他媽搞老子幹什麼,拖住那瘋子啊!”
吼完就第一個衝了上去,其他人反應過來紛紛跟上。
這出混亂局面以朝簡被多人制住,向東將他打暈收尾。大家驚魂未定地癱坐在地上,渾身是汗。
向東的頭快疼爆了,就他媽不該進一個任務。
鳳梨見老大咬牙切齒地瞪著地上的朝簡,他吞了吞口水說:“東哥,你的樣子給我的感覺像是要趁他病要他命。”
向東破天荒地沒打嘴炮,他的視線從朝瘋子身上轉向居民樓,一路往上移動,停在六樓。
鳳梨握緊拳頭說:“仰哥肯定會出來的!”
向東斜眼:“你開了上帝視角?”
鳳梨呆若木雞:“……沒。”
“沒有你說個屁。”向東抹掉鼻血擦在褲子上面,赤著的胸膛蹭著灰,起伏不定。
鳳梨從袋子裡找到大半包紙巾遞過去:“東哥你不是說,做任務最忌諱心智不堅定嗎?我們隻有懷抱希望,才能迎來陽光。”
“行了,別發小作文了。”向東沉默片刻,抽兩張紙巾擦臉上的血,“媽得。”剛罵完他就吐了出來。
鳳梨連忙拍他後背:“東哥?東哥!東哥!”
“死不了。”向東又開始嘔吐。血絲混著嘔吐物,一片狼藉。
鳳梨把礦泉水給他,讓他漱漱口。也就是東哥身強體壯,不然換個人的頭被朝簡踹那麼多下,現在已經沒氣了。
朝簡怎麼沒吃藥?陳仰不想朝簡治病嗎?應該想的吧,生了病就要醫治,否則到頭來隻會害人害己,而最親近的那個要承受最大的傷害。
鳳梨看向居民樓,憂心忡忡地嘆口氣,他自己的生命都得不到保證還操心別人。
不過陳仰也不是別人,他是東哥扒著不放,特殊對待的那棵白菜,半個嫂子一樣的存在。
也是我的朋友,敬佩的人,鳳梨在心裡補充。
.
時間流逝得很慢很模糊,陳仰不知道過了多久,當他站在六樓的時候,壓著他脊椎的重量不見了。
陳仰維持弓著腰的姿勢慢慢睜開眼,正對著他的是坐在602門口睡覺的大爺,他的餘光斜向樓梯那裡。
他看到了一個穿著桃紅色漢服,打著赤腳的小女孩,她背對著他僵硬地往上爬樓,腳上掛著一串銀色的小鈴鐺,不響。
小女孩的身體背對著陳仰,頭忽然往後一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