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兩個人常常是一忙就是幾個小時,飯都顧不上吃。
有一天我終於忍無可忍了:「你沒別的事幹嗎?」
如果沒記錯,黎明月已經畢業,都不上班的嗎?
「我,我也創業啊。」
「創什麼業?你說我聽著。」
黎明月看著我不善的目光,身體哆嗦了下。
他看著小推車眼睛眨了眨,突然說:
「送外賣呀?我沒跟你說過嗎?」
我想起來之前跟他聊天,他說有幾個大公司都在挖他。
我還以為他又在裝,沒想到是真的。
我贊許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可真是大公司,好好幹!」
原來黎明之劍的黎明,是從黑夜送到白天的黎明。
我賣烤腸,他送外賣。
我們都有美好的未來。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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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景再一次來時。
我正在跟黎明月一起數錢:
「再幹半個月,助學貸款就能還清了。」
黎明月送了一天外賣,臉頰被曬得通紅。
但眼睛還是亮亮的,他不知道什麼是助學貸款。
但還是為我開心:「哇,小棠你可真厲害!」
「嗯,到時候姐請你吃大餐,羊肉串隨便點!」
聞景就那樣突兀地出現,大步向前。
就像是一堵牆狠狠地將我和黎明月隔開。
他拍開黎明月給我擦汗的手。
那片紙被風吹了吹,打了個卷落到了聞景腳邊。
「他給你的紙跟我給的有什麼區別?」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這句莫名其妙的質問。
聞景倒像是才發現自己口誤了,硬生生轉過了頭。
他恢復了以往淡然的樣子:
「別幹了,跟我走,我給你找好了工作。」
「沒這麼辛苦,也不需要拋頭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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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景似乎很知道用什麼話刺痛我。
高中我去餐廳打工攢學費時,他已經得了全額獎學金:
「你要是聰明一點,根本不需要幹這些。」
我冒著大雪給他送上生日禮物。他看都不看,就扔進了垃圾桶。
他不喜歡我做的小餅幹,也看不上我織的圍巾。
這些在他眼中全部是沒出息的無用功。
可能在高智商的人眼裡,是沒有普通人存在的。
就像現在一樣,他轉頭看向一身工作服的黎明月:
「林海棠,你當真看得上一個送外賣的?」
「每天風曬雨淋?他能給你什麼?」
「你可真差勁,找男朋友的眼光也更差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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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月被聞景推倒在地。
小腿蹭到地面流出血跡。
他那樣不屑,和以往常常看著我的眼神重合在一起。
幾句輕飄飄的話,便能殺人不見血。
可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他罵我就emo一整天的小女孩了。
我張開手臂,狠狠瞪著他:
「送外賣怎麼了?我還是擺攤的呢,那你也看不起我好了。」
「怎麼跟我談過戀愛,給你還留下案底了?」
「你這麼牛,剛才經過蜜雪冰城,那空氣都沒吸過敏?」
周圍很是吵鬧,我死死擋在黎明月身前。
聞景神情恍惚,盯著我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對著黎明月那麼兇狠。
但我輕輕一推,他就趣趄後退幾步。
他盯著我,喉結滾了滾:「我沒有。」
但我已經很厭煩他了。
我轉身將黎明月扶起來,小聲地問他疼不疼。
黎明月搖了搖頭,掙扎著站起來,第一件事是把我擋在身後:
「沒事,你站在我身後,你別怕。」
聞景看著我們的動作,站了許久,突然就笑了:
「怎麼?我倒成棒打鴛鴦的惡人了?」
他沒再看我,硬生生將視線移開。
直直對上黎明月的目光,語氣譏諷:
「你父親找你都快找瘋了,你在這裡天天送外賣?」
「黎少爺,戀愛遊戲還不結束嗎?」
「騙一個小姑娘好玩嗎?」
18
小診所裡,我給黎明月上好了藥。
我打開手機,盯著那些報道:
「黎家獨子,身家幾百億的繼承人?」
「16歲被哈佛破格錄取的少年天才?」
「不是送外賣嗎?送去羅馬了?」
我說一句,就戳一下黎明月的額頭。
直到那塊皮膚被我戳得泛紅,黎明月一把抓住我的手:
「小棠,我沒騙你呀,之前聊天都是真的。」
我一想,好像他確實提過他在哈佛讀書的事。
白天滑雪,下午騎馬,第二天發照片又說在歐洲。
這誰能相信,這個strong哥竟然是真的呀。
「那你也不該...」
我有點卡殼了,想指責又不知道該指責什麼。
黎明月小心翼翼地和我十指相扣:
「說好談戀愛就不能反悔的,我會很努力擺攤的,你別想趕我走。」
堂堂一個錦衣玉食的大少爺跑過來給我炸雞排。
天天起早貪黑送外賣,曬得胳膊都褪了皮。
我嘆了口氣:
「學歷,背景,家境。
「門不當戶不對,沒辦法在一起的。」
「你在瑞士滑雪的時候,我連暖氣費都交不起的。」
黎明月:「可我不需要很多的錢,我需要很多的愛。」
我:...
剛營造好的虐戀氣氛就這樣被水靈靈地打斷。
黎明月:「以後咱們可以再開個烤腸二攤,三攤,標準化,質量化,高效化,開遍所有城市。
「全中國的澱粉腸攤聯合起來,打倒不良商販。
「隻要你一聲令下,我就推舉你為最尊貴的澱粉腸女王。」
我剛有些難過的心情一下子被逗笑了。
黎明月看見我笑了,表情微微放松:「怎麼會沒有辦法呢?」
「我們沒什麼不一樣,都是先進的社會主義接班人。」
「小棠,不要放棄我好嗎?」
我玩著手指,沒有抬頭,半晌才吭聲:
「再說吧。」
「你先回家吧,別讓你父親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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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月走之後。
我將他的電瓶車繼承了。
沒想到吧,我主業賣澱粉腸,但副業也跑外賣。
中午接了一個大單,送十份披薩。
路上不小心撞到一塊石頭,兩份披薩撒到了地上。
「對不起,這兩份披薩我可以原價賠償給你。」
大門打開時,我沒抬頭先趕緊出口道歉。
我心裡很是懊悔,這一早上算是白幹了,嘖。
當時騎車要是再小心一點就好了。
但我等了很久都沒人說話。
我疑惑地抬頭,身子就頓住了。
如果說世界第一尷尬的事是吐槽老板發到了工作群。那第二尷尬的絕對是送外賣碰到了情敵。
還把情敵的外賣弄撒了。
好在姐從不內耗。
我很淡定地抬頭:
「您要是同意賠償的話,這兩份披薩我就拿走了。」
剛好拿回去當晚餐。
說實話,還真的好久沒吃披薩了,吸溜。
20
門裡站的是蘇晴,北大校花,聞景的小學妹。
我其實很少自卑的,但是蘇晴太完美了。
漂亮聰明家世好,就連性子也好。
而我,一無是處,就連運氣也離譜得差勁。
考研那天,我莫名發了高燒。
身體很難受,強撐著寫完了所有卷子。
考完出來時,門口有很多人拿著鮮花翹首以盼。
和我走在一起的女孩子雀躍地跳進一個男生懷裡。
他男朋友送上鮮花,心疼地問她餓不餓。
我給聞景打了電話,但他沒接。
我一個人離開,找了個小診所打吊瓶。
陳川那天發了條朋友圈。
是聞景和蘇晴一起送流浪貓去醫院:
【我們校花校草,這人品真沒得說。】
很多人點贊,伴隨著歡快的稱贊和掌聲。
那天針頭很涼,冷得我半夜猛地驚醒。
拿出手機,給聞景發的消息還是沒有任何回復。
我當時在想什麼?
可能是在想,人和貓的差距這麼大嗎?
或者其實應該是,人和人的差距這麼大嗎?
21
我拎著披薩狼狽地站在門口。
蘇晴看著我通紅的臉頰,讓開了道:
「沒事,先進來吹會空調吧,外面很熱。」
我搖了搖頭拒絕:「不了,還有下一單要送。」
那兩份摔了的披薩蘇晴並沒有讓我賠償。
臨出門時,她還給我懷裡塞了水:
「外面天熱,喝瓶水解解暑吧。」
我拎著披薩走到樓下時。
手機裡傳來一條消息:
【xx女士給您打賞1000元。】
我穿著騎士裝,又戴著口罩。
我其實並不太清楚蘇晴有沒有認出我。
但蘇晴就是這樣的性格,溫柔善良又心軟。
朋友生病我轉發水滴籌時。
這個大小姐就直接打了十萬塊錢。
我嘆了口氣,站在樹蔭下有些發怔。
我差不多就是這樣的人,就像非牛頓流體。
平時看起來溫溫和和特別老實
可我心裡封印著魔和佛。
你要是觸碰到了我的底線欺負我。
我從不缺雷霆手段和殘酷黑暗。
可你溫柔對我,就相當於惹到棉花了。
畢竟我說了我是非牛頓流體。
所以,遇上蘇晴這樣的人,沒辦法爭的。
想多了隻能自己氣得得乳腺結節。
22
考研成績出來那天。
聞景難得主動地給我打電話,內容簡單:「解釋。」
解釋什麼?解釋那差了錄取分數線的二十分嗎?
「我那天發燒了,身體不舒服。」
聞景聽了我的話,隻是笑了一聲,聲音冷冰冰的:
「別找借口,別人都沒發燒,就你發燒?」
他訓斥著我沒有好好學習,說我每天都在裝模作樣。
我那擺起來半人高的復習資料和用掉的兩盒筆芯都像個笑話。
聞景最後冷冰冰地總結:
「你根本沒規劃過我們的未來,永遠這樣不上進,不努力。」
「你這輩子就到這裡了,林海棠。」
其實這樣的話聞景說過很多次。
從高中我數學好不容易提高了三十分跟他報喜時。
他看也不看:「高興什麼,這點分別拿出來丟人了。」
從我邀請他來學校看我好不容易選上主持人時。
「看什麼?看你蹩腳的英語,還是看你僵硬的身體?」
可這次我突然就不覺得傷心了。
讀二本怎麼了?如果考不上北大的人都要判刑。
那把我們整個河南省的人抓起來好了。
反正省內連個985都沒有。
我故意惡心聞景:
「我就是又笨又廢柴,什麼事都幹不成,還愛找借口。」
「但沒辦法,我媽養你長大,託付你要照顧我。」
「聞景,我這輩子做鬼也要纏著你。」
我當然是騙他的。
掛了電話後,我就給他發了信息分手。
之後拉黑了他所有的聯系方式,一走了之。
聞景什麼時候能明白,學歷不靠婚姻傳播。
就算我考上北大跟他有未來。
生的孩子說不定連大專都考不上。哎,我要不還是唱rap吧。
離了嘻哈圈,誰還把我當高學歷?
23
黎明月不知道跟她父親說了什麼。
過了幾天又跑回來送外賣了。
天氣冷起來了,我又賣起了關東煮。
一個中年男的要了五十二塊錢的東西。
我給他抹了個零,隻收了五十塊錢。
他走出去後,我才發現他給的竟然是假幣。
我放下手上的活,撒腿就往那邊狂奔:「站住,還錢!」
我追上後,那男的理直氣壯地說我汙蔑他。
我氣得要死,爭吵間就被推了一把,狠狠摔在地上。
周圍逐漸圍起了人群看熱鬧。
黎明月著急忙慌地過來,擔心地扶起我。
抬頭看著中年男人的眼睛裡就帶上了兇狠。
兩個人打了起來,中年男人被打得眼睛烏青。
黎明月也沒吃得好,小腿被狠狠踢了一腳。
或許是我報警的樣子嚇到了中年男人。
他沒再糾纏,賊眉鼠眼地扔下五十塊錢趕緊溜了。
24
又是那個小診所,我又給黎明月上藥。
他的小嘴還在叭叭叭:「哼,是因為我還沒吃飯,不然才不會被他踢到。」
我上完藥後,又給他塞了塊面包:「好啦,先墊墊,等會兒外賣就到了。」
黎明月咬了口面包,想了半天一臉無辜:
「為什麼我一個送外賣的要點外賣?」
兩個人都笑了。
晚上回去的時候,我注意到黎明月的袖子被扯壞了。
我看過這個牌子,一件衣服的價格就能交夠我一年的學費。
「你,你不覺得不值得嗎?」
我垂下眼睛:「畢竟才五十塊錢,不值得廢了你一件衣服。」
黎明月踩著我的影子玩:「啊,關衣服什麼事?」
「辛苦好久才能掙五十塊錢,憑什麼不去要?」
「他欺負我女朋友,為不仁,花假錢,為不義。」
「這種不仁不義之輩,活該被打。」
我撲哧一下笑了,笑著笑著笑意又收了。
我高中在餐廳打工時也碰到過這樣的事。
顧客逃單一百塊錢,我追了出去。
爭執聲引來了很多人圍觀,最後經理出來才解決了這件事。
聞景帶我去診所的時候,語氣很冷:
「不覺得丟人嗎?大街上跟人吵了一個小時。
「但是不追回來,那一百塊錢就要我補上。」
聞景停住了腳步,低頭看我:
「一百塊錢?林棠你至於這麼斤斤計較嗎?」
他組織著語言,終於找到了一個合適的詞形容我:
「至於像個潑婦一樣嗎?」
當年畢竟還是年輕,想法也是幼稚。
被喜歡的人這樣說回家哭了好久。
不像現在,要是聞景再說我是潑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