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說到一半，他停下了。

臉上的神情眼見著從得意洋洋變成了氣急敗壞。

「喂!我讓你收洪水，你收四大天王幹什麼!趕緊給我放出來!」

李天王捋了捋他的美髯。

「天帝陛下，這水太多了，我要趕緊找個海釋放一下，不然我這個塔要爆了!」

「你別走，你回來!」

天帝連吼帶叫，可是李天王跟聾了一樣，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陛下，我趕時間，下次聊!」

10.

天庭文神多，武神少。

本就是婚宴，來的都是喜氣洋洋的神仙，那些煞氣重的武神根本就沒來參加。

眼見著重量級人物一個個退下，現場眾人也分成了兩派。

我師父擁著我站在最前，猴子叔叔和和尚伯伯分立兩側。

我的親族站在身後蓄勢待發，阿爹巨大的原型盤旋在上空。

反觀天帝那邊。

武神走了個幹淨，隻剩一堆文神，躲在天帝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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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有幾個還衝我眨了眨眼，向我表達了「身在曹營，心在漢」的立場。

殺天帝是不能的，天族統領六界，凌駕於眾仙之上，並不是因為他們法力高強。

他們是被天道選中的族類，殺了他們便是有違天道。

殺他們輕松，但是會遭天譴，為了這種人，不值得。

10.

猴子叔叔將金箍棒變大，「砰」地一下立於殿中。

「天帝老兒，你兒子做下的孽，你要給我們一個說法!要不然，俺猴子便要做這遭受天譴的第一人!」

我想開口制止，想告訴猴子叔叔，為他們這樣的人不值得。

可我一張嘴，大口大口的血湧出，將我嗆個半死。

熬耀眉頭一皺，以極快的速度衝到殿前直接抓了蘇錦兒。

「明燁哥哥，救我!」

她開口呼救，明燁抬手便攔。

熬耀一手提著蘇錦兒的衣領，另一手抓住明燁的胳膊，將他甩到半空中，然後一個凌空大飛踹。

他如一道殘影般被踹進了一堆瓦礫廢墟中。

「六界八荒萬條街，打聽打聽誰是爹!就你那三腳貓的功夫，我捏死你猶如捏死一隻螞蟻。」

熬耀把蘇錦兒提到我面前。

蘇錦兒還在嘴硬：

「竟敢打傷天族，你們都要遭天譴!明燁哥哥愛的是我，感情裡，不被愛的那個才是.…啊!咕咕，咕咕..!」

她話還沒說完，我師父捏了個訣，她就變回了原身。

說她是錦雞都抬舉她了，她這一身灰撲撲的毛，哪裡有「錦」?

我的九支鳳翎正插在她身上，流光溢彩的顏色更襯得她像個灰撲撲的鹌鹑。

師父小心翼翼地將我的鳳翎收好。

阿娘有些著急。

「為什麼不將鳳翎還給鳳兒?」

熬耀逮住蘇錦兒，一根一根地拔她身上的毛，邊拔邊說：

「誰知道這是哪來的野雞，聽人家的畫本子說，野生動物身上好多髒東西，吃了都會得病，這鳳翎在她身上放過，指不定有什麼病，得回去拿柚子水去去晦氣。

他手上的速度加快，不一會便將蘇錦兒的毛拔了個幹淨。

「咕咕，咕咕…..!

蘇錦兒說不出話，隻能咕咕地叫。

毛被扒光了，露出一身黑皮。

「呦，還是隻烏雞，正好拿回去給小鳳燉湯喝，烏雞最補了!」

「阿彌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放下屠刀，立地……」

熬耀撓了撓頭。

「和尚伯伯，說點我能聽懂的話!」

和尚伯伯面不改色。

「髒，邋遢，腌赝，曹耐，賴塞，臭屍，掖泄，鬼打得，嚇怕絕得，衣裳結得漆殼，汙面夜鬼，埋汰。聽懂了吧。」

熬耀還是一臉懵。

「師父，和尚伯伯在說什麼啊?」

師父一臉平靜。

「他用很多種方言告訴你，這東西髒，很惡心，不能吃。」

「哦。」

熬耀點了點頭，覺得他們說得對。

他抬手將烏骨雞蘇錦兒扔向剛才他扔明燁的地方。

「走你!」

然後拍了拍手。

「晦氣!」

11.

場面逐漸失控，雙方都劍拔弩張。

我不想讓大家為了我觸怒天道，受到天罰。

晃了晃師傅的衣袖，他好看的眼睛就向我望過來。

我的聲音虛弱，小得我自己都快聽不見。

「師傅，算了吧，別因為我讓大家受罰。」

「算了?」

師父理了理我鬢邊的頭發，源源不斷的暖意從他身上渡到我的身上。

「我的人，誰也動不得!」

一股罡風驟起。

天帝那墜著珍珠的帽子像是被刀砍削了一樣，從中間斷開。

珠子四散飛濺，稀裡哗啦地散落滿地。

他身後九尾的虛影，大過了我阿爹的真身。

像是一張巨大的網，將眾人網在中央。

她表情雲淡風輕，可字字句句皆帶著狠厲。

「今天這事我必須要個交代!天道?哼!我就是天道!」

拆房子叫罵，天帝根本不怕。

隻有師傅這種不要命，能威脅到他生命的!

看到有談判的可能，他戰戰兢兢地坐下，強壯出鎮定。

「此番確實是我兒不對，但你們打了打了，砸也砸了，還想怎麼樣?要不然，我把這隻烏骨雞...不對，是這隻錦雞打下凡間，永無修煉可能，這樣你們總該解氣了吧!」

見我師傅沒作聲，他又嘆了口氣。

「小鳳仍是我天族太子的太子妃，以後便是帝後，並且承諾明燁不納妃，這樣總可以了吧?」

還沒等我師傅發怒，猴子叔叔往前跳了一步。

「天帝老兒，你要臉不要?你要是要的話，我馬上給你一張臉皮，這樣你就是二皮臉了。你若是不要的話，我可就要把你這臉，給丟掉了!」

我雖虛弱，可實在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來。

原來粗枝大葉的猴子叔叔也會陰陽怪氣地擠對別人。

一笑便牽扯著五髒六腑都疼。

我拼命搖頭。

「師傅，我不嫁了，我不嫁!」

師傅輕嗯一聲。

「你不嫁，那就讓這烏骨雞和明燁成親，我們成全他們好不好?」

我還是還疑惑，可是轉念一想。

狠，還是師傅狠!

我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可身邊的熬耀卻不幹了。

「師父，他們這樣欺負小鳳，怎麼還能成全他們!讓他們魂飛魄散都不解氣。」

和尚伯伯在旁邊解釋：

「熬耀施主別動氣，想要一個人死容易，想要折磨他卻不容易。」

他湊近熬耀小聲說：

「盤古開天地以來，就沒聽說過哪位帝後是個野雞的。明燁取了那野雞，就說明他失去了做天帝的資格，自然也不能做天族的太子了。失去了這個身份，他

比一個普通的仙族還不如，這難道不是對他最大的懲罰?」

熬耀當時就被我師父的計謀驚住了。

我師父高聲問：

「天帝，我們今日是來參加典禮的，客人來了，典禮卻遲遲不舉行，是不是有些不禮貌!」

天帝黑著臉坐在上首，顯然是明白了我師父的打算。

他肯定是不願的。

猴子叔叔看熱鬧不嫌事大：

「天帝老兒，你有那麼多兒子，雖然個個都是慫蛋，配不上我們小鳳，但配這野雞倒是綽綽有餘的，而且是絕配呢，你還不趕緊歡天喜地地認了這個兒媳婦!」

他拔下猴毛一吹，立時變出來幾個猴子。

那幾個猴子跑到廢墟裡將半昏迷的明燁刨出來，又拎著蘇錦兒的腳。

將兩人帶到天帝面前。

天帝看著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兒子，面上心痛之情無以言表。

明燁半昏迷著，隻是身體動不了，但還是能聽見說話的。

被拎出來後，清醒了不少。

聽到要跟蘇錦兒拜堂，立刻就慌了。

「父君，兒臣都是受了這錦雞的教唆才犯下大錯，求父君給兒臣一個機會，兒臣定當將功補過。」

他神色悽惶，像是真心悔過。

可大勢已去，成不成親，都已經由不得他了。

12.

猴子叔叔衝月老「嗤嗤」地恫嚇了兩下。

月老戰戰兢兢地從天帝的寶座後走出來。

手指掐算了一下時間，高聲唱和：

「吉….吉時已到，拜堂成親。」

看!

這一切都是天道安排好的。吉時，這不就到了麼?

幾個猴子壓著明燁，也不等月老說更多吉祥話，狠狠地向下壓了三下。

提著蘇錦兒腳的猴子更是離譜。

隻是拿起雞頭，甩了三下。

快得甚至連一句「禮成」都沒來得及喊。

將人一丟，幾根猴毛又回到猴叔叔手上。

他笑了兩聲，掩飾不住地幸災樂禍。

「恭喜天帝老兒有了新兒媳啊。」

和尚伯伯也雙手合十，送上祝福：

「恭喜天帝，正所謂『瘟神進門，家宅不寧』,望您一切安好。」

要說陰陽怪氣，和尚伯伯略勝一籌。

就連我那哭紅眼睛的娘親聽了，都忍不住笑出了聲。

「走吧。」

師傅抱著我轉身，親族們都三三兩兩地散了。

阿爹幻回人身，雙手伸過來。

「玄暉，把小鳳給我吧。」

師傅的名字叫玄暉，亦如他的名字一樣，一身白衣，溫潤如玉月。

他側身閃過了阿爹伸過來的雙手。

「給你?然後再任由你把他嫁給什麼亂七八糟的人?」

阿爹的手頓了一下，神色暗淡下來。

師父可不管阿爹如何，依舊是那副清冷模樣。

「她傷得重，我拿元神養著的，養好再說吧。」

說著便踏雲而去，把眾人遠遠地甩在身後。

13.

再次醒來，是在師傅靈修的木屋內。

青丘靈氣濃鬱，是這六界唯一不沾染塵俗業障的地方。

滿地的青草，野花一簇簇地開，是我平日裡貪玩打滾的地方。

身上的痛感已經消失，有的隻是乏累和疲憊。

師父在不遠處的榻上閉目打坐，似是感知到我睜眼，下了榻朝我走過來。

「師父對不起，讓你為我擔心了。」

他拿了個迎枕靠在我背後，又替我掖了掖被角。

「知道我會擔心，就好好修習法術，下次又讓人拔了毛藏起來，我可不會再去找你!」

他神色恹恹的，嘴唇有些蒼白。

「師父，你是不是給我療傷，耗費了許多靈力。你快變回原身讓我看看，是不是又長出了雜毛?」

他彈了我腦袋一下，佯裝生氣。

「胡鬧，我又不是你的寵物，怎麼能隨便化形給你玩!」

我拽著他的袖袍撒嬌：

「師父，徒兒才不是玩，隻是擔心你，萬一你身上長出了雜色毛發，多影響你風流倜儻的形象!」

他白了我一眼，一陣銀光閃過，一隻通體雪銀的狐狸出現在床上。

抬起殷紅的眼睛看了看我，威風凜凜地邁著步子，趴在了我腿上。

「快點找，找到了就幫我拔掉。」

「好嘞!」

我最喜歡師傅的原身，一隻雪狐。

邪惡地狠狠撸了幾下柔順的毛發，覺得十分舒服。

撸著撸著突然發現，他脖頸靠近前肢部分少了一塊毛。

「師傅，你這是怎麼受傷了?」

師傅不耐地甩了甩尾巴。

「你以為你是什麼?低階靈獸還是山野靈草?你可是天生九尾鳳!那鳳翎還能像人間的雞毛掸子不成，拔下來還能隨便粘回去?」

「我是剜了自己的心頭血養著你的鳳翎，才能催動靈力將鳳翎融入你體內。」

我順著師父的毛，撇了撇嘴。

「人家長輩都是做了什麼事默默地放在心裡，你這樣說出來，難免有挾恩圖報的嫌疑!」

團成一團的師父立時站了起來，昂起頭看著我。

「憑什麼不說?我又是哪方救苦救難的菩薩!對你好就是要說出來，省得又被什麼不三不四的人用幾塊糖就能騙走!」

「哦，知道啦，知道啦!師父你快趴好，我還沒擼夠呢!」

「你說什麼?」

師父聲音摻雜了怒意。

「我說錯了，是我還沒找到雜毛!」

他站起來跳到地下，立時間又變成了人的樣子。

一身白袍纖塵不染，清冷不可接近。

不給撸了。

「醒了就趕緊滾回你的棲梧山，你阿爹阿娘都已經來問過幾百遍了。」

「阿爹，阿娘!」

我穿著鞋子就往外跑去。

我記得阿爹顫抖的雙手和阿娘哭紅的眼睛。

他們一定很著急吧。

甫一出門，我就變作鳳凰本體，向棲梧山飛去。

走得太快，隻聽見師傅說：

「小白眼狼..!

14.

剛飛進棲梧山，族人全都出來接我。

看到我尾翎一根不少，依然七彩流光，熠熠生輝。

大家都很高興，好多鳳凰都化了原身跟我一起飛。

「小鳳，你沒事真的太好了!」

「小鳳，你不在的這段日子裡，你阿娘日日垂淚，你阿爹燒了十幾畝山林，山神都發怒了!」

看到阿爹和阿娘迎了出來，我一個俯衝向下飛去。

落地前幻化成人形，一頭扎進阿娘的懷裡。

「阿娘。」

發我蹭著阿娘脖頸撒嬌，阿娘身上有我喜歡的松香味道。

「小鳳，你回來啦，讓阿娘看看有沒有事?」

「阿娘我沒事!」

我轉了幾個圈，給阿娘看我。

「不過幾日光景，阿娘不必如此擔心。」

我話剛說完，就看到族人臉上的震驚。

「幾日光景?小鳳，你已經兩百年沒有回來了!」

我驚了!

兩百年!

剛才師父說我阿爹阿娘來問過幾百遍，我以為他是在誇張!

原來真的問過這麼多次!

阿爹紅著眼眶，是嚴父也是慈父。

「玄暉說你傷得重，留在青丘將養再好不過。鳳兒，你在青丘過得好麼?」

阿爹阿娘一副擔心的樣子，我更加不能說出自己昏睡兩百年的事情讓他們更加擔心。

「阿爹阿娘放心，我很好!青丘超級好玩，我每天都過得很開心。」

他們都一臉期待地等著我說青丘的趣事，可我睡了這麼久哪裡能編出來，隻好轉移話題：

「阿娘，我們快進去吧，我都想喝你做的靈芝湯了。」

「好，好，我這就給你做!」

15.

梧桐山靈植遍地，所以日夜分明。

我可能是睡得久了，入夜便也失了睡意。

想到伙伴們說爹爹惹了山神發怒，我趕緊去找他賠罪。

來到後山，提著從青丘順回來的美酒澆在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