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秦昭姐姐,你生氣啦?」周維萱偏著腦袋看我,好像很委屈,「我隻是關心你啊,畢竟當初我哥介紹你來給我做家教,你還教過我很久呢。」
顧揚忍無可忍,皺眉道:「周維萱,你沒事的話可以離開了嗎?我想跟我女朋友說兩句話,你站在這裡很礙事。」
周維萱睜大眼睛看著他,笑容一下子僵住。
顧揚見她沒什麼反應,失去耐心,牽了我的手,帶著我徑直走下觀眾席,來到球場邊緣的一排椅子跟前。那裡坐著幾個替補隊員,還有顧揚的隊友,好幾個都是上次見過的熟面孔。
見顧揚拉著我過來,都笑起來,有一個還一邊挑眉一邊吹口哨。顧揚說:「姐姐,你在這裡等我,下半場打完我就過來找你。」
我挑了挑眉:「你把人家小女孩邀請過來看球賽,又把她一個人撇在那裡?」
「誰?」顧揚愣了愣,順著我的眼神往後看,忽然反應過來,「你說周維萱?姐姐,我沒邀請她啊,是在圖書館門口碰上了,她說要來看我打比賽,我說你隨便——姐姐,你不開心了嗎?那我下次讓她不要來,好不好?」
我笑出聲來,拍拍他的手:「弟弟,這體育館又不是你家開的,你讓人家不來,憑什麼啊?」
顧揚欲言又止地看著我,正要說點什麼,裁判在場邊吹哨。
下半場開始了。
我就坐在椅子上,託著下巴看他打球。
顧揚每次進了球,都會下意識回過頭,在身後觀眾席的熱烈歡呼聲中,找到我的眼睛,投以真摯又燦爛的笑。
一片喧囂裡,我卻很清晰地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比賽結束,他第一時間跑回到我身邊,眼睛閃閃發亮地看著我:「姐姐,我們贏了!去吃飯吧!」
我請顧揚的隊友們在學校門口的火鍋店吃了飯。
一群青春洋溢的小男孩,會爭著搶鍋裡的東西吃,互相調侃,但又小心翼翼地遵循著相處的邊界和底線,不會讓人覺得冒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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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從未經歷過的人生。
遇到顧揚之後,好像在一點一點,把過去缺失的那些東西,全部填滿。
小男孩喝了點酒,回去的路上,醉醺醺地靠著車椅背:「姐姐,我和周維萱的事情,是誰告訴你的?」
我笑了笑:「她哥哥,周維年。你見過的。」
顧揚驀然坐直了身子,轉頭看著我:「你的前男友?!」
「嗯。」
顧揚立刻沉下臉,不高興地說:「原來是他!怪不得兄妹倆一樣惹人討厭!」
說完咬了咬嘴唇,又來扯我的袖子,語氣裡多了幾分委屈:「姐姐,你怎麼還和他有來往,不要理他了好不好?」
「寶貝,我也不想理他,但他們公司目前在和我們合作新項目,所以他天天都得和我有接觸。」我開著車,頭也沒回,隻是玩笑道,「不然你跟你爸說說,不要和他們公司合作了?」
話音落了,卻沒得到顧揚的回應。
我有些奇怪,趁著紅燈踩下剎車,轉頭看去。
顧揚直直望著我,眼神裡帶著一點恍惚,再往下探,是一片莫名的冷意。
「顧揚?」
我略微抬高了聲音,他像是驀地清醒過來,又露出了慣常撒嬌般的笑臉:「姐姐,你放心,這件事我會幫你處理好的。」
回家後,我跟顧揚一起洗澡,就著水流和蒸騰的熱氣,在浴室裡做了一回,又被他抱著回到了床上。小男孩親了親我的肩頭,跟我說起周維萱的事。
原來不是他認識周維萱,是周維萱主動來和他交談,顧揚客套著說了兩句話,周維萱便自覺親近,撒著嬌甜甜地說:「那我這周末去體育館看你比賽,給你加
油,好不好呀?」
「姐姐,我真的就跟她說了三個字,我說『你隨便』,不知道怎麼就被她理解成了我主動邀請。」顧揚氣鼓鼓地說,「我除了姐姐,誰都不要。」
我當然信他。
我並非遲鈍的人,即便一開始顧揚是在同我逢場作戲,可演到如今,到底還是付出了真心。
我自己本就不是什麼好人,又何必苛求對方完美無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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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第二周去公司,我聽說,因為春景那邊把價格壓低了三分之一,周維年他們銘崢就把項目二期交給了春景,我們競標失敗。
晨會上,顧正陽不留情面地訓斥了我一頓。
「學長學妹,這是多好的機會,秦昭,我讓你把客戶留下來續籤而已,有這麼難嗎?一期的底子我們都打好了,春景半道把項目接走了,這就是你做出的成績?」他望著我,冷笑道,「我相信你的能力,所以才重用你,沒想到你這麼讓人失望。會後來我辦公室一趟。」
辦公室冷白的燈光下,我咬著嘴唇,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顧正陽穿好西裝外套,走到我面前,忽然伸手在我臉上拍了拍,輕蔑地笑起來:「小昭啊,這是我給你的最後一次機會了。今晚我會出差去談另一個項目,如果
你同意的話,還是會交給你負責。」
他驀然湊近了我,熱氣呵在我耳畔:「別讓我失望。」
丟掉銘崢的項目,讓顧正陽對我喪失了最後的耐心。
回家後,我又一次打開微信,看著那條被我擱置好幾天的消息,終於下定了決心那天,顧揚回家很晚,而我還在電腦前忙碌。
他湊過來,撒嬌賣乖地問我這幾天在忙什麼,我輕笑:「丟了個項目,你爸很不高興,我在想辦法補救。」
顧揚像是怔住了,片刻後又扯著唇角笑起來:「姐姐,你不要怕,這是好事。」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但顧揚也沒有解釋的意圖,隻是過來蹭我:「姐姐,很晚了,我們休息吧。」
第二天是周末,一大早起床,顧揚突然說要回家拿東西。
除去第一次送他回家外,我從未再踏進過顧家的別墅。那裡充斥著顧正陽的氣息,實在令我反胃。
但我還是陪顧揚回去了。
就當是離開前,再多陪小男孩溫存一下吧。我在心裡這樣勸自己。
顧家別墅裡空無一人,顧揚解釋說,他不喜歡和陌生人離得太近,所以就把佣人辭掉了,平時也很少回來。
我跟著他上樓,走進顧揚的臥室裡,忽然愣住。
偌大的床鋪之上,鋪了滿床的山茶花,中間還放著一枚戒指,戒託中間的鑽石被燈光一照,折射出星辰般璀璨的光芒。
「姐姐,生日快樂。」
顧揚的聲音忽然在我身後響起來,聲音清朗又溫柔:「姐姐,我不想等了,我真的好喜歡你。你等我畢業,我們就結婚,好不好?」
我下意識想要拒絕,或者說點別的什麼,可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我一步一步走近那張床,望著滿床山茶花,想到第一次睡過顧揚之後的那個晚上,他躺在這張床上,醉醺醺地同我撒嬌。
「姐姐,你好香,我好喜歡你….」
周維年送過我玫瑰,顧正陽也送過。
可是我不喜歡玫瑰,我最喜歡的花,是山茶。
但這件事,我從來沒跟顧揚提起過,他是怎麼知道的呢?
我轉過頭,怔怔地看著他。
顧揚眼中光芒熠熠,爾後湊過來,吻著我的嘴唇,將我壓倒在滿床花朵上。
戒指被他拿出來,套在我手指上。
「姐姐,不說話的話,我就當你同意了哦。」
細細密密的吻落在我臉頰、脖頸和肩頭,山茶花清甜的香氣纏繞著蔓延上來,天花板的燈盞倒映在我眼底,輕輕晃動著。
這是夢境嗎?
顧揚的手扣在我腰間,我正要說話,門口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男聲:「顧揚。」
我渾身的血液都被凍住了。
顧揚的動作輕輕頓住,扶著我坐起身來,轉頭看著顧正陽,微笑:「爸,這就是
我之前跟你說過的,我的女朋友秦昭。你認識的。」
顧正陽的神情冷漠又狠戾,他鋒利的目光從我身上掃過去,仿佛要用眼神將我凌遲。
顧揚就像是完全感受不到我與他爸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繼續說了下去:「我已經向她求婚了,我要娶她。」
「秦昭……」顧正陽用輕柔纏綿、仿佛呢喃耳語般的聲音叫了一聲我的名字,爾後竟然笑了起來,「顧揚說他要娶你,你聽到了嗎?」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顧正陽又走近一步,眼神銳利得恨不得生扒了我的皮:「你敢答應嗎?」
他忽然暴怒起來,「秦昭,你這個婊子,你敢不敢告訴顧揚,你和他在一起是為了什麼?是不是為了報復我?!」
在此之前,我已經在心中預想過無數次被顧正陽發現的可能。
他的盛怒在我預料之內,我原本與顧揚在一起,就是為了這一刻報復的快感。
但此時,我竟然不敢直視顧揚的眼睛。
他的戒指還套在我手上,尺寸很完美地契合我的手指,應該是顧揚趁我睡著專門量過的。
小男孩把他的一顆真心,毫無保留地捧到了我面前。
而我親手打碎了它。
我微微仰頭,看著顧正陽,忽然暢快地笑起來:「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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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正陽怒極反笑:「你還敢承認?」
他轉向顧揚,語氣嘲弄,「顧揚,你聽見了嗎?這個婊子對你根本就是不懷好意,你還想娶她嗎?」
我臉色蒼白,嘴唇也褪去血色。
有那麼一瞬間,我希望自己立即喪失五感,不要聽到顧揚的回答。
可是他的聲音還是清晰地傳進我耳朵裡,嚴肅又溫柔,甚至帶著一點心痛:「我知道。」
顧正陽張了張嘴,正要說話,顧揚卻又先一步開口了:「為什麼呢?」
「什麼?」顧正陽皺起眉頭,似乎顧揚的反應超出了他預料。
「我說,秦昭為什麼要報復你呢?」
顧揚側了側頭,好像是看到了我蒼白的臉,於是伸出手來握著我的手。
他用的力道很輕,帶著三分小心翼翼,溫溫暖暖地覆上了我的指尖。
「這麼久以來,你一直沒有停止過對秦昭的性騷擾,在調查到她家裡的情況後,認定她孤立無援,於是變本加厲。顧正陽,你是多自負的一個人,怎麼能允許
有人逃脫你的掌控?」他面無表情地說,「所以,她報復你,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一聲巨響在我腦中轟然炸開。
他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所以這麼久以來,一直是顧揚在跟我演戲嗎?
顧正陽被顧揚當場戳破,冷笑一聲:「那又如何?她裝什麼假清高,睡過她的人都不止一個,我讓她跟著我,都算是抬舉她了。」
顧揚抬起眼,直直看著他:「這麼說,你承認你對秦昭進行過不止一次的性騷擾了?」
顧正陽笑了:「承認又如何?顧揚,難道你還要去告我不成?」
「那可說不準,我要告你,隨時都可以。」
顧揚忽然從滿床山茶花裡扒出一個小小的攝像頭,在顧正陽面前晃了晃:「錄
音、視頻我都有,證據充足,秦昭要是去告你,顧正陽,你根本洗不白——別跟我說什麼親不親爸的話,前些年我過成那樣,你不聞不問,要不是你在外頭私
生的那一個沒了,這兩年你能對我這麼好嗎?」
顧正陽的臉色徹底黑了下來,他眸光森冷地看著顧揚,那眼神不像是看兒子,倒像是仇人。
顧揚站起身來,毫不怯懦地與他對視。
他站在那裡,挺拔得像是一棵樹。
我驀然意識到,小男孩其實不是小男孩,他早就長大了,已經長成了足夠和顧正陽抗衡的強大存在。而我卻不知不覺陷入他溫柔天真的陷阱裡,幾乎丟棄了自
己的全部原則。
我站起身來,跌跌撞撞地倉皇而逃。目光與顧揚交錯的那一瞬間,我看到他的神情忽然變了,變得極致惶恐。他伸出手來,似乎想要抓住我,但指尖隻是輕輕與
我的裙擺擦過。
我踉踉跄跄地下了樓,衝進樓下停著的車裡。身後的腳步聲越追越近,在我鎖門之前,顧揚已經先一步拉開車門,坐上了副駕。
「姐姐!」在我開口之前,他急促地打斷了我,「我可以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