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李桂芝才不信楊吱真的會搬走,懶懶洋洋道:“隨便你唄。”
楊吱居然真的回房間收拾自己的行李,東西不多,隻有幾件日常換洗的衣裳,裝進了小小的拉杆箱子裡。
她拖著箱子一往無前走出了家門,黃天辰忐忑地問母親:“她真的走了啊?”
調子裡似乎還帶著不舍。
李桂芝冷哼一聲:“她在城裡無親無故,沒個落腳的地方,看著吧,遲早得回來。小地方來的,心氣高,現實會教她怎麼做人。”
這人在屋檐下啊,哪能不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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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吱拖著行李箱漫無目的走在大街上,幸好今天是周末,學校不用上課,不然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總不能拖著箱子去學校吧。
她拿出手機,想給母親打電話,不過號碼撥出去之後又讓她自己給掛斷了。
母親遠在千裡之外,每天照顧家裡弟弟,還要工作已經很辛苦,她不想讓她為難。
楊吱坐在路邊的橫椅上,望著馬路上穿梭的車流發呆,眼睛有些酸,她用力揉了揉眼角。
幾輛轟隆隆的摩託車從她身邊的馬路上飛馳而過,帶起一陣凜風,撩亂了她的發絲。
“阿響,怎麼慢下來了啊?”
摩託車上,沈星緯坐在寇響的摩託車後座,不明所以問:“看到熟人了?”
少女一晃而逝的身影消失在晨曦的霧藹中。
好像是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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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響回過頭,低沉地喃了聲:“沒有。”
他踩下油門,加快速度追上前面已經快沒影的幾輛摩託車。
莫名,心裡有點澀,就像讓夾雜沙石的烈風吹打過一般。
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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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吱坐在馬路邊,兀自抹了會兒眼淚,忽然想起那天晚上看到的家教信息,她連忙翻找書包,在書包夾層找到了那張紙片。
之所以一直沒有聯系對方,是考慮到自己現在也是高中生,雖然成績很好,可畢竟不是老師,對方肯定不會要她。
但是現在都已經流落街頭了,楊吱迫切需要有地方收容她,甚至都可以不要工資,隻要能提供一個可以安置的小房間就行。
電話響了幾聲之後,很快便接通了,入耳的是一個很好聽的細膩女聲:“你好,請問是哪位?”
“您好,我叫楊吱,我看到您在同城網的招聘信息,請問您這邊還需要家教嗎?”
對方似乎聽出了她稚嫩的聲音,於是道:“請問您今年多少歲?”
“我...”楊吱猶豫片刻,如實相告:“我還是高中生,不過高中的課程應該都能輔導下來,我成績很好的。”
“......”
對方沉默了片刻,說道:“抱歉,楊小姐,您現在還是學生,我沒有辦法聘用您。”
果然...
楊吱失望地嘆了口氣,還是想爭取一下:“我今年剛剛通過B大附中的熔爐測試,同時自己也在備戰高考...”
“等等,你說你通過了附中的熔爐測試?”
“是的。”
趙女士頓了頓,說道:“楊小姐,能夠通過那種考試,相信你完全可以輔導我兒子的課業,但是有一點,我請家教不僅僅是輔導他學習,因為我馬上要去海外辦理一些事情,時間可能不會短,我的招聘要求裡有一條就是希望家教住在家裡,在孩子放學以後,隨時看管著他,並且向我匯報他的學習生活情況,半家教,半家長的性質。”
楊吱沒料到還有這麼多要求,正踟蹰之際,趙女士又道:“因此我需要教學經驗豐富的教師,有耐心,懂得怎樣與學生溝通交流,甚至需要懂一些心理學知識,你恐怕無法勝任。並且我兒子很叛逆,之前有好幾個家教都奈何不了他,主動辭職,其中有一位還是經驗豐富的退休教師。”
這工作遠沒有想象的那麼簡單啊,眼看到手的機會又要飛了,楊吱有些泄氣,低頭看著自己的圓頭小鞋子,想到在二姑家裡的處境,她還得為自己爭取一下。
“我不懂心理學,也沒有當過老師,如果那麼多經驗豐富的老教師都沒有辦法做到的事情,我也不一定能做到。但...我還是想試試,畢竟有時候同齡人之間共同語言比較多,交流起來不會有代溝。”
趙女士又不說話了,似乎正在思索,那幾秒的時間對於楊吱而言,分外漫長,她緊緊著一顆心,等待對方的回應。
“好吧,也許可以試一下。”
趙女士說:“待會兒我把助理電話給你,你聯系她,她會約見你。另外安全方面的問題,你不需要有顧慮,這邊會安排妥當。”
楊吱的手振奮地握了握拳,嘴角溢出微笑,卻還壓著調子說:“沒問題。”
第5章 小星星
摩託車在橋洞下寬闊的堤壩邊停了下來。
這裡是少年們的“秘密基地”。
雙層高架大橋橫跨於波濤洶湧的江流之上,往來不絕的車輛震得橋洞轟轟作響,宛如一個鋼筋水泥的怪物,睡醒後發出的震耳欲聾的嚎叫。
堤壩邊野草橫生,胡亂生長,正如這一個個野性不羈的少年少女。
他們從半人高空心水泥筒柱裡取出支架,又從摩託後面的箱子裡取出吉他貝斯之類的樂器,調試。
寇響獨自一人坐在高高的橫圓柱上,一身黑色夾克,左腿隨意耷著,右腿微屈,抵靠著水泥柱。
他身形瘦削蒼勁,皮膚偏白。修長的脖頸脈絡分明,襯衣領口敞開著,隱約可見弧線優美的鎖骨輪廓。
鎖骨上還有一顆黑色的小星星紋身。
他拿著筆,專注地記著韻腳,時而思索,神色寡淡。
“響哥,幫我調調弦唄。”
開口說話的女孩名叫時緒,穿著打扮嘻哈朋克,小巧的臉蛋化著精致的煙燻濃妝,她是隊裡的貝斯手。
寇響沒理她,連頭都沒抬。
“怎麼了這是,誰又惹他了?”時緒嘴裡的口香糖“啪嗒”,粘在嘴角周圍,沾上一圈深色的口紅,又被她靈活的舌卷進嘴裡。
“他家母上皇太後,都要出國了還沒消停,剛剛來電話,說是又找了個家教老師,住在家裡監督學習。”沈星緯走來,接過了時緒手裡的貝斯,替她調撥琴弦。
“下最後通牒了,再不按時上下學,按時回家,卡裡所有現金,包括Caesar自己掙的錢,全部凍結。”
時緒張大了嘴,難以置信:“太狠了吧。”
“可不是。”
時緒挑挑眉,表示同情的同時,突然又想起什麼,問沈星緯:“你們班有個女生,第一天上課坐響哥摩託過來的?”
“這你都知道?”
“全校都在傳呢,我們班妹子嫉妒得都要發瘋了。”
時緒八卦地說:“得有多漂亮啊,居然連響哥那種無情碾花客都舍不得拒絕她。”
“要說有多漂亮,倒也談不上。”沈星緯回憶著楊吱的模樣,嘴角情不自禁上揚:“笑起來的樣子讓人心裡舒坦。”
如沐春風的感覺。
“哼,你們男人哪個不是外貌協會,說不漂亮,我可不信。”
“咱班花就挺漂亮唄。”沈星緯說:“響哥照樣正眼都沒瞧過她,不是所有男人都外貌協會。”
他說的是班上的文娛委員宋茉。
時緒嘴裡嚼著口香糖,吹了個泡泡,悠闲地說:“他喜歡什麼女孩子,隻有老天知道了。”
像他這種對全世界漠不關心的男人,很難想象他會喜歡誰。不過這個世界永遠不缺的就是驚喜。
如果Caesar墜入愛河,肯定沒命,他心很小,很專注,一次隻做一件事,一生…
也隻夠愛一個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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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吱從趙女士那裡拿到了方助理的聯系方式,方助理是一位三十來歲的職場女性,穿著白襯衣和一字裙,蹬著八釐米的高跟鞋,在星巴克咖啡店和楊吱碰了面。
楊吱一見到她,便被她的職業氣場懾了懾,有點緊張,手忙腳亂將自己的信息表,包括打印下來的資料和成績單遞給方助理看。
方助理隻是輕描淡寫掃了一眼,便將資料放在了邊上,對楊吱說:“能夠通過附中‘惡名遠揚’的熔爐測試,我相信你的成績非常優秀,完全能夠輔導少爺,隻是...”
她欲言又止地嘬了口咖啡,而楊吱坐在她對面,放在桌下的手緊緊攥著衣角,生怕這份到手的工作丟掉了。
“少爺即將步入高三,成績不好不壞,勉強過得去,腦袋瓜聰明但心思沒放在學習上...但這都不是最重要的。”
“方助理,有什麼您就說,我沒關系的。”
“那我就直說了。”方助理看了楊吱一眼:“少爺脾氣古怪,性格偏執。可能會對你的到來表現出排斥,如果言語間有什麼不禮貌之處,你多多包涵,實在受不了可以立刻給我打電話,隨時辭職都沒問題。”
她話鋒一轉,又立刻道:“但是趙女士還是希望你能多堅持堅持,畢竟找一個合適的家教也挺不容易,孩子今年下半年就高三了,時間緊迫。報酬方面,趙女士開的薪資還算比較高,五千塊,你看合適麼?”
五千塊!
楊吱心裡暗自驚呼,五千一個月,這太多了吧,要知道她一個月生活費也才一千五啊。
不過她面上還是不動聲色,點頭道:“月薪五千,我很滿意的。”
“楊小姐你誤會了,薪資是按周結算,五千塊一周。”
楊吱:“......”
五千塊一周,這...
突然感覺有點不真實了,對方不會是騙子吧,包食宿,還五千塊一周的工資?
“那個...我能看看你的證件嗎?”楊吱忐忑地問。
方助理無傷大雅笑了笑:“應該的,小姑娘出來找家教的工作,是應該小心一點。”
她說著便將自己的名片和身份證給楊吱看了看:“我們趙總就是嘉和日化的董事長,我是她的助理,安全問題你可以完全放心,如果還有疑慮的話,我現在就可以帶你去我們公司轉轉。”
為了確保萬一,楊吱還是和方助理去了嘉和日化的公司總部。公司位於商業中心一棟高層寫字樓,整棟樓都屬於嘉和日化。方助理帶楊吱在公司兜了一圈,公司大部分人都認識她,向她問好。
楊吱心頭的顧慮減輕了不少。
方助理說:“薪資是和工作難度成正比的,我們趙總家的少爺和其他學生不大一樣,有點難對付,你要拿這一周五千的薪資,其實並沒有想象的那麼容易,之前有老師隻堅持了三天不到,就主動請辭了...”
果然天上沒有掉餡餅的事,不過楊吱現在已經無路可走,無論多麼難,她總得試試。
方助理看了看楊吱手邊的行李,說道:“這樣吧,我先帶你去家裡把東西放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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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助理開車,帶著楊吱去了南山下的一片高檔住宅區,這一片綠茵環繞,繞湖而建,水光倒映著蒼翠綿延的山脈,是一大片湿地公園,湖面上是不是飛掠過一兩隻水鴨,生態環境極好。
步行進入公園,繞著綠道走不過十分鍾,便來到一棟兩層的小洋房前。
洋房遠不像別墅那麼大,綠茵環繞,精致而小巧。
楊吱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小房子,不,見過,隻在電視上見過。
方助理帶楊吱進了家門,給她介紹了園丁吳叔和保姆周嬸,他們是一對夫婦。
客廳側面有一大片落地窗玻璃,因此室內光線十分充足,即便周圍綠茵環繞,卻一點也不潮湿,家裡的木質家具看起來很高檔,旋轉的樓梯直通二樓,客廳空間很大,但是因為沒有人住而顯得空空蕩蕩。
方助理帶楊吱上了樓,楊吱的房間特別寬敞,窗戶透光充足,藍色的窗簾束在兩側,窗外是鬱鬱蔥蔥的一片幽綠,還能聽見鳥兒清脆的啼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