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柳先生便是之前林夢秋所說過的女詞人,她尤為喜歡先生的字與詞,隻是沒想到蘇禾也喜歡。
“我隻是豔羨傾慕柳先生,灑脫卻是算不上,反倒是世子妃比我更適合,隻是……”
蘇禾說了一半,卻又露出了些許遲疑,不知該不該繼續說。
“蘇姐姐可是有什麼想說的?你我今日有緣乃是知己,有話不必避諱。”
“這本該是世子妃的私事,隻是奴婢瞧見了,便鬥膽的說兩句,不知世子妃可是與世子在置氣?”
第73章 哄人
“奴婢託大, 算是比世子妃年長幾歲,瞧見過的事情也要多些,有幾句肺腑之言想與世子妃說。”
林夢秋是真心實意的敬佩蘇禾, 雖然她已是經歷過生死的人,卻不如蘇禾淡然堅強,聞言輕聲的點頭, “蘇姐姐隻管說。”
蘇禾笑的溫和,“奴婢也算是和世子一道長大的,他自小就比旁人要優秀, 不管做什麼事樣樣都能獨佔鰲頭,不管有多少人在, 他永遠都是人群中最耀眼的。”
林夢秋的小毛病又犯了,每到緊張心亂的時候, 她的手指就會不安的揪著東西。
這會也是如此, 一聽到提起沈徹, 長睫便低垂著,手指無措的揪著衣袖。
她怎麼會不知道呢, 她見過那樣耀眼的沈徹,且滿心滿眼的裝著他,他是救她性命予她新生的人。
隻是喜歡和得到是不同的,她可以滿腔熱血的愛他永不變, 卻沒辦法守住自己這顆受傷的心。
“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受傷之後才性情大變的, 可實際上他從小就固執不好親近, 表面看著和氣在笑, 可內心卻是拒人千裡,唯有太子能與他說上話,這或許也與南陽王府有關。”
林夢秋有些詫異的抬了頭, 固執不好親近嗎?她明明記得,初次見到他時,是個如烈陽般炙熱的張揚少年,紅衣白馬讓人永世難忘。
他還會笨拙卻又溫柔的為她拭去臉上的血與淚,他這樣的人,會拒人千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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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聽到後面半句,林夢秋才記起來,沈徹三歲失恃,南陽王又公務繁忙,沒有多少時間在家,他從小都是跟著老太妃長大的,而家裡還有個記恨他的二弟,一個心思叵測的陳氏。
記起這個,她的腦海裡又浮現出了當年,沈徹救她後勸她的那句話:“人死不能復生,你該替她們更好的活著。”
或許他的戒防不是他生性冷漠,也不是戰場上得來的,而是自小品過生死離別後感悟出來的。
“從小到大,他都不會開口說想要什麼,隻會去爭取,讀書讀得好騎馬拉弓拔頭籌,便能得到陛下皇後的嘉賞,他從不會讓自己輸。”
林夢秋揪著衣袖的手更緊了,咬著下唇口中有幾分的苦澀,所有人也包括她在內,都隻能看見他的光鮮,卻無人知曉他所掩蓋著的倔強與不服輸。
“奴婢隻見過世子在兩個人的面前能夠放松自在,一個是太子,另一個便是您了。奴婢也不知兩位主子發生了什麼事,因何而生了嫌隙,隻敢鬥膽的說兩句。”
“我不知道,他是否真的在意我。”林夢秋眼中滿是彷徨。
本來她以為兩人已經水到渠成心意相通,可那日的真相暴露,使得她又不確信起來,跌落山崖後,沈徹是否還在疑她,對她到底有沒有男女之情,對她的是感動還是喜歡。
林夢秋對沈徹的心從未改變過,她依舊奉他如神,願意為他做一切事,卻不敢輕易的再愛他。
她怕換來的是另一場夢。
“人的眼睛和神態是不會騙人的,世子隻有見到您時,眼裡才會出現溫柔,想必世子妃自己也能感覺的到,有時候看見和聽見的也不一定是真的,還是應當用心去感受。”
蘇禾已經說了許多逾越的話了,若非看他們兩個有情人因為誤會而彼此折磨,她又確實與林夢秋投緣,也不會以下犯上的開這個口。
最後為她斟上茶時,蘇禾自嘲的低聲笑道:“方才世子妃勸奴婢莫要拘泥於身份地位,而世子妃如今已與世子佳偶天成,早無這些身外事的約束,更該珍惜才是。”
說完將茶盞放下,留她一個人想清楚。
她不是局中人,說的再多也沒有用,感情的事,還是需要她自己想明白才行。
林夢秋捧著還在冒熱氣的茶盞,雙眼在氤氲的白氣後迷離的睜著,不知在想些什麼。
直到門邊出現了那個人。
沈徹一手提起食盒,一手控制著輪椅,緩慢的朝她過來。
林夢秋失神的看著他手中的食盒,憶起了曾經打翻的那個食盒和米粥,目光閃躲著撇開了。
沈徹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移開目光的小動作,面色有些發僵。
之前不管他如何的傷到林夢秋,她都會很快的自愈,根本沒等到他哄,便又是亮晶晶著眼看著他,他從沒想過,會有一日她的眼裡沒他。
他這輩子都沒有向任何人低過頭認過錯,更不必說是哄人了。
但隻要想到林夢秋這兩個月來對他的拘謹與冷淡,他的心中就有團火在燒,比起她來,他的驕傲堅持倒也不算什麼了。
雖然心中是這麼想的,可沈徹也是頭次哄人,有些不知該如何開口,見林夢秋坐著不說話,便清了清嗓子冷硬的開口道:“你與蘇禾好似很投緣,遠遠就聽你們聊得很高興?”
明明隔著一個殿門之遠,而且他耳邊還要聽著沈景安說話,卻眼睛不眨的注意著她的動向,仿佛還能聽到她們在說話似的。
就連沈徹自己都沒發覺,他的話語間帶著股酸勁和委屈。似乎在低聲的控訴,她與別人聊的如此暢快,卻總是對他愛答不理。
林夢秋呆坐著沒動,腦子裡還在想方才蘇禾的話,有些亂糟糟的,一時聽到他說話,也不知怎麼就下意識的站了起來。
卻忘了自己手裡還捧著碗熱茶,正值夏末秋初,殿內還處處供著冰,茶盞的熱茶放了一小會,依舊是冒著騰騰熱氣。
隨著林夢秋的動作,茶水就傾斜著灑出,眼見就要潑在她的身上,林夢秋後知後覺的瞪著眼睛忘了要躲,等待著疼痛的來臨。
可沒想到的是,有人比她的動作要快,在茶水潑灑在她身上之前,以手臂生生擋住了那發燙的茶水。
待林夢秋低頭去看時,沈徹的半邊衣襟早已湿透,甚至還在冒著熱氣。
她趕緊丟掉了手裡空了的茶盞,無措的去掀他被打湿了的衣袖,便見他的手臂被熱水所及之處,皆是通紅一片。
“你是不是瘋了,你的手是不要了嗎?”
他上次手掌的傷好不容易才好些,雖然林夢秋一直沒去問傷是怎麼來的,但潛意識的覺得可能與她有關,如今舊傷未愈又添新傷,看得她眉頭直皺,也忘了還在與他置氣。
沈徹卻不覺得燙或是疼,反而還有心情在笑,林夢秋這連自己都沒意識到的責罵與關切,恰恰說明她是關心他的,不僅是對恩人的那種感激,還帶著情感在裡面。
這讓他即便受傷也甘之如飴,他算是知道沈景安這日日裝病是為了什麼了。
“你怎麼還笑的出來啊。”
“別擔心,不疼。”
“我才不擔心,疼死你最好。”
林夢秋見他在笑,氣得恨不得直跺腳,但宮女送來了冷水和冰,她又忍不住的親自動手為他冷敷。
等他那整片的紅腫消下去後,她提著的心才放下。
正要抬頭說道他兩句,可沒想到一抬頭就對上了他深邃的眼眸,烏黑的眸子裡倒映著她的樣子,認真又溫柔。
看得她,連想要說的話都瞬間給忘了。
幾乎是落荒而逃的移開了眼,就看到了他另一隻手上提著的食盒,是了,他方才明明可以用手裡的東西將茶水擋去的,完全不必用手。
不過是個食盒,他為何要如此寶貝的護著。
感覺到了林夢秋的視線,沈徹就把手裡的食盒舉到了她的眼前,“我記得你很喜歡。”
喜歡什麼?
林夢秋茫然的接過食盒,打開以後,就看到裡面擺著兩碟精致的白糖糕和荷花酥。
上次她是說過喜歡吃,但那也是順著太子的話說了一句,可沒想到他記住了。
而且這次,他沒有將食盒打翻。
林夢秋看著他狼狽的樣子,以及完整的糕點,不知怎麼的,竟然眼睛有些發酸。
她是喜歡白糖糕,可她更在意的是他有沒有受傷,以及這背後的心意。
沈徹見她沒有說話,眼眶還有些發紅,一時又有些疑惑,難道是他記錯了,她並不喜歡嗎?不禁眼裡閃過些懊惱。
但好在,就在他不安之時,林夢秋低著腦袋抱著食盒,啞著嗓子低低的說了聲:“喜歡的。”
像是要證明她沒有說謊,還撿了一塊白糖糕塞進了嘴裡。
又甜又軟,是她上次嘗過的味道。
沈徹根本沒去管發紅的手臂,嘴角不受控的微微勾了勾,雖然林夢秋還沒徹底消氣,但也算是有了松動,這便是個好的開始。
太醫處理了沈徹手臂上的燙傷,敷上了藥膏,才起身帶著林夢秋回府。
一路上,兩人依舊是沒怎麼說話,可他卻覺得好似哪裡不一樣了,至少她眼裡的疏遠和戒備少了許多。
期間兩人坐在馬車上,也是心猿意馬的想著心事,好幾回沈徹想要開口都止住了,直到馬車行至鬧市街巷時,突然急停了下來。
林夢秋心裡掛著事,一時沒坐穩,整個人就不受控制的往前傾,重重的摔在了沈徹的身上。
倒不是疼,隻是一下被摔懵了,兩人有多久沒有靠的如此近過了?
林夢秋在被他環抱住時,甚至覺得渾身都有些顫慄,兩人同時一怔,她即便嘴硬的說著不喜歡,可她的身體和內心都在誠實的想著他。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今日的沈徹格外的體貼和溫柔,她掙扎著坐起時,手掌不慎間碰到了他的腳。
林夢秋能明顯的感覺到他渾身一僵,她以為沈徹又要發怒了,畢竟這是他的禁區和底線,上次她碰到時險些還喪了命,即便之前兩人歡/好時,也都是避開的。
便下意識的想要後退,可沒想到,沈徹卻像是沒看見一般,隻是動作輕柔的將她扶好,低沉著問她:“有沒有撞疼?”
林夢秋頓了頓,連忙的搖了搖頭,“不疼。”